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儿子都要被关进大牢,薛氏本就心乱如麻,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心神欲裂,哪还有心情听丈夫交代什么话,顿时跟着丫鬟往内院跑。
戚国公气的脸色煞白中透着铁青,正要追上去,却被那刑部官员拦下来。
“哎,国公爷,你可不能走啊。”
官员不悦道:“国公爷,你可不带这么为难咱家的,行了,也别耽搁了,赶紧的吧。”
戚国公一张脸越发的白了,随着那官员的一声招呼,立刻有几个士卒过来,将他压着就往外走。
而他身后的戚三爷看着戚国公被押走的背影,吓得脸颊抽动着,忽然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实在顾不上其他, 爱女心切的薛氏一路小跑,慌慌张张的便随着丫鬟去了国公府的内院。
跑到戚白玉住的院子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在了丫鬟身上, 那年纪不大的丫鬟被她丰腴的身躯压得险些昏过去。
被一众丫鬟婆子搀扶着站起来,薛氏鬓发散乱踉跄的冲进了房里。
进了门,只见里面屋顶木梁上悬着一根白绫,白绫下一张正歪倒的板凳, 吓得薛氏心突突的。
板凳旁的地上, 戚白玉一张瘦削的脸庞此时泛着青灰, 双眸紧闭, 嘴唇发紫, 正躺在丫鬟云香的怀里。
云香脸上也满是惊慌,正不断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
“姑娘,你快醒醒啊姑娘!”
薛氏一见女儿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吓得几乎六神无主。
她一边冲着身旁的丫鬟大声喊着去找大夫, 一边跪在戚白玉身前,又用尖着嗓子跟云香怒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让你们看着姑娘么?”
云香也被吓坏了,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姑娘刚刚听说了门外来了许多侍卫把国公府围了起来, 还有圣旨下来,再加上前两日就有风言风语传谢尘已经高升, 好多人都说之前咱们要和离的事情折了他谢府的面子, 他定然不会让国公府好过的,姑娘可能是一时想不开, 刚刚让我去打听消息, 又让墨香去厨房, 把我们都支开之后就自缢了――”
云香话还没说完, 薛氏听着心里就已经遭不住了, 眼泪哗一下落下来。
“――还好我半途赶回来叫人来了――”
云香话才说道一半,薛氏已经扑在戚白玉身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呼嚎着:“我可怜的玉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夫、夫人你别急,姑娘还有脉呢,已经叫了大夫了。”
云香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了,只可惜这最后的两句已经淹没在薛氏那惨烈的哭嚎声中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怎么就不替娘想想啊,你这让为娘可还怎么活啊!”
薛氏依旧趴在戚白玉的哭喊着,一边哭还一边用手不断拍打着戚白玉的身体。
也不知是拍到了身上的哪一处,手下的身体忽然一震,薛氏还没反应过来,身下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戚白玉被母亲压在身上,不断的咳嗽着,脸色从青灰渐渐转为紫红,看着倒有了血色了,只是五官显得狰狞而扭曲。
一旁云香欣喜的叫道:“夫人,姑娘醒了,你快看,姑娘醒了!”
薛氏这才反应过来,从戚白玉身上爬起来,哭着道:“玉儿啊,你没事儿,哪里疼你就和娘说。”
戚白玉不停的咳着,咳得唇边和胸前衣襟处都沾上了血沫子。
她一边咳着,一边用极其嘶哑难听的声音道:“娘,你还,咳咳,还救我做什么,咳,为什么救我――”
薛氏见一向疼的和眼珠子一样的女儿如此说,心里仿佛被剜下一块儿肉来,疼的要命。
她把戚白玉搂在怀里,哭着道:“你是娘的心头肉啊,你怎么忍心让娘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戚白玉在薛氏怀里惨笑着:“我不想活着看到他娶别人,我死也不想成全了他们!”
她抬头看向薛氏,眼中闪着一种诡异的狂热:“娘,你成全我,我就是死也要是谢尘的正妻,无论谁嫁给他都要给我磕头!我要那贱人给我磕一辈子的头!”
薛氏抱着她哭道:“傻孩子,你何苦啊,咱不争了,不争了不行吗?”
云香在一旁正要劝,就听外面急匆匆的脚步走进来,正是挎着药箱的大夫。
那大夫一见这凄凄惨惨的一幕,也是愣了一瞬,不过他也多少知道戚国公府如今的情形,也不算意外,只是连声道:“快把人扶到床上去啊,这地上凉病人这身体可受不了!”
薛氏这才想起戚白玉是在冰冷的地上躺着,便赶紧唤着婢女婆子一起将人抬到了床上。
大夫给她诊了脉,又让她张嘴看了看,摸了摸脖颈处那一圈红肿的勒痕,皱着眉道:“喉咙受了些伤,又着了凉,心神也有损。”
他看了薛氏一眼,道:“病人身体本就十分虚弱,最近这段时间要好生调养着,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不然很可能会五脏俱损。”
薛氏鬓发散乱,含着泪忙连连点头应着。
大夫这才又开了方子后,心里无奈叹着气,拎着药箱往外走了。
刚出院门的时候,恰巧迎面撞上了一个脸色煞白,脚步惶急的丫鬟。
他被撞的一个趔趄,看着那丫鬟匆匆忙忙跑进屋里的背影,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脚步便缓了下来。
那丫鬟一路小跑着,进了屋里时,薛氏正轻声安慰着女儿。
“你别担心,你父亲和长威肯定不会有事的,你父亲刚刚临走前交代我了,他早就备下了后手,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遭,你先放宽心,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戚白玉勉强喝了点温水,脸色难看。
她虚弱的靠在软垫上,有些心灰意懒,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母亲莫要安慰我了,父亲刚刚不是已经被刑部的人带走了么,而且谢尘如今入了内阁,权势比以前更大了,父亲还能有什么后手能钳制住他?”
薛氏看着她的神情,连忙道:“江西昌王不是已经起兵了吗,估计再过不久就能打到京城来,到时候改朝换代了,戚家就是从龙之功,那谢尘还有什么胆子休妻另娶?
“母亲说的可是真的?父亲当真这么说?”
戚白玉的眼中终于带上了点希冀之色。
薛氏赶紧道:“可不是么,所以你放心,他谢尘不敢休了你的。”
戚白玉放软了神色,“嗯”了一声。
薛氏见她终于不再一心求死,算是劝回来了些,这才松了口气,喊丫鬟赶紧去煎药,再张罗些软和的吃食来。
就在这时,门外那丫鬟急急的进了内屋。
门口云香差点被她撞上,厉声呵斥道:“什么事,这么着忙的,没点规矩了!”
那丫鬟委屈的道:“婢子是有急事要禀报――”
云香本就气不顺,此时被顶了一句,还未等那小丫鬟说完,便气道:“你这死丫头在夫人面前还敢顶嘴!”
薛氏被她们吵得头疼,喝了一声:“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那丫鬟这才有机会开口,声音又慌又急:“夫人,宫里来人了,要传圣旨给大姑娘!”
“什么!”
薛氏惊的一下站起身来。
那小丫鬟连连点着头道:“夫人您快点和大姑娘过去吧,宫里的大人正在前面等着呢!”
薛氏顿时不敢再耽搁,也来不及猜测宫里这道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赶紧让丫鬟给戚白玉换衣梳发,又在脖子上施了不少粉挡住自缢时勒出的红痕。
待收拾的勉强可以见人,这才让丫鬟们架着面色灰白病态的戚白玉到前厅去接旨。
等到薛氏和戚白玉来道前厅,前来宣旨的内监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看见一群人人进来,他皱着眉用尖细的嗓音问道:“戚国公嫡长女,戚白玉可在?”
戚白玉咳了两声,道:“我是。”
那太监站起身,抖了抖袖口道:“那便跪下接旨吧。”
一天接连来了两份圣旨,薛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赶紧拉着戚白玉跪了下来。
内监展开明黄色的卷轴,尖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戚氏女嫁为谢家妇十余年,为人凶悍忌妒,亦不曾为夫家绵延子嗣,更兼身患恶疾,不敬婆母,致其病重,实乃恶妇。朕怜谢卿德行,又有不世之功,与汝等恶妇为伍,实不堪也。今令吏部尚书谢尘休离戚氏女,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钦赐!”
内监念完旨意,看着目光木然的戚白玉和神色惶恐的薛氏,道:“戚氏,这圣旨可听懂了?”
戚白玉木然不答。
此时的薛氏也顾不得内监的脸色,急忙问道:“皇上怎么能下这样的圣旨,这臣子的家事也能下圣旨来裁定?”
内监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瞧夫人这话说,天大地大,皇上的旨意最大,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圣旨管不了的?”
见薛氏还要再开口,他便不耐道:“旨意写的清清楚楚,夫人若在纠缠,咱家可就要回禀宫中,治你大不敬之罪了!”
看薛氏不敢再言,却也不见什么表示,那内监脸色愈发难看的冷哼一声,将圣旨递了过去。
“戚氏,接旨吧!”
戚白玉依旧一动不动,如同一个雕塑般。
内监正欲发火,却见戚白玉忽的喷出一口血来,正溅到内监的衣摆上,吓得他登时后退半步。
接着她眼睛一翻,眼白露了出来,原本跪着的身子瘫软的倒在地上。
“玉儿,玉儿!”
薛氏这时候还哪里顾得上其他,只又慌张的让下人赶紧去喊大夫来,屋里的下人也登时乱做一团。
没人理会的内监一边匆匆离开,一边看着衣摆上的血心道晦气,没收着银子不说,还沾了一身腥。
只是还没出戚国公府的大门,便瞧见迎面过来的挎着药箱的大夫。
心道,这大夫莫不是住在这国公府,来的到快。
岂不知,那大夫一边跟着丫鬟往里走,也一边庆幸的心道。
幸好走的慢,这预感还真他娘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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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草长莺飞,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暖和。
裴桓站在大理寺门口,眯起眼睛。
在昏暗的大理寺大牢里待得久了,他有些适应不了春日下刺眼的阳光。
被关在大牢里三个月,身上还是那身冬日里的棉袍,在三月的暖阳下,闷热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