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惟从阴影里侧出身,锋利的双眼皮敛着,漫不经心端起面前的酒喝完。
“选这个。”
众人计划落空,悻悻收回头。
后半段,转盘再也没转到纪筝和周司惟,整场游戏下来,二人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无。
大家心里都开始犯嘀咕,难道谣言就真的只是谣言,实际俩人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
玩着玩着,兴头上来,大家也都忘了这事,唱歌的唱歌,打扑克的打扑克。
包厢里空调温度升高,纪筝嫌热,便把外面的开衫脱了,和童然以及其他几个女生玩桌游。
周司惟中间出去了一次,貌似是去接电话,再回来的时候沾染了一身凉气,经过纪筝身边时,她敏-感地转身,看到他擦过的黑色衣角。
周司惟走到路子霖身边:“下雨了,你这伞够吗?”
“又下了?”路子霖惊:“这破天,昨天下今天还下,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是大太阳呢。”
他打开手机按了几下,皱眉:“骁哥说不够,就一两把,雨待会儿会停吧。”
“应该是不会,”周司惟从沙发上捡起外套穿上:“短时间内不会停,应该会越下越大,我去买吧。”
“我跟你一起。”路子霖捞上衣服起身。
纪筝玩桌游玩到一半,后知后觉周司惟和路子霖出去了很久,问童然:“他俩呢?”
“买伞去了,”童然活跃了一晚上,有点累,打了个哈欠:“路子霖说外面下雨了,下的很大。”
南城地处中部偏南,回南天总是阴雨绵绵。
等到周司惟和路子霖拎着伞回来,大家也都困得差不多了,准备结束聚会回学校。
众人从一片狼藉的包厢里出来,聚在大厅,三三两两说着话。
路子霖拎着一袋伞,两人分一把,门口叫了出租车,四个人一辆。
轮到纪筝,路子霖手里只剩一把,童然伸手去接,他莫名其妙:“我给你打。”
“谁要跟你一起,”童然抢伞:“我和纪筝一起走。”
路子霖笑着闪身,一把拽过她的手:“行了然然,筝妹轮不上你操心,走吧。”
话音刚落,纪筝感觉肩上一沉,她忘在包厢里的毛衣被人从背后披到她身上。
“外面冷,穿上。”周司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纪筝一懵,侧头,抬手穿进袖子。
其他人也闻声,目光也纷纷转过来,脸上齐齐浮现出惊愕的表情。
周司惟正站在那少女面前,垂首,捏着灰色毛衣的拉链下摆,慢条斯理地给她拉上去。
而后,轻描淡写开口:“跟我走吗?”
第30章
大厅一片安静, 众人都愣在原地,一脸复杂表情。
那一晚上没有任何交流的两个人,此刻并肩一把伞走入雨中, 坐上了出租车。
于和最先反应过来, 骂了一声:“靠, 路子霖, 这他妈什么情况。”
路子霖一副完全不惊讶的样子,吊儿郎当:“如你所见喽。”
“你他妈, ”于和抡起拳头:“你还是不是兄弟, 我和程醒前两天问你的时候,你说你也不清楚周哥怎么想的?”
路子霖笑嘻嘻:“当时确实不清楚。”
“现在呢?”
“明明白白。”
-
纪筝坐进出租车里, 手心捏紧, 不知道是雨丝滑进来还是因为紧张而渗出来的粘腻的汗。
周司惟收了伞,没有去副驾驶,坐到她旁边,关上门,阻隔凉风。
车子驶进大雨里,窗上的水珠氤氲成一大片,模糊地看不清世界。
纪筝盯着一道水珠, 慢慢蜿蜒坠落, 滑出蚯蚓一样的痕迹,手放在膝盖上越来越紧张。
“纪筝。”周司惟突然喊她。
“啊?”
她稍睁大了些眼, 转身, 手指抓衣服布料。
周司惟压低眼尾, 瞥了眼她抠得通红的手指, 又转回视线到她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上:“你昨晚是不是去找过我。”
这毫无铺垫的直接发问, 即便纪筝给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 也被问得手上力道骤然收紧。
她避开周司惟的视线,小声:“嗯。”
雨声如注,穿过玻璃到车内被弱化成一种封闭又安谧的沙沙声。
周司惟盯着她躲闪的目光,发红的耳垂,像一只小兔子快把自己刨进地里,不由得好笑:“你心虚什么?”
“我哪有心虚。”纪筝还是不敢直视他。
“那你抬头看我。”
纪筝咬了一下唇,慢慢掀起眼尾,用余光去瞄右侧的人。
车灯晦暗,窗外霓虹穿过雨雾,照亮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纪筝气一馁,松开牙齿,揪了两下裤子上的毛线,看了他一眼之后嘟囔说:“我心虚什么,要心虚也该是你心虚。”
“嗯,”他说:“说得对。”
听到肯定,纪筝抬起头,吞了下口水,手指绞在一起,声音小的像蚊子:“而且,你得对我负责。”
“?”
司机大叔显然也听见了,眼睛一动,目光看向后视镜里的俩人。
周司惟一时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偏差,让这姑娘说出负责两个字。
看他陷入沉思的样子,纪筝瞪大眼睛,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你该不会都忘了你干了什么吧?”
司机大叔忍不住,出声:“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得告诉父母,别被男的骗了。”
说完,不善意地瞅了一眼周司惟。
周司惟轻咳一声:“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
司机哼了一声,嘀咕道:“现在的小伙子怎么一个个看着人模狗样的,净不干人事。”
周司惟:“……”
他转过去,声音尽量平静:“你说,想我对你怎么‘负责’?”
负责两个字被刻意咬重。
纪筝让自己保持着镇定:“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多少?
周司惟眸光微动。
他自然全部记得,从见林清川,到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再到独身去工作室喝酒。
最后醺然时,以为是如往常她入梦中,酒醒之后,被匆匆打开未合上的门,空气中残留的少女甜香,都告诉他那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
小姑娘心真软。
是可怜他了。
周司惟收回思绪,唇角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全记得。”
纪筝眨着眼,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从拽皱的裤子上收回手,指指自己的额头,支支吾吾:“那你还记得,你…亲我这儿了吗?”
他挑眉。
纪筝心一横,继续说,手指从额头点到眉眼鼻尖:“还有这儿……这……这。”
一直平稳行驶的车忽然猛地刹车,惯性冲击力把本就没坐多稳的她狠狠往前带去。
周司惟手一弯,圈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回来。
司机拉下窗户,对外面怒骂:“会不会开车!突然刹车想撞死谁啊!”
纪筝心猛地一跳,转脸对上周司惟突然拉近的五官。
他还攥着她的手腕,凝视着她,吐出两个字:“记得。”
接着,慢悠悠又补了一句:“我还记得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什么?
――周司惟,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
纪筝整个脸像刚煮熟的虾子从头红到尾,在心里止不住地哀嚎,恨不得现在立刻冲下车逃离这个场面。
她往后躲,周司惟攥着她手腕的手跟着往前,力道不重,像是怕她疼一样,指腹在勒着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两下。
温热的触感相贴,纪筝越发不敢看他,把头埋下去。
头顶,青年的声音清润好听,在前方窗户砸进来的急切雨声里,显得缓慢又勾人。
“不是说等我清醒了再谈吗?我现在清醒了。”
“谈……谈什么?”
他四平八稳地开口:“谈谈怎么对你负责。”
司机大叔骂了一通出了气,把窗户拉上,重新启动车子。
车内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