曾经他和太傅先生们议过这些事,他知道他在贡院里碰到认识他的人可能性不大,因为到时他面对最多的,可能就是一些充作号军的军汉,以及由地方举人充任的监临官。
除了他要躲着些提调官。
可当卫傅拿着座号,找到自己的号舍后,他放下心来。
他的号舍处在边角位置,这地方距离提调官所在地方的很远。
不过他决定了,不管提调官可不可能认出自己,他都要躲着些对方。
一切等考完后,自会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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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卫傅在贡院里的情形,另一边等贡院大门关闭,福儿他们也该收摊回家了。
所有人都累得不轻,尤其是福儿,但她还是没忘,把答应好的牛肉丝送给那些搜子和兵丁,并把摊子上剩下的所有吃食,都送了出去。
不过也剩没多少就是,就剩了点面糊和鸡蛋,她做成饼都送给了那些兵丁。
回到家后,大家狼吞虎咽吃了些饭,然后就迫不及待等着福儿算账了。
可福儿忙着呢,大人吃饱了,还有奶娃子要奶。
大郎已经够听话了,今天一天跟着她在外面,也没吵也没哭。
她抱着儿子,一边给他喂奶,一边亲了亲他额头,嘴里跟儿子说着话,说爹爹过两天就能回来了,一边在心里盘算今天大概进了多少银子。
其实买进的肉菜面都有数,大概能卖多少钱,她心里还是有谱的,但还要算了账才知道。
把大郎喂饱后,福儿把孩子交给二嫂抱会儿,她则去了外面的车上,把一个箱子扯了下来。
她抱着箱子,来到堂前,把箱子放在桌上。
“都在这了,娘你去找点麻绳来,咱们边数边串。”
箱子里最多的是铜钱,其他就是些碎银子和银锭子。
想也知道,能来考乡试的,不说不差钱,也比普通人家要富裕些,牵扯上三年一次的大比,自然比平时要舍得花钱的多。
福儿没算今天入贡院的有多少考生,但卫傅帮她估算过,说建京已经算是科考贫瘠的地方,但由于下辖范围广,三千人应考是有的。
这个结论不是他凭空估算,而是根据他以前看过礼部各地方统计的人数得知,每一科建京应考人数都没有低过三千人。
就按三千人算,按每人五十文计,三千人也有一百五十两。
可等一家人把所有铜钱都串好,再把碎银子过称,加起来算了算,竟有四百五十多两。
算完后,所有人都傻了。
因为福儿之前就跟他们口算过,说应该有两百两,所以大家心理预期数就是两百两,那这多的又是从哪儿来的?
还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牛肉丝和牛肉酱你是不是没算?”二哥提醒道。
福儿这才想起,她忘了算这个。
这两样东西看着没做多少,但也买了一两百份,牛肉丝贵点,牛肉酱便宜些,但加起来也不少钱了。
还有她按每人五十文来计,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光买一份蒸面就不止五十文,大多数人都是买了两份,要么还买了饼,所以按一百文计才合适。
不管多少,总之钱进了兜,就是自己的。
本钱大概花了不到五十两,也就是说有四百都是纯赚的。
王兴学可惜道:“这生意真是好,就是几年才一次。”
福儿笑道:“哥,你忘了他们要考三场?”
对哦,三天一场,出来后,次日再进场,然后又是三天,再出场进场,也就是说这生意还能做两回。
“瞧我这记性!”
其实也是李四影响的,因为李四之前做的最多的就是院试府试,但乡试不一样,是一共九天,考三场。
“那咱们都赶紧回去好好歇着,这两天做好准备,三天后再去。我觉得那炉子可以改改,锅再换个大点,免得爹和爷总跑……”
王兴学操起心来,一边跟福儿说,一边跟大哥商量。
福儿提醒道:“二哥,你别忘了,咱们这生意卖的就是点子,因为咱们想到了别人没想到的。你能进场,别人也能进场,我猜三天后,肯定有人仿咱。”
一听这话,顿时宛如一盆冷水浇到了王兴学头上。
卫琦捏着拳头道:“我们这么辛苦才赚这点银子,谁敢抢我们生意,小爷我揍不死他。”
福儿又被他逗笑了,今儿她被这小子逗笑好多次,之前包着花头巾,像个小老太似的,在人群里鬼鬼祟祟穿梭,现在又做出这副熊样儿。
“你给我边上去,碰上事要动脑子,而不是动拳头,你什么时候跟你哥学学。”当嫂子的叉腰教训道。
当小叔子的顿时不说话了,他知道他吵不赢福儿。
“那想个什么法子?”
福儿思索道:“降价是不可取的,你能降,别人也能降。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优势,一是跑在了人前面,之前买过咱家吃食的,若吃得好,二回肯定还来。再来,就是咱们的花头巾了。”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柜子上那几块花布上了。
“花头巾?”
“所以我才说让你们把自己弄得扎眼点,让人容易辨认记住,下回人家若买,肯定还找花头巾。”
经此一言,几个男人才发现,原来我妹子/福儿这么有先见之明。
实则这真是阴错阳差,福儿这么捎带一句,不过是怕两个哥哥事后找自己算账,毕竟堂堂七尺大汉,头戴花头巾,实在有点那啥。
话不多说,都累了一天,自然各自回去休息,有什么法子明天再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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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乡试考三场,每场考三天,其实三天是把入场点名那一天也算上了。
所以第一场结束时间,应该是初十那天太阳下山之前。
八月十一第二场,依旧是点名入场,八月十三傍晚之前出场,八月十四考第三场。
当然你要是提前交卷也可以,提前出场提前回家休息,到时间再来点名入下一场即可。
卫傅每次都是把题先写在稿纸上,逐字逐句检查,觉得可以了,再誊抄到考卷上。
他不会太早交卷,也不会太晚,每次都是交卷的人多起来,他便也交卷,是时混在人群里一起出贡院,如此一来就不扎眼了。
八月十一这天,果然不出福儿所料,之前卖鞋帽笔墨砚台的小摊贩,今日都卖起了吃食。
而且卖得都是跟她家一样的,反正从表面看去都是蒸面,只是细看有些差距。
一来是色泽不一样,毕竟做饭的手艺,有人好有人差。再来就是用的面不一样,对方大概不会做碱水面,所以做的是他们当地的蒸面。
这种蒸面其实也能吃,就是放凉了会坨在一起,但是这点弊端一时半会是看不出来的。
再来就是放的肉不如她家的多。可架不住人家卖得便宜,她卖五十文,人家卖四十五文。
到了地方后,发现竟是这等场景,可把王兴学几人气得不轻。
也就福儿不慌不忙让他们别生气,还赶紧去兜售要紧。
事实上,福儿料想的没错,这次花头巾真立功了,因为去人群兜售,那么多人,谁认识谁?但大家都记得之前那场的花头巾,所以大多还是买福儿的蒸面。
但轮到考生进场时,选择多了,看到别家便宜,自然就有那些家境不太好的,宁愿捡便宜点的买。
这中间还生了两场事。
一是买鞋帽笔墨的都改成了卖蒸面,只有李四顾忌着王兴学没跟风,今儿李四的生意出奇好。
再来就是有别家小摊上的蒸面,因弄得不够零碎,又沾成一坨一坨的,搜子不让过。
本来搜子容忍福儿那个小摊,就是因为对方做得让人没得挑,又会做人。现在弄成这样,若还让过,被人检举了,就是他们丢差被罚了。
还警告对方,若还弄成这样,这些吃食就不用再卖了。
那家小贩忙把蒸面弄得稀碎,本就是仿人的,以为不过是个蒸面都能做,谁知这里头窍门太大。
考生们再是不挑,就为了填饱肚子,毕竟都是要花钱的,花钱吃你这,我还不如啃干馒头呢。于是福儿的生意虽被抢了一些,但也没有抢多少。
当晚回去盘账,只卖了三百多两,不如第一场,但还是大赚。
这一天卫傅没有来小摊上帮忙,在家休息到下午,又来入场了。
之后第三场与之前没什么差异,就不细述。不过有些考生之前图便宜买了其他家的吃食,后来觉得不好吃,这一次福儿的生意倒又回升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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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福儿忙着赚钱,卫傅忙着乡试,贡院之中后堂内帘之处,一众考官们也在紧锣密鼓地阅卷中。
放榜日在九月初二,也就意味着他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阅卷。
半个月的时间看似挺长,实际上要阅完几千份考卷,还是挺紧张的。
九月初一,所有考卷都一一阅审完毕,且考官们也把名次排出来了。
建京不是科举大省,每次额定也就取五十人。
五十个名次排完,接下来是填草榜,考官会依名次在草榜上填写被录取的考卷红号。
草榜填完后,接下来是内外帘官齐聚拆卷。
在监临官和提调官的监督下,将朱、墨卷逐一核对正确无误后,拆开弥封,在朱卷写上考生的姓名,墨卷写上考生的录取名次,最后才是依照名次将考生姓名、籍贯填写在正榜。
拆到头名的考卷时,有人静默了一下,因为此考生的姓名莫名让有些人眼熟。
卫傅?
卫乃国姓,但不意味除了皇家外,就没普通百姓姓卫了。
觉得眼熟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毕竟前太子的名讳也不是每个官都知道的。
静默和猜疑就持续了一下,因为此时副考官何有道拿着头名的考卷笑了起来,说是早就看出此子非池中之物。
所以——
就是同名而已?
只有主考官苏懋的目光闪了闪,道:“若是无误就赶紧填上吧,大家也辛苦了这么久,等会儿本官做东,邀诸位赴宴。”
“无误,当然无误,本官来填吧。”
何有道站了起来,神色喜悦地从身旁一名考官手中接过了朱笔,在正榜第一填下了‘卫傅’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