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雨也不跪了,站起来与沈贵妃平视着。
“皇上既然能替谢尘休妻,自然也能为他赐婚,我知道表姐和沈太傅一直都想让谢尘为三皇子保驾护航,如果皇上真的能为我和谢尘赐婚,那谢尘只能是站在三皇子这一边,因为,这是皇上的意思。”
这一番话令沈贵妃有些愣住,她看着眼前的表妹,脑中不断思索着这段话的含义。
忽然她皱眉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宋时雨想到自己前一天跪在父亲面前时,父亲无奈心痛的模样,低垂着头道:“父亲是这样说的。”
沈贵妃长出一口气,开始在室内来回踱步。
谢尘她是早就想拉拢的,之前是因他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想为三皇子拉个助力,如今更是入了阁,眼看至少要执掌朝政几十年,当今皇帝虽然年纪还不算大,但身体一直算不上十分康健,皇子又都还年幼,这么看来,将来无论哪个皇子登基,谢尘都至少是一个辅政大臣。
看谢尘之前的态度,应该是不想站队的。
可如果她真能说动皇上给谢尘和宋时雨赐婚,那谢尘就算是被动的绑在了三皇子的这条船上,以他那样聪明的人,自然想得通怎么做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只是,皇上能答应吗?
权臣和外戚勾结,向来是大忌,这事还需找祖父好好谋算一番才行。
思及此,沈贵妃沉下心来,对着宋时雨道:“你先回去,这件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宋时雨一颗心被悬在半空,却也没办法,只能是与沈贵妃告了别。
刚出了皇宫,天上便下起了小雨,马车朝着宋府的方向前行,宋时雨坐在车上,闭着眼想着心事。
忽然,马车一顿停了下来,宋时雨跟着身形微微晃动一下,她蹙了下眉,一旁丫鬟见状,连忙质问出声。
“前面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停了!”
车夫解释了两句,宋时雨也没理会,只随手撩开车帘向外望去。
却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缘分,撩开帘子的刹那,她便见到了对面马车车檐垂落下的“谢”字。
宋时雨的心扑通一跳,连忙细细的看了过去。
许是赶得巧了,对面的马车帘子也被撩开。
只是马车里,坐的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发丝被风轻轻吹拂,正向外张望着。
宋时雨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知道那个女子应该是谢家的某位女眷。
她重新撂下了帘子,却未发现,就在她将帘子落下时,对面的马车上男人修长的手指将女子的发丝轻轻拢在耳后,带着些许宠溺笑意的清沉嗓音传出:“先别看了,下雨风凉,小心吹了头疼,晚些我派李滨传个信去他们府上就是。”
这声音传入耳中,宋时雨惊得紧握着手中的刚刚撂下的帘子。
那女子清甜的声音此时也传了出来,还带着些许江南地方的温软:“那也好,省的让人担心。”
宋时雨在马车中僵硬的坐着,等她反应过来再掀开帘子去瞧那辆挂着“谢”字的马车,却发现两辆马车已经擦身而过,此时只能瞧见那马车辘辘行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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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看着路过的季府大门,叹了口气,决定就听谢尘的,别想那么多。
她放下车帘,免得外面如丝细雨飘洒进车厢里。
谢尘一只手还在牵着她的手,这一路上就这么一直牵着没松开过。
感觉掌心开始被汗水浸湿有些发粘,白歌忍不住抽了抽手。
正闭目养神的谢尘面上似乎毫无察觉,可手上却微微用了点力气,将那只柔软的手紧包在自己掌中。
白歌挣扎无果,又见他握着自己的手臂正是受伤的那条,怕力气使大了这人的伤口又会崩开,想了想,忍了。
于是,直到马车行至谢府门口,两人的手都还是牵在一起的。
马车停下,谢尘先从车上下来,避开了李滨的搀扶,正准备回身将身后的白歌扶下来,就听见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
“三叔,你回来啦!”
谢尘回头一看,就见谢老夫人正揽着谢明朝和大嫂周氏带着一众的丫鬟婆子下人们站在大门外。
谢明朝憋着一张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谢老夫人一边揽着他,一边也抹着眼泪。
“妄之啊,你可把为娘吓死了,幸好你没事,不然这一家子老的老弱的弱可怎么办啊?”
谢尘显然没想到谢老夫人会带着人来接他,犹豫了片刻,又把马车帘子落了回去。
如今他刚入内阁又被刺杀,这会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在这,没瞧见他的这位好母亲都开始抹眼泪了,上一次她这样作态还是在逼他取戚白玉救她侄儿的时候。
想了想,他低声对李滨吩咐一句,让他把马车赶到后门去,免得被有心人瞧见生出乱子。
看着马车离去,谢尘这才回头面对谢老夫人扯出一抹淡笑。
“劳母亲挂心了,都是儿子的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二章
谢老夫人快步冲到谢尘身前, 似是极为焦急一般上下打量着他,一边抹着泪道:“我的儿啊,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啊!”
谢尘神色淡淡,没有嘲讽之色,更没有感动,只是看着谢老夫人哭天抹泪。
谢明朝则是怯怯的往谢尘的身后望了望, 低声问了一句:“三叔, 白歌姐姐呢?”
谢尘蹙眉瞥了他一眼, 只觉得这孩子这么大了半点礼仪规矩不懂, 称呼上还能乱了辈分。
“她没事,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谢明朝有些委屈的“哦”了一声,又朝刚刚往后门行去的马车看了一眼。
谢老夫人做了半天的态却没人理她,身上还淋了些雨水,难免有些疲惫尴尬, 她一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一边给周氏使了个眼色。
周氏虽平时深居简出,却也不是个蠢笨的, 此时便上前劝道:“母亲,这还下着雨呢, 三弟身上还有伤, 可不能再着凉,不如咱们先进去再说。”
谢老夫人得了台阶, 立马跟着下来, 道:“是啊, 妄之快进去, 咱们母子进去说。”
谢尘也拆穿谢老夫人的惺惺之态, 只是顺着她话,一众人进了府。
待回到谢老夫人的院中坐定,谢尘给谢明朝使了个眼色,小家伙儿眼睛一亮便溜了出去,随后周氏也是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丫鬟过来上了茶水,也被谢老夫人打发了下去,厅中很快便只剩下母子二人。
谢老夫人呷了口茶,用眼角瞄着正坐在座位上拨弄着手上扳指的谢尘,脑子里将要说的话又转了一遍,这才放下茶碗开口。
“妄之,你可吓死为娘了,听说当时圣上都派了人过去,你那伤口真没事吗,要不让为娘瞧瞧?”
谢老夫人说着便作势站起的样子。
就听谢尘道:“不必了,尽是血肉创口,可怖的很,怕是会吓到母亲的。”
“哦,那千万别忘了每日换药,好好将养才是。”
谢老夫人讪讪坐下。
谢尘只做不见,整了整衣衫下摆,淡淡道:“母亲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谢老夫人见他一副起身欲走的模样,连忙道:“确实还是有事情的。”
谢尘看着她,没说话。
谢老夫人捋了捋满是银丝的鬓角:“前几日你受伤的消息传回京后,你大舅舅还特意带着你蓉儿表妹来过,想探望你,却没想你没在府里,他家里还有有事情就没有多留,我想着你现在身边也少人伺候,就做主把你表妹留了下来。”
说完,不等谢尘表态,谢老夫人就朝外面喊道:“蓉儿,你进来。”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量窈窕,着鹅黄衫裙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女子走至身前,盈盈下拜,娇声问好:“蓉儿见过姑母,见过表哥。”
谢尘却连眼风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分毫,只是对谢老夫人道:“母亲这是何意?”
谢老夫人伸手拉过女子的手,笑着道:“蓉儿今年也十六了,生的这般俊俏,性子也温婉柔顺,我瞧着着实喜欢。”
她拍着女子的手,意味深长的道:“以往戚家那个孽障自己不争气,还总是闹腾的拦着,累的你快而立之年,膝下却还没个一子半女,如今既没个挂碍,还是该考虑延绵子嗣才是,今儿,我便做了这个主,将蓉儿给了你,为娘我也好能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蓉儿的脸颊顿时染上了粉色,少女的娇艳呼之欲出。
谢尘眼角眉梢带上了些冷意,嘴角却勾了些许:“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谢老夫人似是觉出什么,赶忙道:“蓉儿是你大舅舅的庶女,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将来再议门好亲事的,你如今这般身份地位,又是这个年纪,身边怎么可能少了人服侍,将来无论是哪家的贵女都不会计较的。”
此话一出,那叫蓉儿的女子脸上白了些许,却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轻轻咬住了嘴唇。
谢尘只是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站起身。
他身量高,站起来便更显气势,玉带锦衣,俊美威严,看的蓉儿脸又红了红。
“母亲怕是多虑了,儿子刚被圣上下旨休妻,前岳家又是个谋逆的罪名,若是现在就纳妾,岂不是正好给心怀不轨之人递刀子。”
他声音不急不缓,却偏带出极重的压迫感。
“还是说,母亲是受了谁的挑唆,想让儿子露出把柄给人家?”
谢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谢尘又接着道:“母亲还是将这位蓉儿表妹送回去,近来京中不太平,我身为谋逆案的主审,这府里也少不了血腥之事,表妹这般娇弱,若是吓病了,难免不好与舅舅交代。”
说完这句,谢尘随意一揖,便转身离去。
只留谢老夫人脸色阴沉的看着他的背影,手上用力之下,将那蓉儿掐的面色一苦,哀哀叫了一声。
“姑母――”
谢老夫人这才缓过神来,松开了手。
“姑母,表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蓉儿弱弱的问了一句。
谢老夫人眯了眯浑浊的双眼。
“他不是不喜欢你,是被个妖精迷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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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夫人的一番折腾,在谢尘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着实懒得理会。
就连要迎娶白歌的事,谢尘都不打算提前和这位母亲说,毕竟以这位母亲的性格,若是早早知晓了这事,还不一定又闹出什么乱子,索性就不让她知晓的好。
从谢老夫人那里出来,雨已经停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一路快步往韶音阁走去,远远的便见那阁楼上亮着的灯火,他的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