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瓦龙汀眼神有些复杂,有点庆幸,又有点厌恶,“是厄玛的人,摄政王殿下来迎接我们了。”
这是珀西第二次听到“厄玛”这个名字,第一次是在伏击他们的地勤口中,当时他自称是“在厄玛大人手下当差”的。
于是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有了援军,袭击者很快溃不成军,那名指挥战局的地勤打了个呼哨,黑衣蒙面人立刻像疯了一样展开反扑,以自杀式的攻击方式涌向摄政王派来的战士。几分钟后,摄政王的人死了一大片,蒙面人也所剩无几,只留下三四个还围在地勤的身边。
“瓦龙汀!”地勤浑身浴血,目眦尽裂,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瓦龙汀,嘶声道,“你这个叛徒!卖国贼的余孽!上伊萨不会饶过你!吾王必将……”
“唰”一声锐响,地勤的话戛然而止,银光闪过,一柄尺余长的短剑划了个流畅的弧线,飞回主人手中。
那是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与周惟差不多年纪,身高亦与他相仿,肤色雪白,双眸清澈如同上好的翡翠,一头金发长及肩头,额头勒着一根银色发带,修眉长目,清冷英俊。
他右手一甩,将短剑收进腰间的剑鞘,剑柄上长长的银色细链像装饰品一样挂在他的腰带上,优雅而华丽。
“瓦龙汀大人。”他微微欠身,右手抚胸,给瓦龙汀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好久不见。”
“厄玛。”瓦龙汀眸色暗沉,冷声道,“没有下次。”
“是,大人。”厄玛微笑着谦恭地说,但那笑毫无诚意,“我只是为了您的名誉。”
瓦龙汀没有再就这件事纠结什么,问:“摄政王殿下呢?”
“殿下已在栈桥的主控室等待。”厄玛道,“请您护送主君陛下去栈桥与他见面,这里就交给我好了。”说着,他看向周惟,翡翠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深沉莫测,顿了一下,单膝跪地,右手抚胸:“欢迎您回来,主君陛下,让您受惊了,摄政王殿下安排不周,请您原谅。”
周惟经过一场大战,心中各种疑问纷至沓来:袭击他们的是谁?皇家船坞为什么会被伊萨人渗透?瓦龙汀又为什么被袭击者称为“叛徒”?
脑海中像是漫起了迷雾,周惟一时也想不清楚,收起乔贱贱,将护甲徽章装进裤兜,对厄玛点了点头,道:“辛苦了,起来吧。”
“是,陛下。”厄玛沉声道,站起身,碧绿色的眼珠在周惟脸上飞快掠过,脸上的咬肌忽然紧了一下,垂目道,“请,摄政王殿下在栈桥等您。”
第16章 风云诡谲好基油 ep04
栈桥主控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挺拔魁梧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样式朴素但做工极为精良的灰色长袍,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腰带上挂着一柄短短的牛角弯刀,刀柄上镶嵌着深邃的黑宝石,光线折射,发着幽幽的光。
以地球人的眼光看他不超过四十岁,栗色卷发修剪得整齐有型,五官英俊而凌厉,从额头至鼻梁的线条如刀削斧刻的一般,充满沧桑的霸气,眉心的纹路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看上去心事重重。
“我的陛下……”看到周惟的一瞬,他的眼神极为复杂,顿了一刻才大步迎上来,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哽咽,“天!我的陛下!”
“摄政王殿下。”瓦龙汀垂眸低声道,单膝跪地,给他行了个大礼,“属下有负您的重托,差点令主君陛下涉险,真是罪该万死!”
“哦,不,你做的很好,瓦龙汀,先君在世,一定能感念你的忠心。”摄政王亲手将瓦龙汀扶起来,道,“今天的事是我的疏忽,你不必自责。”
瓦龙汀低头应“是”,对周惟道:“陛下,这就是派我去找您的摄政王,彼尔德殿下。”
周惟冷淡地点点头:“你好,彼尔德……先生。”不知为何,摄政王殿下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总觉得对方那双灰色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某种有毒的东西,令人不寒而栗。
“叫我彼尔德就可以了,陛下。”彼尔德王右手抚胸,向周惟微微躬了躬腰,而后激动地抓住了他的双手,道,“真是没有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这一定是先君的福荫在庇佑着我们赫基帝国!”
周惟被他一握手,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嘴角抽了抽,道:“抱歉,我在地球只是个普通平民,恐怕很难胜任你们希望我做的那些事,比如召唤神龙什么的。”
“哦,不,你的身体里流着骑士族的血液,你一定能够召唤出神龙!赫基帝国是你的国家,无论如何你都该回到母星,作为主君领导我们。”彼尔德王百感交集地拍拍周惟的手背,道,“能把这个国家交到你的手上,以后我也能安心地去见先君了,我的陛下……”说着,他灰色的双眼渐渐浮上淡淡的泪光,像是对先君大人极为怀念的样子。
周惟默默收回自己的双手,诚恳道:“我尽力吧。”
摄政王见他态度良好,欣慰地点了点头,转向珀西:“感谢你送主君陛下回来,猎手先生,我们赫基帝国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作为伽马星系最不差钱的人之一,珀西王子冷艳高贵地笑了笑:“不必了,我和周先生已经签订了委托合同,不会再收取额外的费用,不过按合同所说,我会在贵国待一阵子,希望不会给您造成困扰。”
“怎么会,主君陛下的承诺,就是赫基帝国的承诺,请不要担心,你可以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一直待到你想走为止。”彼尔德王对珀西十分客气,道,“你的一切要求,只要主君陛下同意,同时不危及赫基帝国的安全——你知道,我们正在和伊萨人开战——我们都会无条件满足。”
“谢谢。”珀西微笑着说。
“来,陛下,坐到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彼尔德王再次抓住了周惟的手,将他让到窗前华丽的长沙发上,坐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真像啊,你让我又想起了先君大人,二十多年了,我终于不负他的重托,把你找了回来,这下好了,骑士族后继有人,我也能把赫基帝国的重担交给你了!”
“……”周惟对这种喜相逢的场面完全无法进入状态,好在他的人类禁断综合症又开始发作,冷着脸将右手抽回,不发一言地点点头,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倒是营造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腹黑气场。
实际上他只是不知道该说啥罢了。
彼尔德王看着他深藏不露的模样,灰色双眸微微闪了闪,也沉默下来。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一个颀长英挺的身影走了进来。
“陛下。”金发碧眼的厄玛大人先是向周惟行礼,继而单膝跪在彼尔德王脚下,道:“王,一切已经办妥,可以启程回‘星寰’皇宫了。”
彼尔德王垂眸看着他金色的发顶,忽然瞳孔一缩,右手一挥——
“啪”的一声,一道细细的鞭痕出现在厄玛侧颊,紫红的颜色衬着他雪白的皮肤,看上去触目惊心。
周惟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摄政王先生为什么忽然抽风动鞭子,而且……鞭子在哪里?根本没看到啊!
旁边的珀西也是神色一动,视线掠过摄政王,又掠过瓦龙汀,看到后者眼中流露出的厌恶的幸灾乐祸意味,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当事人厄玛却是一动不动,照旧石头一样继续跪在彼尔德王脚下,姿态恭敬,连头发丝都没有颤动一下。
“为什么杀了那个地勤?就因为他冒充你的手下潜入港口吗?”彼尔德王沉着脸问厄玛,“他冒犯了瓦龙汀,他的命就是瓦龙汀的。厄玛,不该你的东西不要去拿,明白吗?”
“是。”厄玛低声应道,碧色双眸顺从而乖觉,“对不起,王,我错了。”
彼尔德王没有再说什么,沉了一刻,面色缓和下来,对周惟道:“陛下,我们回‘星寰’皇宫吧,那里才是您的家。”
周惟起身,跟众人浩浩荡荡离开栈桥主控室,临到门口眼角斜了斜,看到厄玛还跪在那里,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腰带上那根拴着短剑的链子微微颤抖,依稀泄露了他心中的情绪。
一行人乘坐类似穿梭机的飞行器往地面飞去,彼尔德王和瓦龙汀同乘,周惟则和珀西,以及一部分专门配备给他的侍卫、扈从一起。当然,周全作为主君陛下的萌宠,也享受到了最高待遇,从宠物箱里放了出来,趴在周惟旁边的座位上。
就是安全带有点紧,差点把它的胖肚子勒成了个葫芦。
周惟一边摸着熊猫头,安抚着略显焦虑的萌宠,一边在脑子里消化着刚才那场大战,以及和摄政王彼尔德的会面,猜想彼尔德王叫瓦龙汀同乘,大概是要询问找到自己的过程。
唔,彼尔德王看上去对瓦龙汀十分信任的样子,果然瓦龙汀是他的心腹侍卫吗?那么厄玛呢?又会是什么身份?
很快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路上珀西以极为高端的方式询问了陪同他们的扈从和侍卫,旁敲侧击之下探听出了很多情报——原来瓦龙汀是彼尔德王从少年时代就培养起来的贴身侍卫,文武双全,除了在特殊场合保卫他的安全,还在军队中担任职务,经常执行一些危险性很高的侦察任务,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而厄玛,则是彼尔德王年轻时征讨异族叛逆,俘虏而来的余孽,因为族群覆灭时不过三岁,懵懂无知,又长得极为可爱,从小便被作为奴隶豢养。长大后厄玛练得一身极为出色的近战技巧,又长于枪械武器、军事谋略,于是颇得彼尔德王信任,一直带在身边作为贴身保镖。
不过因为奴隶的身份,他并没有官方的职务,大家称他一声“大人”,不过因为他是彼尔德王身边的近侍而已。
至于瓦龙汀为什么这么厌恶厄玛,一方面是因为他给彼尔德王的威名带来损害——他长得太漂亮了,彼尔德王又没有妻子和侍妾,很多人都认为是他迷惑了王。另一方面则因为他经常在彼尔德王耳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多少有点离间的嫌疑——瓦龙汀毕竟要经常出去执行任务,厄玛作为奴隶却不可以离开彼尔德王,有着天然的便利条件。
周惟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己家的皇族八卦,不禁感觉头大如斗——这种后宫撕逼大战的赶脚是肿么回事?
不过托乔格的福,能迅速弄清楚彼尔德、瓦龙汀和厄玛之间的三角恋(住手!)还是很不错的,猎手果然是世界上最擅长八卦的动物!
(珀西:这是情报学不是八卦啊!天呢我们军校的刑侦学难道要改名为“八卦学”吗?)
一个小时之后,穿梭机飞近地面,透过舷窗,周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星寰”皇宫。
那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圆形建筑群,四面环水,仿佛一个巨大的孤岛伫立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中央。岛上山峦起伏、丛林遍布,水路纵横。一座座优雅古朴的建筑物点缀在丛林、群山和溪流之间,错落有致,疏朗开阔。
穿梭机降落在“圆环套圆环”的皇宫中央,周惟给胖熊猫栓上牵引绳,拖着它下机,然后终于站在了“母星”的土地上。
“好基油”星球和地球非常相似,天空是明媚的蓝绿色,黄矮星“拓扑”如同太阳,在天空中播撒着明亮的光辉,南面的天空中,能隐约看到彩虹般的光环,由湖蓝到翠绿层层渐变,极为瑰丽。
“陛下。”彼尔德王乘坐的穿梭机比他们先着陆,见周惟下机马上热情地迎了上来,“欢迎你回来,这就是我们赫基帝国的心脏,‘星寰’皇宫,也是你今后的家。”
周惟眼疾手快,在他拉自己的手之前将熊猫拖到身前,用它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摄政王的脚步,而后淡淡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好吧其实是这地方太高大上了,完全超出他这个地球土吊的预计——你能想象一个农村放牛娃忽然住进故宫的感觉吗?
不过人类禁断的主君陛下是不会表现出任何内心的斯巴达的,因为面瘫拯救一切。
于是连珀西王子都不禁赞叹:我的疑似注定伴侣真是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天生的王者之风啊!
周全:“嗯嗯(呵呵)。”
“德古拉号”飞船里,格里佛百无聊赖地嚼着牛肉干,在睡过去之前收到了港口发来的特许通行证。从今天起他可以不经盘查随意飞行,并在赫基帝国下辖各个民用港口驻留。
“执行力很强嘛。”格里佛将通行证保存,站起身准备清点武器和小型飞行器,然后找机会溜出港口,摸一摸飞往“星寰”皇宫的路线——保护疑似注定伴侣这种美差不能让珀西一个人独揽,隔几天总该换个班吧?
好吧他其实只是迫切地想拯救世界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然后主君大人就要练习如何召唤神龙了!
【珀西:窝已经准备好了,球召唤,各种召唤,随便唤……】【猫叔:总该让主君陛下学几个咒语吧?】【珀西:“巴拉巴拉变!”这个肿么样?】
【巴拉巴拉小魔仙: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第17章 自学成才龙骑士 ep01
“星寰”皇宫。周惟的住处理所当然被安排在先王陛下曾经的住处,一座位于“圆环套圆环”最中间那个圆环的双层建筑。
也不知道先君陛下是怎么想的,这座寝宫全部由巨大的白色条石砌成,方方正正跟豆腐块一样。外表面因为常年风蚀凹凸不平,充满岁月的沧桑感,内壁却打磨得细腻圆滑,像玉石一样泛着莹润的光。
整个一层是主君的会客室兼日常办公室,大得令人发慌,正对大门摆着一个由整块的黑晶石雕琢而成的王座,只在椅背顶端镶嵌着一块拳头大的红宝石,红得像是要滴血。周惟在那上面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难受,没等他的侍卫和扈从们行完礼便匆匆下来,道:“给我弄个舒服点的椅子来吧。”
彼尔德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慢慢会习惯的,这是先君留给你的位子,也是我们赫基帝国最高权力的象征。”
周惟不觉得一把椅子就能象征什么权力,相比于一个傀儡般的国王,他更愿意当个普通的驯兽员。
不过前提是他必须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我可以问问关于先君的事情吗?”打发走了一干侍从,周惟跟彼尔德王坐在宫殿二层的小会客室里谈话。这地方装修得比一层人性化多了,落地大窗上挂着重重叠叠的暗红色帷幔,类似沙发的长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垫,有点像豹皮,粗犷而华丽。
“当然。”彼尔德王坐在他侧面的椅子上,背着光,表情有些看不清楚,但声音低沉而伤感,“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君王,在他的领导下整个赫基帝国迎来了最为强盛的一百二十年。非常遗憾,因为你失踪的事导致他郁郁寡欢,英年早逝,唉……”怅然一叹,似乎心碎得都说不下去了。
周惟对莫须有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也无法感受他的伤怀,等他平静片刻,问:“那么我的母亲呢?她是谁?还活着吗?”
彼尔德王遗憾地摇了摇头:“在你丢失后不久,先王后就因为过度悲伤而病逝了,先君因为这两个接踵而至的打击一蹶不振,日渐衰弱,几年后也……”
周惟“嗯”了一声,又问:“那么当初到底是谁把我偷走的?”
“至今没有查到。”彼尔德王说,“或许是先君的仇敌,或许是一些异族的奸细,还有伊萨人的盗贼……先君在世的时候想过很多办法都没能查出来。现在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再追查的话可能会更难,唯一的相关人——你的养父也去世了,真是……”
是啊,老家伙死得真是干脆……周惟感觉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似乎没什么必要,不管彼尔德王说的是不是真的,显然他都无法再从对方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一切真相,恐怕都得他自己去挖掘。
“说说召唤神龙的事情吧。”周惟换了个话题。
“好的。”彼尔德王神色一振,开始对他科普关于“神龙”和“骑士族”的背景知识。
话说亿万年前,赫基星球上生活着一种极为强悍的猛兽,叫做雷泽龙,它们能在蓝天翱翔,能在深海潜游,能够喷火,能够吐冰,喷出的雷电甚至能瞬间击碎一座山峰!
后来随着环境演变、生物进化,赫基人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为了生存和繁衍,他们开始和雷泽龙争夺资源、抢占地盘。一开始孱弱的人类完全不是龙的对手,但后来人类之中出现了一支奇特的,可以仅凭一种特殊的语言就彻底驯服雷泽龙,并驾驭它们在蓝天翱翔的种族——骑士族。
此后若干年,骑士族搞定了整个星球的雷泽龙,带领普通人类建立了强大的赫基帝国。但随着国家逐渐强盛,骑士族内部开始发生矛盾,继而产生各种分支和派系,派系之间又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开始打仗,大家骑着龙喷来喷去,搞得整个星球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多年之后,周惟这一支骑士族的祖先战胜了其他分支,成为整个星球的王者。为了彻底平息战争,祖先将所有的雷泽龙送进了位于亚大陆次空间的二分之一火山,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它们封印在火山冷却的岩浆里,结束了整个驭龙而飞时代。
再然后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赫基人过上了平静富足的日子,没有战争,没有龙,甚至连骑士族都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皇族一支。到了周惟这一代,干脆连唯一的王子都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