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那个南洋的笨蛋?他还没炼成他所说的那个什么飞头降?”刘英奇一边侧耳细听,一边盯着自己爷爷的脸,注意看他的反应。
“听声音应该是刚过了第八关,下一步就该大成了。”刘不愚横了孙子一眼,对他的口无遮拦表示了下自己的不满。毕竟,能修炼飞头降的降头师在这个世上还是并不多见的,这点别人或许会不清楚,但是身为他刘家的儿郎,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孙子在有些事上过于轻狂和傲慢了。
“爷爷你皱眉,是不是为了他最后一关的血祭?”刘英奇多聪明啊,一看自己爷爷的脸色,就知道他对自己刚刚叫那个大马降头师xx为笨蛋而有些不高兴,所以赶紧扭转话题,顺便也表示自己并非对降头术有什么轻视。爷爷教过自己的东西,他都还全部记得呢。
“嗯,没错。现在咱们身处在都市,而且现在的情势不像几十年前,要想顺利度过血祭的这七天,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倒真是个麻烦,我记得爷爷您当初教我的时候也说了,血祭的这七天里,每天要至少七个健康活人的精血,才能满足降头师施降时的要求,这七天下来,就需要四十九个活人送命,在咱们这城市里怕是很难无声无息的搞定。爷爷,我看要不干脆请他走人,让他自己去找个地方去血祭,您看如何?反正咱们刘家也不需要指望靠他干些什么事情,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
刘英奇细想之后,也是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了。
“要是两天之前,英奇你这个提议也还算是个好办法。可是现在,就不行了。”
“爷爷,为什么?”
“你这两天闭关炼魂,不知道聊城那边的情势。昨晚你流云师叔他们全都回来了,聊城那边情况有了变化。”
“哦?什么变化?莫非那里的闹鬼事件还没解决?又或者是和方榕那小子起冲突了?”刘英奇一听到聊城两个字,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
“工地那里不是单纯的闹鬼,而是有人在那里搞鬼,而且很可能就是当初伤了你的方榕搞的鬼。不但如此,而且你流云师叔他们四个人也都受了重伤。现在看来,还真后悔当时我去接你的时候没顺手灭了这个妖孽。”
刘不愚说到方榕的时候,双眼中有道冷电闪过。
“爷爷,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和方榕的事我自己来解决,你干吗又让流云师叔他们去招惹他啊。”
刘英奇一听有些急了,他可清楚自己爷爷的脾气,看来他已经生气了,如果自己现在不拦住,很可能明后天他就会跑到聊城去收拾了方榕,那他这段时期来的这番苦心不就白费了?
“本来我既然已经答应过你让你自己去解决,就不会再叫流云他们去多此一举的。可是现在的情势不是这样,再者乖孙啊,我怕现在的你已经拿他没办法了。”
“哦?”刘英奇听了这话,一脸不相信不服气的神态。
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刘不愚将流云他们在聊城的经历都一一告诉了刘英奇,为了让孙子相信,他甚至将流云他们带回来的那面《七煞玄武令》的小旗帜都从怀里拿了出来。
“巫门玄武宗?他不是巫门朱雀宗的余孽么?怎么又和玄武宗扯上关系了?而且还冒出了巫门白虎宗和茅山祝由宗的人。奇怪,聊城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吸引着这么多宗派的人去那里?”
手里把玩着那面被称为《七煞玄武令》的小旗,刘英奇皱着眉头默念到这里,忽然一抬头说道:“爷爷,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特别是闹鬼这件事,我总觉这不像是方榕搞得鬼。因为养伤的这段时间,我曾经拐弯抹角的跟小枫仔细打听过方榕的脾气和个性,再加上咱们派到聊城内的眼线传回来的调查报告,方榕那家伙尽管可恶,却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倒是觉得茅山派的那几个出现的有些可疑,特别是那个丁若痴,很值得怀疑。以前我也曾听过他的名声,据说那家伙是个标准的势利小人,那里有钱就往那里去,没钱根本就请不动他。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端端的跑到聊城去呢?捉妖!我看是另有目的。”
“嗯,看来孙子你真的是长大了。”刘大愚听完他的分析,眉眼间布满了笑容。
“其实我听完你流云师叔说的话后,也觉得这件事其中大有蹊跷。茅山派的那几个人出现的时机和随后的表现也太过积极了,这不像他们平素的做法。所以尽管曾经同属正一门下,但还是不得不防。所以,他留着有大用,不能赶走他。”
说到最后,刘大愚伸手指了指刚才那怪声传来的方向。
“哦?爷爷的意思是?”刘英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不管闹鬼事件背后真相如何,不过那个方榕能让茅山紫鹤煅羽而归,能让你师叔他们个个受伤,就已经说明他本身没有你当初想的那么简单。再加上现在事情已经有演变成道巫之争的趋势,咱们不得不谨慎行事。
朱雀宗这些年来已经式微,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玄武宗更是早已变成了传说中的存在,咱们更加可以不去管他。但是巫门白虎宗的实力却是当今任何一个正道宗派都不敢小觑的。再加上那个实力古怪,可能真被妖魔附体的方榕,咱们稍有不慎,就会成了这次门户之争的导火索。
一旦咱们成了导火索,不管事后道、巫之争的胜负如何,咱们刘家的安逸生活就算是彻底给毁了,而且咱们龙虎宗的实力也会大大受损,这是我绝对不能允许的。”
“但是,如果就这么放过伤了你的方榕,我想你也是会不甘心的。所以为今之计,咱们就是要想个办法,即能让乖孙你出了这口恶气,又不能让咱们龙虎宗和咱们刘家变成引发道、巫之争的导火索。所以,我觉得恰当的时候,让炼成飞头降的他出面去闹最合适。等他和他们闹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咱们再找机会出手,一下子把他们全都给……”
说到这里,刘不愚轻轻伸出手掌往下一砍,在脸上露出的那一抹阴笑里打住了话头。
“姜还是老的辣,到底是爷爷,就是高明!”真心诚意地拍着响亮的马屁,刘英奇狞笑着伸出了大拇指。
“这些话就乖孙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再给任何人提起,就算是你那个小枫或者是你那不成器的老爸,都不要给他们透露半个字。”
与自己的孙子呵呵笑了几声后,刘不愚脸色一冷,低声吩咐道。看到孙子紧着点头了,他这才又笑着说道:“现在你不但伤势全好了,而且也功力大进。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出去访友和拜见掌门了,乖孙你这几天好好在家里待着,在收敛气机方面多下点功夫,免得过阵子遇到我那些老友或者门里的长辈时,被他们看出你跟降头有关的痕迹。闲下来的时候,就多去注意注意咱们在聊城的生意,争取从生意和官场这两个方面也加紧对方榕他们的压力。这样等到时候咱们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也好多收点利息。”
“英奇明白,爷爷你放心去吧。哦,对了,那他的血祭我该怎么办?”刘英奇说道这里,伸手指了指隔壁。
“这个就不用乖孙你操心了,我去处理。这么大的城市,一天失踪几个人应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摆手的同时,微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的刘不愚此时的脸上,竟显露出几分狰狞。但奇怪的是,就这几分狰狞,却依然能和他表现出来的那种仙风道骨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令他平添了几许神秘。
“我也姓方,我叫方羽。你就是方榕?”
被夜色笼罩着的山凹里,就在方榕刚刚回过神来的瞬间,静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开口说话了。
“你认识我?”
带着本能的戒意,方榕不知不觉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身子靠到了姑丈的墓碑上退无可退之时,这才站住了身形,有些惊讶的开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微带着笑意的年轻人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敌意,但是方榕整个人,包括他眉心代表着不可一世的天妖的那团冰寒,却一直让他有种畏惧和想要转身逃开的念头,这令他在惊讶的同时,全身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不认识,不过在好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你。”
这个自称是方羽,有着一双玉样温润,海般深邃的双眼的英俊青年又是微微一笑,神色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和出尘的味道。
“几个月前你就知道我?”非常丢人的,方榕竟发现此时的自己说话的时候脸上竟有点变颜变色。其实,这不怪他。因为基本上,此时他的身体上很多细微处的反应,早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握。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方羽淡淡的一笑,随着他的这句话,一种懒洋洋的奇特感觉忽然君临到了方榕的脑海深处,很快的就让他晋入了一种很难言说的状态。
那是一种只有在闲来无事时,将自己松散的身体斜躺在冬天暖洋洋的阳光之下好久,才会在心头偶尔泛起的松弛和写意的感觉。对于这种感觉,方榕好像已经有十多年没体验过了。可是现在,它却又忽然的随着这个叫方羽的人的一句话降临了。
拒绝不了,也没办法拒绝。
很快的,方榕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可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就在他的人松弛下来的同时,他脸上原有的那一抹淡淡而又妖异的粉桃色,也在迅速的往皮肤里敛去。
“你是专程来找我?”
尽管全部的身心都沉浸在这种懒洋洋的安逸感觉之中,但是方榕长久以来苦苦熬炼出来的坚韧和毅力,却还让他的心头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他的心智并不曾完全沦陷。
“呵呵,不是。只是无意间路过,恰巧碰到而已。当然,这也可以算是咱们之间的一点缘分。对了,刚才听了你的《伤别离》和《楚歌》,现在让我也为你奏上一曲,就当是回礼好了。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埙吧?”
“我的埙?它已经碎掉了。”被眼前这个叫方羽的人忽然离题万里的一说,方榕不觉一愣,心头一阵迷糊,迷迷糊糊中顺手往眼前一指,那里陶埙的碎片落了一地。
“呵呵,何必这么拘泥于形式呢?岂不闻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淡淡的笑着,一直在那里袖手而立的方羽轻轻走了过来,往地上一弯腰,再站起身手中已经握着一个完整陶埙。
原本听了那句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之后,整个人猛然一愣的方榕看到眼前这个奇景,心头剧震,那方羽握在手中的陶埙俨然就是刚刚在自己手中碎掉的那个埙!
这怎么可能?
再凝神细看,地上哪里还有陶埙碎片的一点残渣?
这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一缕清越的埙音忽然就在这夜色笼罩下的山坳里悠然响起,原本在他自己手里只能吹奏出凄婉苍凉之音的陶埙却在这个叫方羽的年轻人吹奏下,发出了一种略带着神秘和古朴的空灵之音。
就像鸟儿自由的飞过大地,就像风儿轻轻的掠过四季,就在这袅袅埙音中,种种已经久违了的美好感受一点点的随着曲子涌上方榕的心头,不知不觉间,浑身被倦意笼罩住的方榕泪流满面,神志渐渐趋于混沌。
“这一首《闲云野鹤》是回谢榕兄的《伤别离》,下面这首《一意孤行》,就当是回谢榕兄的那曲断肠《楚歌》吧。”
就在方榕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时候,方羽清朗的声音又飘飘渺渺的在耳边响起,下意识的点着头,方榕的身子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坐倒在地。
埙音再起,这一次,跌宕起伏的埙音中明显带着一种个性张扬的韵味,就像奔流的小溪欢快地滑过青石,又好像敏捷的小鹿活跃在林间,充满着生机勃勃、活力飞扬的味道。这明快的埙音就像一股股清泉,轻轻洗刷着方榕沉郁黯淡的心灵,慢慢将他带入了至深的梦乡。
香甜的酣睡中,方榕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一把清朗的声音在自己的梦境深处,缓缓吟道:“福祸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
念完这些,声音迅速远去,再度让无梦的酣睡控制住了方榕的整个身心。就这样,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方榕一觉睡到了大天明。
“他究竟是谁?为何面对着他我会畏惧?”
清晨的朝阳和山风里,重新给每个墓前都点上了线香的方榕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目苦思昨夜里那奇特的遭遇。
他盘起来的膝盖上,昨夜被那人吹过的陶埙就静静的放在那里,上面找不到任何缝隙,就和自己刚买的时候一模一样,似乎从来未曾碎过。
可残留在它上面的那种奇异的脉动,和自己体内隐隐流转的气机上的那一丝微微不同,却再也清晰不过的告诉方榕,昨晚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尽管现在空山寂寂,此时此地也早已不见了昨夜那青衣少年的影子。
深吸了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的方榕无奈之下,便暂时放弃了对这个叫方羽的人来历的寻思,重新将自己的心神沉浸到了已经产生异变的体内气机。
其实不光是体内的气机,就连一直挂在胸口,没有异常情况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朱雀镜,从昨晚遇到那奇怪的方羽之时,也一直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温热,直到现在都未曾停止。
那是一种和以前任何的一次经历都绝不相同的奇特感觉。现在的朱雀镜散发温热的那种现象并不像以往护主时的那般灼热,也不像平时自己熔炼时,那样的缓缓扩散和平稳。此时散发着温热的它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随着自己体内的脉动一样,一放一收的在同频跃动。
而体内也大异往常的气机,似乎也在脉动的调节之下,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涨缩涌动着,古怪非常。
其实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龟缩在眉心的那一抹代表着天妖的冰寒,这十多来年来,它还从未像此刻这般老实过,就像一个被层层蚕茧包裹着的蛹一般,现在的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将自己深深的压缩在了眉心的最深处,如果不是方榕仔细凝神细察,都几乎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难道它还会害怕?”
尽管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但是疑窦丛生的方榕还是在心底最深处忽然涌起的那股子惊喜里,不能自控的兴起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十多年来,就算自己面对着像韩元山和白虎宗宗主那样的高人的种种秘术,潜伏在眉心深处的它都未曾像现在这般的老实和龟缩过,顶多就是在他们全力施术相救后,它嚣张的侵袭会随之减弱几分,可以让自己相对安心的过上一段或长或短的时日,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让它龟缩到几乎感应不到存在。
莫非这个方羽,就是以前韩老口中说过那类可遇而不可求的世外之人?可他却又是那么的年轻,看上去甚至要比自己还要年轻上许多,这样一个年轻人他怎么是韩老口中的世外之人?就算是以韩老的年龄和为人,再说起这类人的时候都满脸的崇敬啊,这样的人中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年轻的人呢?
胡思乱想中,方榕不能自主的,再次想起了昨夜方羽脸上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玉样温润,海般深邃的眼睛。
恍惚中,他惊讶的发现,除了这一双眼睛,他对这个方羽的其它印象都似乎非常的模糊,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只有他那双玉样温润,海般深邃的眼睛。再有的,也就是那清朗中带着几分缥缈的声音。
“福祸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难道他这是在点化自己?莫非这天妖附体的背后,真的有由灾化福的一线可能?
默默想到这里,方榕的脑海中也再次轰响起来当初听过的那巨大声音:“虚含虚,神含神,气含气,明含明,物含物。达此理者,情可以通,形可以同。同于火者化为火,同于水者化为水,同于日月者化为日,同于金石者化为金石。”
轰!
就像一道惊雷猛烈的劈中他的脑门,在全部的身心剧烈的震动中,他全部的气机就像被点燃的炸药一般,猛地爆发汹涌了起来。
在忽然凭空出现在身边的剧烈气旋中,他根本不受神意控制的身子迅速的按照标准的五岳朝天式盘坐了起来。
而此时,原本万里晴空的天际,也隐隐泛起了风和乌云的痕迹。不过转眼之间,整个青阳镇方圆百里空际,变成了乌云的天地。
就像一座恒古就矗立在山凹里的石像,没有了呼吸的方榕一动不动的僵硬在了那里。
第六十章 天妖
第九集第六十章天妖
杨冰这两天心情很郁闷。
自从前些天的那次突袭又击毙了贺小疯子的四个黑衣人之后,应该只剩下三个人的贺小疯子团伙却忽然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临时从各地征集来的那些特警精英,也在目标多日查证无果后,被上面遣返了回去。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孟胜兰带着一个六个人的特别突击队,还在跟着搜查到的那些蛛丝马迹,苦苦在各个城市之间追踪着那伙人的踪影。
调查的很辛苦。
本来他们不应该这么辛苦的。如果上面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即便是再训练有素,以整个国家之力,贺小疯子那些人早就应该落入法网的。
可是在剿灭了位于西南边陲的那个训练营之后,当大多数的这些恐怖分子落入法网,眼看要竟全功之时,上面却很快取消了全国范围的大搜捕,改为只用抽调来的一群特警进行秘密追捕。
这样一来,他们强调那种所谓安定祥和的局面是迅速的出现了,可是却给负责搜捕的那些人的杨冰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悄无声息的收拾掉一群像贺小疯子这样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谈何容易?先不说对手的危险和狡猾,就光杨冰他们每追到一地时,和当地警方的内部沟通和交涉,就已经极大的耗去了杨冰和孟胜兰他们的精力。
还好一直从警界基层升上来的孟胜兰和他不同,对于各地的地方警界有着相当的了解和沟通的经验,不然,要是光让杨冰出面的话,还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的局面。
杨冰可是从一开始就进入特权机构,一直都是那种拥有着极大权限的人,和地方的沟通和适当的协调,并不是他的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