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震也看向顾安宁的方向,没有发表意见。
顾伯平伸手拍了拍穆震的肩膀:“这次真是谢谢你帮忙。”
穆震微微笑了笑:“谁让你是我的恩人呢,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如果真的被发现,大不了重头来过。”
“可是换掉证据这么大的事,而且庄家那里――”
顾伯平还是担心,穆震嘴角微微牵起,潇洒地冲他扬了扬手:“我会解决,别担心。你和安宁好好照顾自己。”
顾伯平欲言又止,最后无奈摇头:“算了,不走这一遭,大概谁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安宁愿意为邵劲那孩子做这么多,想必也是明白自己的感情了。只是掉包证据又做假证,手段太极端。”
“大概是在邵劲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穆震还有心思开玩笑,顾伯平也忍不住笑出声,“那还得多谢你配合,不然这丫头也得把自己搭进去。”
穆震笑了笑:“其实还有陆小榛,我猜她后来应该也在暗中帮忙,不然庄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43
邵劲的生活又重归宁静,和他有关的恶意伤人案结束后,庄然的案子也相继开庭,邵临风居然当场就承认了自己是凶手,这让邵劲微微有些意外。
他托人传话给邵劲,说想要最后见他一面。
邵劲并不想去见他,可是转念一想,他还没以真正的身份去见过自己这位所谓的父亲。
邵临风没有了往日的凌厉气势,穿着囚服,头发也剃得很短,除了一双眼异常有神地盯着他。
邵劲坦然和他对视,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拿回属于母亲的一切天经地义。
邵临风看了他一会,这才默默垂下眼睑:“我真没想到,居然真的还有一个儿子。”
邵劲冷笑一声,不屑于给他任何回应。
邵临风沉默几秒,长长吁了口气:“也罢,我一直不知道该将这些话告诉谁,对你说,她在天上看着你的时候或许也会听到。”
邵劲的眸色变得深沉,眯眼打量着邵临风,似是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其实,我一直想对她说对不起。”邵临风表情复杂,眼神更是从未有过的痛楚和忧伤,“她眼里从来都看不到我,只记得顾伯平。就连我们结婚了,她也从来都不开心。我嫉妒了,嫉妒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我恨不能时时将她禁锢在我身边,可惜还是错了,这样好像将她推得更远了。”
邵劲冷漠地听着,可是心底居然有丝隐隐的触动。
“我和庄洁,开始真的只是合作关系。后来……”邵临风说到这有些羞于启齿,“我以为她会在乎的,可是她连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都不介意,怀孕后更是想带着你们逃走。我离不开她的,不想放她走。”
“所以你就继续逼她,把她囚禁起来?”邵劲说这话时脑门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压抑的恨意。
邵临风缓缓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是一样吗?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感觉。”
这话一出口,邵劲全身蓦地僵住。
“顾安宁,一开始不是就是被你强迫留在身边的。我们是父子,手段都一模一样。”
邵劲紧咬牙关,覆在桌面上的修长指节缓缓蜷紧,他和邵临风怎么会一样,他们根本就不一样!他对顾安宁……
邵临风看他脸色铁青,可是却尴尬地无言以对,只是淡笑着摇头:“只是你比我运气好,遇上了一个不够狠的女人而已。”
邵劲眉心一拧,邵临风却不再继续说了,只是目光幽深地看向不知何处:“我后来其实只是想找回她,可是我不知道她已经那么恨我了,处处躲我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我以为、以为她和顾伯平走后就生活在一起了。”
邵劲沉吟几秒,还是冷冷说道:“顾叔将我们带走后,母亲就悄悄离开了,她并不想和顾叔有任何牵扯。”
邵临风静静望着他,随后合住眼用力点点头:“我该猜到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邵劲第一次以真实身份和邵临风摊牌,居然意外地平静。他以为邵临风找自己就是为了说这些,临走时,邵临风忽然喊住他,语重心长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你之前的人生是怎么过的,但是想来一定不好受。我并没想到自己做的事会给你们带来这么深的伤害,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选择这么做。如果我的结局可以让你开心一点,那就算是我对你唯一的补偿。希望你能少恨一点,恨谁都不会幸福的。”
邵劲挺拔的脊背安静矗立在门口,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微微有些发抖。
邵临风无声看着他,又说:“我希望你剩下的时光,不再为仇恨而活。想想你要的,做真正的邵劲。”
邵劲没有一刻迟疑,快步走出了这个逼仄的房间,里面那些话满满地充斥着他的脑海,邵临风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现在装什么深情与和蔼。
邵劲走到监狱的铁门外,深深抬眸看向外面自由的天空,湛蓝的天幕上有浅浅的几缕云彩,天气非常好,还有微微的暖风拂过面颊。
一转眼,冬天就这么过去了。
邵劲上车时迟飞刚刚挂了电话,转头看到他满脸的不虞之色,微微摇头:“我以为报仇成功了,你该开心才对。”
邵劲紧抿唇角,狠狠瞪视过去。
迟飞摊了摊手:“刚才你大哥打电话过来,他们已经到草原了,身体也很好让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他。”邵劲冷淡地回了一句,表情却有明显的放松。
迟飞也不揭穿他,转身发动车子:“小宝说很想你,可惜顾安宁不会生,要是给你生个儿子,你大概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迟飞说完偷偷瞄了眼后座的男人,邵劲淡淡看着窗外的景致,居然没有一丁点反应。
***
邵劲真的没有再回那栋别墅,属于和顾安宁的记忆,好像被他有意的封存起来。迟飞有时也会想,或许这两个人真的是没有缘分,不然为什么总是好像什么都错了一步。
真正的邵庭带着海棠和小宝去了草原旅行,海棠说想陪邵庭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邵庭将公司和所有产业一早就交给了邵劲,所有人都瞬间在生活中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谁都不曾出现过。
邵劲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心底忽然有丝落寞。
当一切都达到自己的预期时,还是有那么一个人在计划之外。她永远不会按他以为的轨迹行走,而他,也有累的时候。
迟飞看着邵劲把自己当铁人,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到凌晨,忍不住在他边上提醒:“如果那么喜欢,不如去找找……”
邵劲回应他的是冷冰冰的两道视线:“我说过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
迟飞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叹息:“你和她在一起之后,学会的最大一件事便是自欺欺人。”
等迟飞离开后,邵劲才将手中的钢笔轻轻扔在桌上,微微转动转椅,目光暗沉地看向窗外。自欺欺人终究不能欺骗一辈子,顾安宁不爱他,这个事实已经骗不了任何人了。
邵劲越是不想想起顾安宁,可是和她有关的一切却无时无刻不在滋扰他的生活。
“邵总,顾小姐一走工作室的事全乱了,学生们都等着她上课呢。”楼下的员工趁他午餐时大着胆子找上来,喋喋不休说了许多有关那女人的话题。
邵劲头也不抬,微微抿了口咖啡:“找迟飞处理。”
“迟助理让找您的。”一身工作服的小姑娘不怕死的说着,偷偷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观察他的反应。
邵劲眉心紧了紧,这个迟飞还真是――
“那就解散。”邵劲靠回椅背,环保着胳膊阴沉沉地觑着面前的小丫头,“他们付了多少学费双倍补偿,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我雇你有什么用。”
面前的小姑娘眼圈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顾小姐真不回来了?”
邵劲眼中的戾气更甚:“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其他不该你打听的别问。”
小姑娘最后抿着唇走远了,邵劲看着盘中还剩下的一大半食物,瞬间没了胃口。
他向来不做亏本生意,如果不是有把握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做。可是顾安宁从来都在他预料之外,就像他硬生生把这个女人安插-进自己生活中,现在却变得哪里都不对劲,顾安宁于他而言永远都是一笔亏本买卖。
邵劲扔下手中的餐巾,起身快步离开。
***
一整天都不顺利,临下班的时候秘书又眼神闪烁地悄悄走了进来:“邵总,有顾小姐的包裹,我们要帮忙接收吗?”
邵庭不耐烦地抬起头:“这里还有一个人叫那名字?”
秘书被噎的胀红了脸,讪笑着摇头:“我知道了。”
秘书说着就准备带上房门离开,邵庭忽然暴躁地又出声喊住他:“等等,签收之后拿来我办公室。”
秘书狐疑地眨了眨眼,也没敢多逗留悄悄带上门板就离开了。
邵庭盯着秘书送进来的那个包裹看了好一会,直接拿了手机拨给迟飞。
迟飞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回来,在知道自己被匆匆喊来的原因后额角狠狠跳了好几下,忍耐着把手机递到他面前:“邵总,这种事您可以自己来。”
邵劲端坐在办公桌后纹丝不动:“让她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拿走包裹,放在我这里又占地方又浪费资源。”
迟飞懒得拆穿这男人:“她未必会回来拿,再说这种事你可以找秘书送过去。”
邵劲斜睨他一眼,继续漫不经心地处理公事:“我为什么要为那女人再浪费人力。”
迟飞咬牙切齿地看了他一会,不是说要放手让人家走,两人相忘于江湖?还没半月就又变卦了!他忿忿拿起手机拨号,片刻后表情古怪地将手机拿下:“号码是空号?”
邵劲倏地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穿透一样。
迟飞紧张地喉结动了动,往后退开一步:“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哪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你说不用跟着她,我当然就――”
迟飞的话还没说完,邵劲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电话,再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时他的心跳快的几乎不能自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文下体谅我的姑娘们,我也在想办法调整这种作息时间,我只能说我会尽力更,在自己体力和精力保证的情况下。多的不解释了,相信能体谅的妹纸会体谅,如果等不及弃文的姑娘们也感谢支持到现在。
完结大概还有几万字
☆、44
邵劲说过自己疼的时候也不想看到别人好受,这种扭曲的心理让他和顾安宁一次次错过了最佳转机,可是这种阴暗的心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滋生了。
母亲去世后,他尝遍了辛酸,就连给母亲办葬礼也是求了大半个村才办下来的。帮他的是村里很有钱的一户人家,那个男人据说在外面包活赚了不少钱,邵母的葬礼之后,邵劲也被他带去大城市打工还债。
说是打工,其实是乞讨。
大城市里从来都不缺到处行乞的孩子,这些孩子大都是被拐卖或者诱哄来的,还有些更是被打断手脚以此来博取人们同情心。
邵劲知道自己被骗之后,心底异常愤怒,小小的孩子紧握拳头,双眼赤红的瞪着面前的男人,可是他最后没有讨到任何好处。
力量的悬殊,注定他逃不出那个男人的魔掌。他只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每天做着这种可耻的生计,看别人脸色的淡漠,或被辱骂或被殴打,最后这些钱还要干干净净交给那群管制他们的人手中。
邵劲好几次站在广场上,看着熙来攘往的街头,窗明几净的大厦让他望不到头,路人脸上刺眼的笑意,这些都让他憎恶。
再后来邵劲在一次行乞中遇到个喝醉的男人,那是他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喝醉的男人将啤酒瓶砸上他的脑门,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腥稠的血液沿着邵劲白净的额头往下流淌,听着那些刺耳的辱骂,他透过模糊的视线冷冷看着对面的男人,心底渐生杀意。
邵劲几乎是无意识的,所有的屈辱和不甘以及愤怒,在顷刻间汹涌地爆发了。他伸手捡过一旁的碎玻璃片,用尽全身的力量,一下子贯穿了这男人的胸口。
那个男人本就喝醉了,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邵劲。
邵劲却没有慌乱和紧张,他冷静地拔出那片沾满血迹的玻璃片,再次狠狠地戳进了男人鲜血横流的伤口。
一下又一下……
直到那男人虚弱地发出求饶声,邵劲年少的心居然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扭曲的快-感。
远处的天空被路灯的光线衬得赤红,好像指间的颜色一样,邵劲等面前的男人瘫倒在地上才开始发抖。
他是杀了人吗?这个念头于当时还是孩子的邵劲而言,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件事,他呆站在原地,短暂的畅快过后就是无尽的恐惧。
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他最彷徨的时候,身后有个男声缓缓响起:“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