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蕴紧紧地盯着谢静雅,谢静雅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静雅,你真的……”
谢静雅突然嫣然一笑,伸手为他整整衣襟,娇嗔道,“你的朋友们都在呢,别让他们笑话,我可不像前面那位什么都不怕。”
陆蕴看了看杨小姣的方向,不由得笑了。
他们说话间已经进入了庙会最热闹的地方,有唱戏的,有耍杂,也有卖艺的。
杨小姣很快就被一个卖艺的给吸引住了。
人群当中的空地上,一个身材健壮结实的男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这人也不怕冷,大冬天的光着膀子,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杨小姣看得双眼发亮,也跟着人叫好,还大方地扔了赏钱。
谁知,云凤章却莫名地生气了,拉着她就要走。
“怎么了,还没看完呢?”
“不看了,谁让你盯着那个男人看的。”
杨小姣只好见目光收回来,讨好地说道:“我没看他,我在看他胸口的石头。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云凤章面色少霁,“那还差不多,你再看会儿吧。”
两人看完杂技,继续往前逛。
这条街上的小摊贩们今日简直太高兴了。
好久没见过这么大方爽快地买主了。只要是杨小姣看两眼以上的东西,云凤章全部在后面买下来,而且从不讲价。
按照杨小姣的习惯,她是想讲价的,但现在大伙都认出她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讲价了。不过,也有例外,如果摊主是个女的,她们会先看一眼杨小姣,然后再看她身后的人,啧啧称赞:“夫人你可真有福气,嫁了这么俊的夫君。”
杨小姣就顺势道:“我相公俊吧,――大娘,你就饶我一个呗。”一般情况下,摊主都很会大方。
当然也有些倒霉的摊主,一看到“盛名在外”的杨小姣,不禁一脸失望,这、这真的是本城前几的美人吗?本村本镇前几他不反对,但本城……
摊主脸上的失望表情立即被云凤章捕捉到了,他拉着杨小姣便走:“不在他家买,人都没眼光,东西也好不到哪儿去。”
摊主真是欲哭无泪,丢了生意不说,还被同行嘲笑。
他们没走多远,云凤章手里提着,怀里抱着很多东西,他拿不了就让旁边的朋友帮着拿。
身边的朋友俱是一脸为难。他们一个个都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这会儿竟然拿着小泥人、拨浪鼓、小喇叭之类的东西,在大街上行走,真是有辱斯文。还好忠伯和云齐及时出来解了围。
云凤章看着这些东西,突然问道:“对了,小姣,上回你过生日时我送你的那些东西怎么不见了?你不会送人了吧?”
杨小姣心中一突,随即便明白了,当时,他受伤又生病,她退还东西时,忠伯肯定不忍让他再受打击,于是就没告诉他。
既然他不知道,那就一直不让他知道好了。杨小姣的目光不由得有些躲闪,“带来的东西太多,肯定就在家里,等我回去找找。”
可惜,她的神色已经引起了云凤章的怀疑,于是他漫不经心地道:“嗯,我猜也是,你回去问问忠伯就找到了。”
杨小姣忙点头:“对对,那咱们再看看别的。”
她一回头,就看见云凤章的脸色冷了下来,还是被他猜到了。
杨小姣赶紧服软,“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等回家让你给我画条尾巴。”
云凤章本打算多生气一会的,结果却被她逗笑了。
“两次。”他莫名其妙地说道。
杨小姣一头雾水,“什么两次三次的?”
云凤章一脸高深莫测,“那就三次,回去你就知道了。”
杨小姣根据这人的德性已经多少明白了,她一咬牙一跺脚,“三次就三次,你以为我怕你。”反正出力的不是她。
云凤章自以为占了便宜,脸色由微阴转为大晴。
他一高兴,买东西买得更欢,前面的摊主不由得笑逐颜开。
这一天逛下来,杨小姣的腿酸了,肚子饱了,云凤章是全身都酸,因为,他不但要走路,还要提着各种东西,而且荷包干瘪,到最后连喝茶都是朋友请的。
杨小姣带着小山样的东西回了家。两人吃过晚饭后,累得都不想起身。
云凤章却仍惦记着下午的事,“三次,先欠着,下次一起还。”
他说着话,用脚从小山般的零碎东西中勾出一个木头雕刻的小猪,拿给杨小姣。
“这个给你。你觉得能用它做什么?”
杨小姣捧着小猪,看了看,“可以当储钱罐。我家都用坛子,没这个好看。”
云凤章一语双关地提点她:“以前有个小坏蛋给我说过,他们家乡成了亲的女人床头都会放一个罐子,男人挣的工钱都放里面。咳咳,是晚上挣的。”
杨小姣很快就想明白了,她心里暗暗发笑。脸上一本正经地道:“要是靠这个生活,天底下的男人大多都得饿死,有的一个月也就两三文钱,像你一个月顶多也就有二三十文钱,还是别挣了。”
云凤章觉得自己有必要为男人讨回点公道,杨小姣很快就被人扔到了床上,云凤章气哼哼地吼道:“你怎么就这么吝啬?一次才一文钱!”
☆、第五十五章 生辰风波(上)
云凤章控诉杨小姣这个奸商和吝啬鬼。
杨小姣说他小气计较,一文半文地都这么计较。
最后,杨小姣在云凤章的淫威下,被迫提价,从一文钱涨到两文钱。
这一晚,云凤章辛辛苦苦地赚了四文钱。他郑重其事地将钱放到了床头的储钱罐里。
云凤章抱怨道:“到码头扛麻袋也不止这点钱。”
杨小姣道:“扛麻袋哪有这种乐趣。”
杨小姣说完躲在被窝里格格地笑个不住。
云凤章仍有些不满,“像我这种品质的,至少值万两一次。”
杨小姣拉开被子笑道:“包年的当然要便宜些啊。”
“哼,不愧是奸商。”
云凤章又想惩罚她,可惜他今日实在太累,心有余而力不足。
次日上午,他正好有正事要去会见城中几位有生意往来的朋友。
那些人见他精神萎靡不振,颇为关切地问他可又是哪里不妥。
云凤章道:“没事没事,不过是赶夜工赶的。”
有人不解:“云公子家大业大,诸事都有管事下人打理,怎么还要赶夜工?”
云凤章笑得意味深长,“有的事,绝对不能靠别人打理。一家有一家的难处,成了亲的男人难处更多。”
那些人一听这个也颇有感触,就此交谈几句便开始转到正事上。
杨小姣今日处理完书坊中的事,跟帐房盘好帐,便回了娘家。
书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最近几个月每月都有几十两的赚头。杨小姣将银子留下一部分,剩下的交给钱氏。
“娘,咱家总赁房子住也不是办法,我想给你们买栋小宅院。”
钱氏想了想,道:“也好,不过,咱们先说好,买完宅院后,你就不能再往家大笔贴钱了。如今你爹也有薪水赚,我和小娟也做些女红拿出卖,家里够花了。你多留些钱在身边也有底气。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不能省钱。人情往来,打赏下人也要用钱。”
杨小姣不由得笑了,她如今家里的衣裳穿不完,首饰每天不重样也得戴半年。今天她还带了好多衣裳给小娟和双儿呢。云凤章还是那种德性,只要她看两眼的东西他就买下来,他自己看上眼的也会买下来。人情往来,打赏下人更不用她操心。
钱氏听到女儿这么说,不由得叹道:“小姣,你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啊。”杨小姣再笑,她娘真是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关于云凤章有前世记忆的事,杨小姣只跟小娟说了,她怕娘不信,而且,她觉得这种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小娟虽然疯癫,但嘴紧。况且还有最后一条,即便她无意中说漏了嘴,大家也未必信她。
钱氏再次感叹,“总算有个好结局了。”
杨小姣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她本想问问自己的爹娘葬在哪里,可又不好开口。她也向别人打听过,没人知道。
钱氏犹豫良久,最后低声说道:“你爹藏在蛟龙山,你娘……丧身大海,那个女人让他们死不能同穴。但是他们不让你去那个地方。”
杨小姣点点头,没接话。蛟龙山,好像是东海中的一座山吧。
钱氏生怕杨小姣再生出什么心思,连忙又劝:“小姣,过去的都已过去了,那个女人痛苦半生,又死于非命,他们的冤孽已经了结,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对你爹娘最大的孝顺。否则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
杨小姣再次点头。
杨小姣在娘家坐了一会儿,跟母亲和妹妹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
走到半路,云凤章就来接了。
“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回去?”
“我这不就回来了?”
两人说着话,手挽着手上了马车。
云凤章仔细打量着杨小姣的神色,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杨小姣摇头,强颜一笑,“真的没什么。”
云凤章仍有些不放心。杨小姣想了想,试探道:“凤章,你听说过蛟龙山这个地方吗?”
云凤章闻言,容颜惨变,他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地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杨小姣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奇怪地问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这是怎么了?”
云凤章不说话,双眼流露出极度的痛楚和绝望,嘴唇簌簌发抖。
杨小姣一阵心疼,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温柔安抚。
许久之后,云凤章方用低沉哀戚的声音道:“小姣,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去那个地方。不,你去不了的,那个地方早被云伽铲平了。”
杨小姣连声答应:“我不去那里,不去那里。”她已经猜测到,那个地方肯定跟她前世的失踪有关。这是云凤章最害怕的事,害怕到他不愿提起。他跟她说起两人的前世时,总是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地提起那些欢乐幸福的时光,有的地方,总是被他刻意忽略。
云凤章到家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杨小姣此后再没提及此事。两人仍像以往一样,每日里嬉笑打闹,顺便没羞没臊。
杨小姣想起云凤章的生辰快到了,她去诚恳请教忠伯,并顺便把上次退回的礼物要回来。
忠伯想了想说道:“公子以前喜静不喜闹,生辰也不怎么过,一般都是跟表少爷和陆公子私下里小酌一番即可。”杨小姣听完也不由得心生感慨,王一川倒好说,如今他们和陆蕴闹成这样,自然不可能去请他。那她就准备一桌酒菜,请王一川过来吧,再送些礼物就行。
云凤章生辰这日,杨小姣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王一川也提着家乡的米酒和送给云凤章的礼物,早早地来了。
王一川一进屋就夸张地吸吸鼻子:“真香,表嫂好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