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丽临要上马车了,回头见小李氏蓬头乱发缩着双手站在灯影深处,想到大姐姐元秋方才嘱咐过的话,知道此生是不能再与亲人相见了,心里疼的刀绞一样跑了过来,猛得抱住小李氏道:“儿走了,以后就没人替娘挑水劈柴了,娘不要太累着,平儿如今也长大了,要他也干点活儿才好,古来的状元,多有在家劈柴打水的,不知生活苦,那能理解学问,学问本就是生活里的一点一滴里垒起来的。”
元丽从小不与小李氏相亲,见她对孟源不好,心里便存着厌意,但她总是小李氏肚子里出来的,又每日里只干些粗活累活,比孟平和元娇更知小李氏的辛苦,这些话原存在她心里许久,等闲说出来又要惹骂,此时思索再三,便想着法子说了出来。
“待儿走了,少一张嘴吃饭,娘就对爹好一点,莫要再骂他,平日多替他换被褥,天晴就扶出来晒一晒太阳。姐姐性子软弱,嫁到夫家必要吃苦,娘要多看顾她些,莫叫她吃了亏。”
听了这些话,小李氏悔到肠子都要烂了,只是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元丽替她抹了眼泪,摘了发间的柴草,转身上了马车。
小李氏此时孑然一身,站在无尽的黑暗长街,心里恨不得自己就此死了才好,忽听后面有人道:“给三夫人也架辆车,送她回去呗。”
小李氏忙回头看,见王妈妈站在那里看着她,点头道:“有劳妈妈了。”
王妈妈并不接话,扶个小丫头,转身进门去了。
元丽方才吃的急了,又吃的太饱,在马车上便不住的想吐,又不敢叫车夫停车,两旁毕竟还跟着一溜水的女官婆子们,这样直忍了不知多久,才见马车停下,等马车一停,也不等人掀帘子便冲了出来,寻个灯影照不到的地方,哗啦啦把方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那些女官们见这女子很不成个样子,若是过去看见了,又是对她不尊重,碍着元秋的面子,也只能是站在那里眼观心的等着,等元丽吐完了,方才过去提醒道:“小娘,此是行驿,我等去通禀,您在马车上等着,待三官家允了,再来请您上去。”
元丽只得又回轿中等着,过了不许久,两个女官撩了帘子道:“小娘,官家允了,您随我们来吧。”
说是行驿,其实仍是一处府弟,专为在外有封地的王公们回京朝圣而设,倒也十分宽绰,元丽随那两位女官走了许久,才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大殿,到了大殿外,那两个女官进去说了些什么,便就此离开了。元丽一人站在外间,听里面静悄悄的,不敢进去,亦不敢走开,等了许久,才见有个老宫人走了出来道:“小娘快请进来。”
☆、送妾
元丽行过谢礼,缓步而入,见内里四壁空旷,不像个住人的地方,她低着头四处扫了一圈,见远处有个人坐在一张罗汉床上,便朝那地方跪下,呼道:“奴奴见过三官家!”
这点礼仪还是元秋手下丫环们现教的,否则她连见面称呼什么都不知道。
“起来,过来我看看。”那人言道。
元丽依言而起,再缓步到那人六尺远处站定,便见那人站了起来,是个又黑又壮的汉子,穿着西域人才穿的紧服,一双牛皮靴子踩在地上卟卟做响,他皱着眉头低头看了半晌,见元丽如此娇小,忽尔哈哈大笑道:“我一组三十三开幅的屏风,换到这样一个小东西。”
他又绕元丽转了一圈,见元丽身量还不到自己胸膛,又笑道:“这还不过是个娃娃,谁家天杀的把这样小的娃娃送到宫里去了?”
见元丽仍不不答话,他一只荔黑的大手轻轻碰了碰元丽的肩膀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抬起头来看我。”
元丽方才听元秋说要她去伺候的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心中还是十分乐意的,她虽生在京城,自小却未出过五丈河的范围,心中也每日就是那些杂事,心道要去伺候人,左不过也是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压根没有想过那三官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今见这样身量山一样高,粗黑壮的样子,倒是与南城门口卖保安腰刀的北蛮人有些相像,京城中人常拿那些保安人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元丽从小性子野不听话,被小李氏拿保安人吓怕了的,到今都不敢去南城门口。
此时她吓的便有些说不出话来,吞了口水依言抬了头,两只眼睛里还含着两粒泪珠儿,小嘴抿着,李存恪看着她此时委屈惊吓的样子,脑子里便浮现出一只幼小的猫儿软伶伶的样子来,他这样粗鲁一个人,动动手指都怕捏碎了她,虽是圣人赏的,也再无心逗弄,对那老监道:“快快弄下去,找个地方让她睡觉去。”
回到了家,小李氏果然对孟源好了些,这夜便搬来与孟源同睡,半夜靠在孟源的背上哭道:“元娇还跟着我们享过两天福,元丽自打生了就搬来这里,从小在冷炕上长大,又我嫌她吃的多又爱抢平儿的吃食,从小儿打了上顿是下顿,如今竟是不能见了……”
孟源在黑暗中抿着干枯的嘴唇,眼泪亦是成串的往下流着。
既元丽事情已尘埃落定,元娇的肚子便不能再等了,次日小李氏便要元娇带话给那徐媚娘,让刘有家上门订亲。
因那刘有的母亲是个半瞎子,这些事都做不来,订亲礼的年糕白糖各色东西,都是小李氏先备好了,送到刘家刘有再挑过来,小李氏订了这样一门穷亲,不好通知孟府里的人,自己便悄悄操办了订婚礼,商量定了半月后元娇出嫁。
元娇出嫁的消息传到孟府里,徐氏先就带着消息去见了王氏,进门便道:“我就说那老三家的女儿在弄鬼,大嫂瞧瞧,这才几天,就着急要出嫁了。”
蒋仪因在王氏这里抄经,听了这话,想来徐氏与王氏要说些什么私房话儿,便对王氏道:“大舅母,您这里有事,我去我屋里抄也是一样的。”
王氏因蒋仪抄经抄的好得了元秋的喜欢,面上对她便客气了几分,因而道:“仪儿去知会你二舅母一声,叫她也过来,咱们商量一下三房元娇那里治礼的事情。”
蒋仪应了,出了六里居便奔西跨院而来。西跨院里静悄悄并无人声,蒋仪见外间厅房无人,便自角门到了后院,听着西屋婚约有人言,到了跟前刚要开口,就听二舅孟泛道:“那蜀中确实是个好地方,地肥人美的,若我能再弄几年,这家子人的百年基业就够了,奈何那陆钦州捣鬼,将我调回来了,如今回京这么久,我递了许多折子上去,御史台留中不发,也不知他是何意思。”
再是天佑的声音道:“咱家娘娘是宫中皇后娘娘的侄女,太子又是皇后生的,待将来太子登了基,我们就是皇帝最亲的人了,如何这陆钦州如此不开眼?”
孟泛道:“他自己是世家,祖上封过国公的,自然不贪,但我们这些人都是拿钱夯来的官位,千里做官,不就为发点财吗?他这回去蜀中,把我积年的帐都查了,库里的银子对了,粮也对了,亏空全叫他盘清了才走的。”
天佑道:“如今他留而不发,怕也是忌惮于咱家娘娘,只是这一时间他要不给您个实缺,难道就这样等着?”
孟泛叹道:“原本我是想赶在娘娘千秋前回来,在王府中见他一面的,因实在赶不及了,去了封信给娘娘,要她叫王爷替我说合说合,银子我这里是备得的,只待说合好了,我便送银子过来。岂知娘娘日前来说,他竟呆了不过半个时辰便走了。”
天佑道:“您本该叫我知道了,去王府候着他,也是一样的。”
孟泛冷笑道:“你不过一个白身,他那里会见你,他身边常养着十几条带工夫的少年,等闲上那能近得了他的身。娘娘道他那日大约在王府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说他是咱家仪儿的裙下之臣,他怒极了,还将仪儿带到王爷那里刻意澄清过此事。”
天佑似是拍桌道:“那个不开眼的,竟然嚼这种舌根?”
孟泛道:“照娘娘的推测,怕不是仪儿自己,就是你四叔母了,不外这两个人。”
蒋仪听到这里,只觉热血上头,欲要冲进去为自己辩白,却也知道那是不能的。又听内间天佑道:“怕就是四叔母,她惯会嚼舌烂根,本就是小家出身,整日里钻营算计,好不好的叫四叔休了她才好。”
孟泛却是笑道:“你四叔母也有她的用处,你四叔那个人,奸滑懒馋,一无用处,也就你四叔母能挟住她,过两日我叫她来好好敲打敲打,给点甜头,你四叔那里,我还有大用处的,轻易却不能惹了她们。”
天佑道:“那里要那么麻烦,既然那陆钦州是见过仪儿的,仪儿如今也是大姑娘了,长的还有点姿色,不如改日就一顶小轿趁黑送到他家,叫他纳成妾算了,他如今是个从二品的大官,按理法也是能纳妾的,况他前两年丧了夫人,不定这仪儿去了,还能一步登天,以后也叫咱们也沾点光。”
蒋仪听到这里,心几乎要停跳了,她呼吸一重,便听里间有下炕穿鞋的声音,自己急急跑出了角门,又出了西跨院,到了小荷塘边,方才停了下来,不住的喘着粗气。
若不是这一回,她竟真以为二舅父一家是个父慈子孝的,如今看来,她身上的这点事情,竟也能叫他们做出大文章来,她回想到那回陆钦州在王府池塘边的一席话,想必亦是说给元秋等人听的,当时二舅父还未归京,但他在蜀中贪墨过巨,被陆钦州查了,陆钦州想他必定要走自己这条路,才会在池塘边说自己当年在孟澹手下丛军的话,那话虽没头没脑,此时想来,句句玄机。
他忆孟澹于他有旧,想必是要元秋知道,他迟迟不处理孟泛,不过是念着当年孟澹的情意,而后来又念到孟澹曾提过十分挂念蒋仪,必是他知若孟泛贿钱的路行不通,便要贿人,将她一顶小轿抬了去,是而刻意点出,蒋仪是他小辈,不能坏了人伦。
元秋身边的人想必将那些话都原话传于元秋听了的,是元秋会错了意,还是她自己也存着心思,不想在二叔孟泛的贪墨案里卷入太深。
蒋仪这样想着,只觉得这府中原比自己当初所察觉的,更要险恶了几分。
待她到了方正居,就见二叔孟泛亦在李氏身边闲聊,见她进来,眼色阴沉道:“怎不在你祖母身边伺候,方才去了那里?”
蒋仪屈膝道:“回二舅父的话,仪儿方才在大舅母院中抄经,因大舅母叫仪儿传些话与二舅母,仪儿到了外间,碰见一个西跨院的姐姐,她道二舅母与元蕊妹妹出府回娘家去了,仪儿便仍回大舅母那里取了宣纸笔墨回来,想在这里抄经的。”
孟泛疑她,但她说的一本正经,况她也确实问过一个西跨院的丫环杨氏去了何处,又回过六里居,她脚步又快,孟泛前脚到,她便到了这里,要在这一点时间里做这么多事情,仍能不慌不喘,倒是不像。
蒋仪见孟泛眼神中的疑滤渐消了,便仍是敛衽道:“二舅父与祖母慢聊着,仪儿过去抄经了。”
她正要告退,就见徐氏扶着王氏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徐氏道:“二哥竟也在这里,这倒好了,既人全了,就不必再四处叫了。”
王氏坐了,徐氏唤丫环们进来添水,亲替李氏与孟泛王氏几个奉了茶,方才站在李氏下首道:“三哥家如今竟是越发没规矩了,元娇也是这孟氏族中的女儿,她竟不闷不哼就订了门亲事,说过半月就要成婚了。”
孟泛点头道:“我也听说了,不过是个贡生,听说家下一空二白的。”
王氏笑道:“三弟家的倒是惯会偷奸弄巧,把个小的,黄毛还没褪掉,就送入宫中去了,元秋担着好大的风险,亏是圣人信任她,才能把元丽弄了出来,如今还叫她去给皇子做奉仪。”
孟泛道:“方才我也正与母亲商量着,三弟离府多年,按理也该能自立了,这回等三姑娘亲事做罢,就将他家每月的月银取了吧,这一注钱,以后就送到母亲这里来,叫她有个体已。”
徐氏一清早起来四处游说,口都说干了,正是为了孟源头上那每月的十六两银子,如今孟源一房如此讨了大家厌弃,况两个女子俱已成年出嫁,他家也该自己能立起来的了,徐氏省了每月这注银钱,自己也是好大一笔节余。
那知她黄雀在前,李氏却螳螂在后,先把孟泛拉到方正居来,把这一注银钱弄到了自己这里。她这半日竟是白忙活了,想到此处,肚子里气的肠子都绞到一处去了,偏此时王氏还斜捎了眉眼盯着她,又不能发作出来,便只得挤出笑来道:“如此正好,母亲这里也该存些体已儿的。”
王氏见她说完,笑着回过头,去看别处了。李氏原本存着蒋仪的一千八百两体已的出息,如今又有了这每月雷打不动的十六两,加上自己原来每月的二十两,竟是财婆了,想到此间,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次日孟泛也携天佑去了杨府拜会,孟宣仍在养病,徐氏言道要回趟娘家,一清早也雇车走了,府中王氏是惯常不出门的,蒋仪也只在李氏这里抄经,快中午时,就见大门上的婆子在方正居门口探头探脑,青青叫小丫环们把她叫进来问是何时,她也不说,只说要见老夫人,蒋仪听了便也搁下笔走了出来道:“莫不是外间来了客人?”
这门上的粗婆子,本是不该带到李氏身边去的,但问她她又不肯说,只要必得要见了老夫人,青青与蒋仪就只得带了她进去,李氏早听见外面喧嚷,见这婆子面上猥猥不振欲言又止的,便问道:“是什么事情,既有难处就此刻说呗。”
那婆子看了左右,李氏便叫青青带着两个小丫环出去了,这婆子见人走了方才道:“门上来了个年轻女子,说是咱家二爷在蜀中纳的妾,二爷带到半路上没仔细盘点给落下了,她自己打听着跟来了,要我进来报于老夫人。”
孟泛才来,杨氏就携女归娘家住着,这其中就有些不明意味。蒋仪忆起先些日子杨氏言语间露的踪迹,心中点头道,怕孟泛真是在外惹了这样的事情,否则杨氏那样沉稳有度的人,不该耍这样大的脾气。
她见这婆子说话摭摭掩掩,心道她必是从那女子身上得了好处,才要一心报到老夫人这里,既是要老夫人都知道,怕里面就还有别的事情,二舅父此人心机深沉,他的事情自己等闲是不敢沾的,便对李氏道:“外祖母,仪儿那里还抄着经,就先退下了。”
李氏不思有它,点点头叫蒋仪退下了。
蒋仪临出门时,便见那婆子往前膝行了几步,放了些个什么东西在李氏手边的小方几上。
她一掀门帘出来,倒见着好几个丫环贴在门上听壁角,见了她,俱是吓了一跳,却也不躲,嘻嘻笑着仍凑在门上听壁角。盖因这表小姐面情软,说话柔,她们向来不怕的。
蒋仪笑一笑,便回了抱厦,又抄了会子经,觉得手腕也生疼,搁下笔刚握着手,就见李妈妈走了进来。
☆、元娇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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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仪忙端了小几叫李妈妈坐下道:“妈妈怎的好久不见?”
李妈妈道:“如今四夫人把老奴调到夜香的工儿了,老奴听闻她给你的那个丫环也带走了?”
蒋仪点头称是,李妈妈叹道:“老奴等闲也不敢进这院子的,今天是福春到外间去送东西,见老奴想念小姐,才带老奴进来的。”
蒋仪端了杯茶给李妈妈,又端了果盘给她,坐在她下首道:“四舅母虽将人调走了,给我这里却是从未曾提过,是以我也不知道你们都到那里去了。”
李妈妈道:“她不过是气在历县被人算计了,往你身上出毒又不能,就只好在我们身上出毒罢了。”
李妈妈见外面几个丫环在厅房门上听的认真,便回头道:“眼前那件事,小姐万不能出去的。”
蒋仪道:“却不知是何事?”
李妈妈道:“外间有个女子,二十七八的样了,前几日就来了,在外面盘桓,说是咱们二爷在外任时纳的妾,本是带了一起归家的,船在运河上走到半路,她下去卖了个东西的工儿,船就开走了,她一路打听到京中,要到孟府来伺候夫人老夫人。”
蒋仪笑道:“怎地二舅父会连妾都拉下,拉个把下人倒还不新鲜,妾是身边人,他如何会不知道在不在船上。只这女子也不知伺候多久了。”
李妈妈道:“有那好事的人过去打问了,那女子道自己自二爷入蜀,便一直陪侍在侧,也有几年时间了,只是一直未曾有身孕。二爷回京时,将箱笼等物都是先行寄入京中的,是以这女子也只留几个贴身盘缠。谁知半路又被拉下了,一路也不知如何到了京中,只知这是孟府,便整日在外守着。有回二少爷出门叫她瞧见了,拉着袖子不放手,二少爷连衣服都脱了扔在地方,才走掉了的。”
见蒋仪仍是不懂的样子,李妈妈又道:“是以家下人都说,二爷那不过是哄骗她几年白使唤罢了,那里是真要纳她入府做妾。她这些年在蜀中跟着二爷,二爷在那里做知州,必有许多人要送银送钱,有些二爷不好直接拿的,就叫她接了,她当是给自己攒的,实则二爷心里都有数,先前收拾了箱笼,她以为自己真要回京入府享福,肯定把所有家财都带在身上,下船卖个东西必是全放在船上的,怕是二爷见银钱在,人下船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她丢在当地,也是有的。”
蒋仪先前听了二舅父那番话,本已对他存着畏心,此时听了这话,更觉得二舅父此人心机,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况且这是长辈的事情,晚辈原不敢妄论,便也不说什么,陪李妈妈坐了会儿,喝了点茶,李妈妈恐晚间徐氏回来又要吃落她,不敢久留,一会儿便走了。
再过了半刻钟的功夫,便有一个女子闯进方正居来,她穿的倒还齐整,讲一口蜀中方言,自方正居大门口便跪下,三步一个头磕到了李氏面前道:“老夫人,奴奴久听二爷说您慈爱,恨不能亲见,整日在您膝下伺候。”
李氏笑道:“那里的话儿,你这姑娘还年级轻轻,出去外面那里没有可心的男子,寻得一个,就有好日子过了。”
那女子道:“奴奴此生已跟了二爷,天下之大,那里还有我的去处,若今日老夫人不开口,奴奴便死在此间了。”
说着便佯装要去撞那八仙桌的腿角,青青等赶快过来抱了,李氏此时才知自己竟是惹上了个大麻烦,但偏她方才又收了这女子几两银子,此时又不好就着人赶她出去的,便叫人上了茶水点心,叫她在方正居等着,等孟泛回来再说。
大约是西院的人早早去通报过了,孟泛自外头归来,高头大马上跳下来拖着马鞭便进了方正居,见那女子还坐在凳子上吃东西,也不言语,一手提了她头发,一路拖将出去,那女子一口蜀中方言不住的咒骂着,脚蹬住门槛死不松开,孟泛执鞭在她脚上抽了两条红棱子,才见她缩了腿。这样一路走一路拖到了西院,关起大门来也不知里间如何,只听得半日里那女子声音渐落,到了后来,便有一趁小驴车进来,将她拉出门去了。
孟泛办完事些事,脸不红气不喘,抖抖衣衫复又来到方正居,见了李氏跪下磕头道:“儿让母亲操心了。”
李氏脸上显着愠怒道:“横竖也是一条命,你不该如此的。”
孟泛道:“她不是个安分的,早年我在蜀中,她每日里还记着一笔小帐,若不是我发现的早,此时只怕叫她挟的死死的,况且当朝有律,男子五十以下,无子不得纳妾,儿入京不久,复职还未批下来,四弟又在历县得罪了言官们,我若叫这些人钻了空子,咱家以后怕就难为娘娘办事了。”
李氏听了这话才不言语,半晌才道:“杨氏莫不是懒理这事,才回的娘家。”
孟泛道:“我今已去劝过了,想必明日便能回来。”
李氏嗯了一声道:“正是如此,你们都是我膝下亲亲儿的嫡子,很不能自乱阵脚,后日就是元娇的婚期,咱们府里杨氏和元蕊,徐氏和仪儿是必要去的,英才禾成才也要带上,天佑那里,你看着安排吧。”
孟泛点头称是,未了,又道:“大哥去了多年,如今娘娘位尊,家里没个人继香火也是不成的,明日清早叫英才和成才两个到方正居来,我考教考教学问,若是有一个但凡有些气候的,我就做主,过继到长房算了。”
李氏摇头道:“你大嫂心不在他两个身上,她想要的是平儿,偏有英才和成才在,平儿是不能兼挑两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