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一片肃然,亦是冷漠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神弓营兵士,冷冷道:“本将若是非要进去,你们是否真的敢杀本将?”
几名神弓营兵士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终于道:“大帅的吩咐,我们必须遵从,韩将军不必为难我们!”
韩漠忽地高声向营帐那边道:“韩漠求见大帅,请大帅接见!”
他十分肯定,如果萧怀玉在营帐中,必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只是这一声如石沉大海,大帐那边,没有丝毫的回应。
韩漠此时更为确定,那大帐之内,必有古怪,顿时再不犹豫,沉声道:“闪开,今日本将必须见到大帅,有重要事情禀报!”
几名神弓营护卫还是坚决地挡住。
韩漠忽地探出手,速度快极,拍在身前二人的肩头,那两人促不及备,被韩漠拍了个正着,身体往后蹭蹭只退,而韩漠瞄准前面的空隙,毫不犹豫地往前冲过去,其他护卫欲要上来阻拦,可是韩漠的速度实在快极,如同一头猎豹一样,眨眼间便到了大帐前面,正要掀帐而入,手尚未碰到大帐,帐门却已经掀开,从里面迅速出来一人,挡住了韩漠的去路。
“韩将军,这是大帅营帐,不可擅闯!”出来之人一身甲胄,却是神弓营的指挥使凌云。
韩漠看着凌云,道:“凌指挥使,本将有事要向大将军禀明,还请通禀!”
凌云摇头道:“韩将军,大帅正在歇息,吩咐下来,任何人不见!”
此时四周的神弓营护卫已经围上来,而韩漠手下的十余名御林随从也都上前来,双方兵士都已经拔出了佩刀,互相之间都是怒目相视。
御林军士燕国最精锐的部队,那是从来没将其他军队放在眼里,而神弓营是西北军的王牌,在西北军中那也是高傲得很。
这两个部队的兵士自然是谁也不会服谁的。
凌云瞅见剑拔弩张的情势,冷声喝道:“都要做什么?在大帅营帐前动武吗?还不收起兵器,都给我退下!”
神弓营兵士虽不甘心,但是凌云是他们的指挥官,自然不敢违抗,都是怒目瞪着御林兵士,收刀退下,而御林兵士自然不会管凌云的命令,依然是拔刀在手,并无收刀。
韩漠也不回头,只是抬起手,往后挥了一挥,御林兵士这才收起刀,退到一旁。
“凌指挥使,大帅当真已经歇息?”韩漠目光闪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必定有大问题,“本将确实有事要见大将军!”
凌云对韩漠并无敌意,相反,声音竟是颇有些温和,道:“韩将军,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回头我转告大将军!”
韩漠摇头道:“今日便是擅闯帅营,本将也要亲自见到大帅!”
凌云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终于道:“韩将军,你当真要见大帅?”
他这话问的就有些奇怪,韩漠亦是皱眉道:“只需片刻,如果大帅歇息,本将绝不会过多打扰!”
凌云扫了四周众兵士一眼,终是道:“那好,你进来吧!”反身率先进入了营帐之中,韩漠皱着眉头,稍一犹豫,终是掀帐而入。
帐内,一切如旧,但是却不见萧怀玉的身影。
韩漠双手握拳,以询问之色看着凌云,凌云却是轻轻摆手,低声道:“大帅临走前吩咐过,如果韩将军非要见他,便让你进来。”
韩漠四周看了看,终于问道:“临走前?大将军去了哪里?”
凌云并没有说太多,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韩漠,道:“韩将军,大帅临走前,交待将这封信交给你。”
韩漠满腹疑云,看着递过来的信件,却是已经拆封过,接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信件,打开来看,只见这上面字数不多,但是看到上面的内容,韩漠神色大变,只觉得手脚有些发凉。
……
“天涯峰摆酒,设棋局静候,以求对弈一场。有太子旁观为证,可见输赢!君乃忠义之人,势必不会舍此佳局,静候君踪,诚挚拜上!”
韩漠看着这信上内容,入坠冰窖。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这局棋的目标。
太子苦心积虑谋划的目标,不是其他人,却是军神萧怀玉。
他精心布局,不远千里颠簸前来边关,更是设下这失踪的假象,真正的目的,却是要将萧怀玉引到天涯峰去。
局非好局!
太子以自己为诱饵,煞费苦心将萧怀玉引到天涯峰,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凌云见韩漠神色难看,轻声道:“韩将军,你没事吧?”
韩漠摇摇头,问道:“大将军是何时离开?”
凌云道:“今天早上,一名不知何人所派的死士送来这封信,信件抵达之后,那人便自杀而死,自然是不愿意让我们从他口中得知这封信是谁派他送过来的。”
“也就是说,太子如今被擒到天涯峰去?”
凌云道:“对方有太子的贴身信物,大帅觉得太子很有可能被对方抓到了天涯峰,如果不去营救,只怕太子会有危险……临走前,大帅只将我传过来,令我率人护卫大营,不让任何人靠近,免得将士们知道他离开军营,会影响军心!”
“大将军去天涯峰涉险,有没有带人去?”韩漠神情极是严肃。
凌云摇头道:“我也劝说大将军,万不可轻易去涉险。他是军中主将,担着无数的担子,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叹了口气,道:“可是大帅却说,既然知道太子下落,身为人臣,不可坐视不理。”
“你是说,大将军是独自一人前往天涯峰?”韩漠神情严峻。
凌云叹道:“大将军的性情,只要下了决心之事,无人可以改变。不过大将军神功盖世,单身一人,在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那是谁也拦不住的,若是带人在身边,反倒是累赘。”他的语气很有信心,显然是对萧怀玉的武功充满着绝对的信任:“韩将军知道天涯峰在哪里吧?”
韩漠微微点头。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之前出使庆国,往燕国返回时,途径隆山,那一座直入云霄的独峰是何其显眼,又是何其的雄伟,擎天一柱,鬼斧神工。
凌云道:“那韩将军自然也知道,天涯峰乃是奇峰,无路可通,四面都是乱石,普通人根本无法攀爬上去,便算是武道好手,想要登上两千米孤峰,那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一个不小心,从中跌落,便是粉身碎骨啊!”
韩漠微微点头。
这一点,昌德侯曹殷倒是说过的,那天涯峰四周峭壁,无路可通。
“普通人徒手都未必能够登上顶峰,更别说带着人了。”凌云道:“如果太子真的在天涯峰,那只有可能是被十方名将中的人物胁持。挟持太子将大将军引过去,恐怕是要与大将军当面商议一些事情……!”
“商议事情?”韩漠神情严峻。
凌云点头道:“我想来想去,这天下间,恐怕没有人能在武技上胜过大将军,便算是商钟离司马擎天之辈,最多也只能与大将军打个平手,所以大将军应该无事。大将军临走前也是嘱咐过,三日之内,他便可带着太子回来。在那天涯峰上,挟持太子的,要么是商钟离,要么就是司马擎天……这天下也只有这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了。如今魏庆大战,僵持不下,双方只怕都是想着拉拢我燕国出兵相助,这个时候,我燕军助谁,谁便能取胜,所以他们才出此下策,挟持太子,将大将军引过去谈判!”
韩漠凝视着凌云,缓缓问道:“凌指挥使认为太子失踪,是他们为了引大将军去谈判?”
凌云微笑道:“只是我个人所见,但是这种可能性最大!”
“凌指挥使不认为这是给大将军设的一个圈套?”韩漠沉声道。
凌云神情一紧,皱眉道:“圈套?韩将军,你是说有人想在天涯峰谋害大将军吗?这……这不可能吧?”
“为何不可能?”
“如今魏庆两国相争,拉拢我们还来不及,怎敢对大将军下手?”凌云皱眉道:“谁敢伤了大将军,那不是自寻强敌吗?我大燕十万将士,必会为大将军报仇,他们没这个胆子。而且……大将军的武技,天下又有谁能伤的了他?那天涯峰上,无论是商钟离还是司马擎天,都不可能伤到大将军!”
很显然,西北将士对于萧怀玉的崇拜,已经达到了膜拜神一般的境界。
在他们眼中,萧怀玉是军神的存在,永不会败!
如果韩漠处于凌云的位置,也会对萧怀玉充满自信,更不会觉得萧怀玉会出事。
因为萧怀玉的武技,已是超脱人至极限,天底之下,不可能有人能伤到他。天涯孤峰等待的,要么是司马擎天,要么是商钟离,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可能对萧怀玉形成致命的威胁。
可是韩漠知道得比他们多。
因为他知道,这个局,是太子所布!
萧怀玉要救之人,正是布局之人!
第七四二章独峰,古松,残局!
韩漠脸上奇怪的表情,凌云看在眼内,不知为何,见到韩漠那怪异的表情,凌云心中竟是也生起一股不祥的感觉,皱眉道:“韩将军,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韩漠紧握手中的信件,盯着凌云的眼眸子,缓缓道:“凌指挥使,你可知道,大将军为何要将这封信留下来让你交给我?”
凌云其实也一直很好奇此事。
萧怀玉与韩漠并无深交,而且二人几乎没有太深的交往,这样一封书信,却要留下来交给韩漠,这自然是让凌云很是奇怪。
“道理很简单。”韩漠平静道:“大将军知道我会去……或者,他需要我前往!”
凌云皱起眉头。
韩漠只是微一沉吟,便道:“凌指挥使,你这边,能否为我找来一套魏国斥候的甲胄!”
“韩将军要做什么?”凌云有些吃惊:“难道韩将军准备前往天涯峰?”
韩漠握着拳头,肃然道:“大将军留下书信,以我判断,是希望我能赶过去……!”他这种感觉极其强烈,萧怀玉如果没有意图,绝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将这封信留给自己。
萧怀玉为何要让自己跟过去?
凌云点头道:“前番你们抓来一批魏国斥候,他们的甲胄倒是保留下来。只不过……韩将军,你准备带多少人去?要往天涯峰去,必须要穿过魏军的军营,而且……即使到得天涯峰,你们如何登峰?”
对于萧怀玉的能力,他是深信不疑,但是他却颇有些不相信韩漠也能登上天涯峰。
“我一人前往!”韩漠平静道:“凌指挥使,事不宜迟,你先为我取一套甲胄来!”
凌云见韩漠神色肃然,隐隐也感觉事态严重,正要吩咐部下去取,韩漠已经摆手道:“凌指挥使,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若是可以的话,我随你亲自去取……!”
凌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
……
天涯峰是隆山山脉最高的一处孤峰,在绵延的隆山山脉,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不仅仅是在隆山一带,甚至在整个天下,也没有几处山峰能有天涯峰这般的拔地而起之感,它就像大地手中的剑刃,直刺长空。
天涯峰自下而上,呈一锥形,越到上面,便越来越小,至若天涯封顶,大山下的人们是看不清的,因为它那刀锋一样的封顶,终年都是被雾气云层所缭绕,人们只能看到陡峭的四壁,那都是普通人无法攀登的悬崖陡壁。
在人们心中,能够登上顶峰的,除了传说中的神仙修士,在这人世间,恐怕也只有武技超脱凡人极限的十方名将了。
独峰!
两千米的独峰峰顶,是一个世人难窥真貌之所。
此时的天涯孤峰之巅,流云飘动,雾气氤氲,一名灰袍人背负双手,立于绝峰之巅,望着飘动的雾气氤氲,气息淡定。
孤峰绝顶,却是一处很悠然之所。
一棵不知多少年的古松,静静生长在这世人难窥真貌的峰巅之上,古松灵秀,其下,席地有棋局,上面已经摆满了黑白弈子,乃是一副残局。
离残局不过两米处,一块小青石上,静坐着一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虽然坐姿优雅,但是全身上下却是一动不动,只是闭着眼睛,神情一片肃然。
这名年轻人,豁然便是大燕国的皇太子。
灰袍人无声,皇太子无语,孤峰之顶,一片宁静。
孤峰之下,白雪皑皑,晨曦的第一道光芒,却是从这峰巅亮起,身处高位,才能看到世人不可见之景,灰袍人依然是背负双手,静静而立,当旭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便看到四周的云层似乎被涂上了一层绚丽的色彩,斑驳耀眼,整个天地似乎在这一瞬间耀着千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