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哭一边又朝白歌的方向爬了过来,脸上又鼻涕又是眼泪,还有被刚刚戚三爷那一巴掌打的鼻管流血,混合在一起,分外难看。
“乖女儿,那都是你爹这个畜生做的,你尽管骂他,但我是无辜的啊,你得救救我啊,我是你亲娘啊,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我是愿意为了你豁出命啊!”
白歌见她趴在地上,便蹲了下来,与她面对面。
“那这些事情姨娘是怎么知道的呢,又是何时知道的呢,姨娘知道了之后又为何从未来与我说过?”
苏姨娘一边哭一边喊:“我没办法啊,我是被逼的啊,我真的没办法啊?”
戚三爷却在这时一脚踹在了苏姨娘的肚子上,骂道:“你这贱人,明明就是你为了轩哥儿的前程唆使我将白歌送去谢府,这时候你装什么无辜!”
“你胡说!”
苏姨娘也急了,半跪着猛地转身抱住戚三爷的腿,狠狠的就咬了上去。
戚三爷腿上吃痛,上身不稳,顿时就摔倒在地上,两人就此厮打了起来。
牢房外的白歌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说不出的荒诞可笑。
眼前如同疯狗一般互相攀咬厮打的俩人,竟然是她敬重了这么多年的父亲和姨娘,多可笑。
她缓缓的支着膝盖站起身,许是这地下牢狱里的空气太过污浊,一时竟有些眩晕。
一只手臂及时的抱住她,将她扶稳。
白歌又看了牢里那两人一眼,摇头低声道:“走吧。”
谢尘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蹙了下眉,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瞥了那滚在地上不断咒骂厮打的两人一眼,手臂半环着白歌往外走。
苏姨娘这时才反应过来,不顾被戚三爷打的胸口闷疼,嘶喊出声。
“白歌,你不能走,你得救我,我是你亲娘啊,白歌――”
“戚白歌,你这个白眼儿狼,你连你亲娘都不管,赔钱货,当初你一出生就应该溺死你――”
“连亲娘都能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
谢尘的眉头皱的更紧,脚步停了下来,刚想招呼狱吏将那疯女人的嘴堵上,就见白歌摇摇头。
“随她去吧。”
她轻声道。
“反正从今以后,也不会再听见她的声音了。”
第九十五章
白歌脚步加快, 将身后苏姨娘的哭喊辱骂声抛在身后。
渐渐的,那声音也不见了,她这才缓了下来。
谢尘握了握她的手, 道:“你也不用太难过,圣上下旨戚家主犯斩首,剩下的人都是流放琼州,路上也都有人照看, 从此远离京城是非之地, 于他们这样的性子而言, 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白歌知道谢尘的意思, 摇摇头没说话。
这时, 身侧的一个牢房里突然传出女子的叫喊声。
“妄之,是你啊,你来接我了!”
声音尖锐刺耳,但又透着欣喜。
阴暗的牢房里, 面色惨白的女人蓬头垢面的出现在木栏杆后,细长的手指紧紧扣在栏杆上,状似女鬼一般, 神色却又透着喜悦与甜蜜,当真渗人的很。
白歌看了过去, 有些被吓到, 许久未见,戚白玉竟成了这副模样, 看着倒是比苏姨娘更狼狈, 显然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谢尘皱了皱眉, 侧身将白歌挡在身后。
戚白玉看着谢尘, 忽然“咯咯”的笑起来。
“娘, 你看,是妄之来接我了,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我的!”
薛氏连忙从后面抱住她,哄道:“玉儿,你看错了,那不是妄之,你看错了。”
戚白玉不满的扭动着身躯挣扎着道:“不对,就是妄之,是他,我知道是他!”
她一边叫着,一边朝外面伸出枯瘦的手指。
薛氏一边神色惊恐的看着谢尘,一边用力把她往回拽。
谢尘转过头,拉着白歌:“走吧。”
“妄之,你去哪,你接我回家啊!”
戚白玉凄厉的声音和薛氏压抑的哭声渐渐也被留在了身后。
白歌犹豫着开口:“她怎么了?”
谢尘淡淡道:“戚国公府抄家前她悬梁了一次,没死成,后来入狱之后便一直是这样,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医士说是受了刺激得了疯癫之症。”
白歌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无论是戚三爷,苏姨娘,还是戚白玉,都是曾经令她经历无数痛苦煎熬的始作俑者,她不想,也没有资格原谅他们。
随着天气越发炎热,京城里的风浪也慢慢过去,恢复了平静。
皇帝的圣旨一下,戚国公府与昌王勾结谋逆一事也算落下了帷幕。
昌王如今外逃,暂时还没抓住,不过听说已经有了踪迹,落网也是早晚的事情。
而戚国公府,则是主犯戚国公与长子被判斩首,家中剩下的人,不分男女,全部流放琼州,永世不得回京。
而白歌的两个哥哥,也确实被谢尘以早有通传,大义灭亲的名义保了下来,不仅性命无忧,就连功名也没被革除。
京城外,白歌前来给宁氏与季仲春送行。
宁氏身份当初便已落实了失踪,自然不会再有人追究,谢尘又帮着换了身份,之前几人在季府上吃了一顿饭,算是把宁氏和季仲春的事就此定了下来,如今宁氏便是要与季仲春一同去江南了。
宁氏看着前来送自己的白歌,心里还是有许多放心不下。
白歌也有点放心不下宁氏,忍不住道:“母亲到了便想着寄信给我,好让我知晓过得如何。”
“你也要记得常写信来,遇到委屈也不要藏着掖着,母亲哪怕帮不上你什么,但有些事说出来也会好过许多。”
宁氏也是念叨着:“万不可什么都压在心底里,时间久了会生病的。”
说到这里,宁氏毫不遮掩的瞥了站在一旁的谢尘一眼。
谢尘有些无奈的道:”伯母放心,我已为白歌寻了新的身份户籍,待过些时日一切都办妥了,便要准备成婚的事,定不会委屈白歌的。”
他顿了一下,便见宁氏一副你位高权重,说了不算也奈何不了你的样子。
“伯母若是不信,我自可立誓为证。”
宁氏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副你请的样子。
季仲春站在宁氏后面,略有尴尬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倒是清楚宁氏这么做的目的。
如今戚国公府已经没了,宁氏自己也已改头换面,谢尘的权势又如此之盛,就算白歌真受了什么委屈也无人能辖制他,更不用说替她讨回什么公道了。
宁氏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激一激谢尘,以求给白歌留个保障。
谢尘自然也是看的出来,却也不觉得被算计。
他右手并指举起,敛容正色道:“我谢尘在此立誓,今生若是有负白歌,定永绝子嗣,孤老终身,死后尸骨无存。”
他声音铿锵,一字一句的将誓言说了出来。
如此毒誓,倒是将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宁氏略带惊色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誓言倒是歹毒的很,永绝子嗣,也不怕到时候反悔真应验了。”
永绝子嗣,这种誓言一般人都不敢发,尤其是谢尘如今膝下连半个子嗣都没有。
谢尘笑笑道:“没有白歌,我自也不会有子嗣。”
宁氏默然,又看了一眼白歌。
白歌对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宁氏这才没有再说什么,上前抱了抱白歌。
“你要好好的,真出了什么事,也记着你还有母亲和哥哥可以依靠,万不可像之前那般做傻事了。”
白歌眼睛有点酸,点点头,在宁氏的肩头留下了一点湿润的痕迹。
宁氏走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白歌忽然觉得有些惶恐。
之前就算戚国公府的人都在算计她,可不管怎么说,在她心里,那里也算是家。
可现在,戚国公府倒了,宁氏也离开了,这偌大的京城,她竟真的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谢尘瞥见她有些不安的神色,伸手环住她的肩膀,道:“别怕,有我。”
白歌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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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六月,暑气越来越盛。
不知是不是太过闷热的关系,白歌最近总是有些恹恹的,食欲也愈发差劲了。
自从上次小产后,她的身子就大不如前,连月事都是越来越不准。
本来按谢尘的计划,这个月就准备走纳采问名的流程。
他给白歌选了他在朝中信重的一位官员,安了一个那官员表侄女的身份,等开始走完下聘的流程,到出嫁前,白歌还要在那官员家住上几日,从那官员家中出嫁,估计快的话,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大婚了。
只是她这病恹恹的样子,让谢尘不得不将这事情往后推了推。
“怎么样?”
谢尘看着太医出来,走上前蹙眉问道。
这太医倒也熟悉的,正是白歌小产时为其诊治的刘院使。
刘院使看了谢尘的脸色一眼,低声道:“谢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谢尘心微微一沉,将刘院使领到一间厢房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谢尘才面色阴沉的将人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