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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17节

  只是想到了什么,他还是进了门。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已经过了府里午饭的时间,想来现下她们都小憩去了。

  顾文堂绕过一棵比人还高的玉石盆景,便见晏安宁伏在临窗大炕上休息。她发丝微微有些散乱,长长的睫毛似蝶翅般轻颤,如玉般的肌肤上透着熟睡的晕红,朱红的唇儿微微动着,似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待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了熟睡的美人身侧,望着那露出来的一截,如雪如绸,白皙细腻的颈子。

  姿态这般的乖巧与柔顺,睡梦中毫不设防,看得他烦闷的心情莫名就平静下来,甚至还生出了些欢喜。

  只是不能久看。

  顾文堂压住眼底浓重情绪,刚闭了闭眼,忽然察觉自个儿的手臂被人抱住了。

  错愕地睁眼,却见那睡梦中的人儿不安分,不知何时嘟嘟囔囔地摸索过来,像是藤蔓找到了着力点地搂住了他的手臂,好似那是个枕头或是被子。

  清隽的面容上便带了一丝笑意,里间隐隐有下人窸窣的动静,他伸出手轻轻将她的手移开,只是分离之际,捏着那细腻柔软肌肤的手不自觉地停留了半刻。

  门外,正巧过来的秦瑶卿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狐媚!

  顾明钰的乳母林氏从屏风后头拐出来,见着顾文堂吃了一惊,忙行礼问:“您何时来的,奴婢竟一点没察觉到。”又要去喊顾明钰起身。

  “无妨,我只是来瞧瞧。既在睡着,便不必叫她。”又一脸正色地看了一眼晏安宁:“表姑娘午间怎么没回去?”

  乳母便笑道:“姑娘可巧来了兴致,便让表姑娘下午继续教。方才午饭的时候,留了表姑娘在这儿吃饭呢。”

  顾文堂微微颔首,像是并没放在心上,嘱咐了几句琐事便起身走了。

  *

  这日下午,秦瑶卿带着一大堆礼物来了。

  顾明钰正和晏安宁有说有笑地做针线,见到秦瑶卿,脸上的笑容便淡了许多:“表姑姑来啦。”

  秦瑶卿却很热情,上前去不动声色地将晏安宁挤开,拉着明钰的手道:“从京城里的铺子带了许多小礼物给你,你瞧瞧喜不喜欢?”

  顾明钰只是看了一眼,神色不变:“不年不节的,怎么能让表姑姑这般破费?秦家姐妹多,表姑姑不如把这些东西分给她们?”

  “表姑还是最喜欢钰儿你。”秦瑶卿没被打击到,一副十分熟稔的样子和她说东说西,顾明钰只能暗暗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好让她们将晏安宁带去旁处玩,不必在这里受秦瑶卿的闲气。

  她实然是很不满秦瑶卿视她的客人为无物的态度。

  见她走了,秦瑶卿勾了勾唇角,叹了口气:“钰儿啊,你年纪小,不知这世上人心险恶。多少年轻姑娘们往你这里来,是想借你的身份攀附你爹爹,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能中了那些狐媚子的计。”

  “表姑姑说的是,只是爹爹他为人方正,最重规矩,真是什么品行不佳的女子,想来也入不了他的眼。”

  秦瑶卿心里一堵,想起她午间瞧见的那一幕,只觉得憋闷至极。

  她还从来没瞧过表哥待谁那般缱绻温柔,竟是拉着那女子的手不肯放……

  规矩是规矩,可美色当前,又有几个男子能把持得住?且那女人一瞧便是心机颇深,明明是二房将来的侄媳妇,却巴巴地来勾引表哥,如此寡廉鲜耻,实在可恨!

  她又劝了几句,见顾明钰不愿再听,这才起身告辞。

  而等她一走,顾明钰转头就将她说的那些话说给了晏安宁听。

  “她也不觉得心虚?这满京城的姑娘,也没有那个像她那么上赶着想嫁给我爹爹的!”顾明钰扁了扁嘴,很是不屑。

  晏安宁不好说秦瑶卿的不是,想了想,笑问:“这么说,七姑娘也不想你爹爹寻个新妇进门么?”所以秦瑶卿才会跑过来在她面前给自己上眼药,虽然没明说,但那副指桑骂槐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顾明钰却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不喜欢她来给我做新娘亲。”她嘟呶着嘴,道:“我娘亲生我的时候就难产过世了,这些年,爹爹身边一直没人照顾,瞧上去孤孤单单的。可是,不能是秦瑶卿,她那样的,爹爹娶进来只会更心烦,天天便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家里不得安生。”

  晏安宁被她的说辞逗笑了。

  也是,秦瑶卿这人,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连心仪之人的掌中明珠如此厌恶她都没瞧出来,只顾着满足自己的需要,可不是一看就能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么?

  顾明钰也嘻嘻地笑了笑,拉着她继续做针线。

  晏家表姐才不像秦瑶卿说的那样呢,且不说现下和她谈婚论嫁的不是她爹爹,便是真是,那也比这位表姑着调多了。她也做不了爹爹的主,一切便随爹爹心意就好了。

  *

  和顾明钰这个小丫头之间的关系,经过这一番话,倒是越发亲近起来。

  一大一小凑到一块儿,有时也不会仅仅做针线——顾明钰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会央着她展示些别的给她瞧瞧。总归晏安宁让她觉得很自在,偶尔跟着她弹几个调子,纵然惨不忍闻,却也比起在女夫子面前战战兢兢,羞愧得恨不得钻进地洞去要好上太多了。

  这日,晏安宁从屋里拿来了一本琴谱,两人看了一会儿,顾明钰忽然指着上头的一篇嘻嘻地笑:“晏表姐,弹这个!弹这个!”

  晏安宁低头一瞧,无奈地发现是《凤求凰》。

  这般直白抒臆的求爱之作,不免让她赧然,耐不住顾明钰这小丫头片子拉着她的袖子央求,晏安宁被缠得没法,只好随了她:“只弹一小段。”

  不然传出去,顾昀那头还不知道要想些什么呢。

  顾明钰眼睛亮晶晶地点头,便看晏家表姐挽起袖笼,在香烟袅袅中,白嫩修长如葱段般的手指揉上琴弦,曲色便在指间缓缓流淌。

  她撑着小脸,在一旁简直就要听入迷了。

  忽地有不速之客闯进来,怒气冲冲地掀翻了桌案上的古琴,指着弹琴之人的鼻子就骂:“你这狐媚子!你这这里弹凤求凰,你安的什么心?”

  晏安宁堪堪躲过了对方锋利的指甲,抬眸便见秦瑶卿盛怒的一张脸。

  第23章

  秦瑶卿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告罄了。

  她明明再三和顾明钰说过,她却不听,还要执意和这个狐媚子往来,还在这里弹什么凤求凰!

  她方才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表哥下了衙,过了二门,正朝这边走过来。

  若说不是专程策划了这一遭,她是决计不会信的!

  顾明钰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低头看着被扫落在地,断了两根琴弦的古琴,对秦瑶卿怒目而视:“表姑,你这是做什么?”

  秦瑶卿的气焰却越发嚣张,也不理睬这个八岁的小丫头,盯着晏安宁继续骂:“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商贾之女,二房一个姨娘家里的亲戚,你竟敢来打相爷的主意!你这样的人,连做相爷的妾都不配,你知不知晓?若是再让我瞧见你在相爷面前献媚,你信不信,这顾家明日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顾明钰被这话气得涨红了脸,明明是她求着晏表姐弹的,就是想调笑她几句,没想到被秦瑶卿撞上了,闹成了这样……

  可是秦瑶卿撒起泼来,她倒真不知该如何和她讲理了,大大的眼睛里于是便盛满了无措的愧疚。

  晏安宁看了看秦瑶卿,低下头将那琴抱起来,轻声道:“我知道了,秦家姑娘,别在这里吵闹,吓坏了七姑娘。”

  晏安宁揉了揉顾明钰的脑袋,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了,今日就不教你了,先回去了。”

  “晏表姐……”

  顾明钰追了几步,默默地红了眼睛。她很想说些什么,可身侧的乳母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胳膊,摇头示意她不能。

  秦瑶卿望着晏安宁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上前来搂住她,嘴里继续道:“别理会她,钰儿,下回可不许再做这种事情了。若是你爹爹听见这样低俗的曲子,定要教训你不懂规矩的。”

  凤求凰低俗么?

  顾明钰扁了扁嘴,但她明白乳母的意思——秦瑶卿毕竟是长辈,她不好和她顶嘴。再者,她能这样长久地住在国公府,虽然她不喜欢她,未必将来秦瑶卿不会嫁进来。乳母是不想为了晏表姐,冒将来她被继母刁难的风险。

  而这头,顾文堂迈步进了院子,扫了一圈也未能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漫不经心问:“今日倒这么早就不学了?”

  顾明钰强打起笑容,不想在顾文堂跟前说这些是非,只道:“嗯,晏表姐说明日再来。”

  顾文堂微微颔首,目光并未在顾盼生辉的秦瑶卿身上停留:“那便用饭罢。”

  “表哥……”秦瑶卿却欢喜地跟了上去,眸子里星辉灿灿。

  *

  顾文堂近来察觉到几分古怪。

  晏家那小丫头似乎在故意躲着他。

  以往他来晚香居三回,起码有两回都能瞧见她,近日来也不知是怎么,竟连个影子都瞧不见。问那总角年岁的女儿,却是支支吾吾,半晌开口只道是他来得不凑巧,晏表姐一早就走了。

  这一日,顾文堂下了衙便过来了,院子里守门的婢女一瞧见他就变了脸色,急匆匆想去禀报,被他伸手拦下了。

  “不许去。”他沉声凝眸,威慑得婢女们纷纷不敢再动弹。

  房内依稀传来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很是欢快。

  可待他近了,声音却骤然消失,他挑眉走进去,便见女儿明钰正乖巧地坐在大炕上,手里捧着绣绷,欢喜道:“爹爹你来啦。”

  顾文堂没说话,目光落在还蒸腾着热气的茶盏上。

  顾明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嘻嘻地解释道:“晏表姐刚走。”

  刚走?

  后头可没有门,她长了翅膀飞出去了不成。

  顾文堂走进厅堂,站在紫檀木的书案前,依稀瞧见了西边暖阁的屏风后头露出的一节衣角。

  是一袭月白的挑线裙子,上面绣着石青的斑竹。

  顾明钰忙跟进来,小眼神下意识地左瞧右瞧,一眼就看到了晏安宁藏身时露出的马脚。她忙上前去堵顾文堂的视线,嘴里道:“爹爹,我饿了,咱们让厨房摆饭吧。”

  顾文堂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明钰顿时噤了声,小脑袋越垂越低。

  便听他笑了笑:“用饭,那是摆两副碗筷,还是三副呢?”

  明钰的脸更白了。

  她抬起头,看着她爹爹面色沉沉地看了一眼暖阁的方向,抬脚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还是摆两副罢。”

  待人一走,明钰便忙去扶晏安宁,担忧地道:“晏表姐,我爹爹他定然是瞧见了。”爹爹最恨旁人欺瞒他,这下子,想来以后都不会给晏表姐好脸色了。

  晏安宁自然也听出来了。

  不过她只是撑起一个疲乏的笑容:“我该走了。”

  明钰看着她离开,坐在大炕上忍不住埋怨乳母:“您瞧瞧,本来多正当的事,现下表姐要时时避着我爹爹,心里定然不畅快极了!这是晚香居,我们到底为何要听表姑的话?”

  乳母也是苦笑:“正是因为是莫须有,才要如此。太夫人若是没那个意思,也不会留秦家表姑娘住在府里,我的好姑娘哎,你且忍忍罢,这都是为了日后!”

  “忍什么?”

  顾文堂漠然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地炸开在每个人的耳边,他迈步进来,面色冰冷得像结满了寒霜。

  乳母噤若寒蝉地低下头,怎么也没想到相爷竟然没走,还在外头听她们主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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