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出使之前,皇帝就在殿上当着众官许诺过,等使团顺利返京,便册封韩漠为镇军将。
皇帝一言九鼎,自然不会食言,执礼太监当朝宣读敕封旨意,封韩漠为镇军将,换句话说,韩漠已经可以有自己的将军府。
燕国武将最高封号乃是神武大将军,其下乃是骠骑将、车骑将、武卫将、镇军将、云麾使、征军使以及武将封号最低一等的慰军使。
这八级封号,针对于燕国的武将,只要被册封其中封号,便是燕国正式的武将,整个燕国,包括边军、御林军、城守军在内的各级将领,被册封为武将封号的,不过四十余人。
出使之前,韩漠便被册封为云麾使,那已经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如今更是被封为镇军将,朝中上下虽然早已知道此事,但是旨意宣读下来,还是有些吃惊。
不少人心中很是感叹,皇帝这一年多来,扶持韩家打萧家,受益最大的,就是这位年纪轻轻的韩族子弟了。
甚至有人觉得,皇帝敕封韩漠为镇军将,那是因为太子刚刚娶了萧家的姑娘,韩家那边心里不舒服,所以为了平衡心态,这才给韩家一个甜头。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韩漠这个镇军将,那已经是实实在在了。
册封为镇军将,也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将军府,虽然在将军府的规格之中是最低一等,但是却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皇帝更是当庭下旨,令工部尚书萧怀金在城东腾地兴建一处镇军将军府邸,萧怀金虽然神色阴霾,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领旨。
封赏完毕,朝中又议了几桩事儿,皇帝终于道:“诸位爱卿,朕今日有一事要昭示众爱卿,此事朕意已决,所以……朕只是告知诸位,并不需商议!”
群臣都是有些疑惑,一直以来,皇帝凡事都是要在朝中商议,还从未先定下再宣告的先例,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何样事情。
见群臣不语,皇帝才平静道:“诸位爱卿也都知道,朕当年痛失爱妃,那时便立时,十年之内,后宫不立后!”
此言一出,朝中诸臣都是微微变色,一时间明白过来,皇帝今日要宣告的事情,那是与立后有关了。
包括萧太师、韩玄道、韩玄昌、苏观涯、范云傲、胡雪辛在内的朝臣们,都是齐齐看向皇帝,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爱妃离世已有十载……!”皇帝微握着拳头,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声音低沉而缓慢:“后宫无主,朕近日常思,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后宫还是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方可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皇上圣明!”群臣躬身齐声道。
只是许多人心中却已猜测,看来皇帝这一次是要对萧家大大的示好了,刚刚娶了萧家的小姐为太子妃,如今又要立后,皇后的人选,自然是那位萧贵妃。
萧贵妃乃是除了逝去的太子妃之外,第一个入宫服侍皇帝的妃子,而且这么多年来,萧贵妃虽然没有后宫之主之名,实际上却是拥有皇后之实,后宫的事务,皆是由萧贵妃管理。
如今立后,无非是要给萧贵妃一个真正的名分而已。
只是这贵妃与皇后,那却是天差地别,贵妃也只是妃子,只有皇后,才是真正的国母,也才能名正言顺地处理后宫的诸多事务。
韩玄道虽然神色平静,但是那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现在却实在有些看不懂这个皇帝,若是为了平衡朝中世家实力,不至于让韩家势头迅猛,太子大婚已经足够对韩家造成打击。
但是太子大婚不过三日,却要再立皇后,若是萧贵妃成为皇后,萧家的势力将更大,这连续提拔萧家,此消彼长,定然会让韩家的崛起势头更一步遭到打击,如此一来,对于皇帝一直实行的世家平衡之策将是一个大大的破坏。
皇帝为何要如此做?他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韩玄道眼眸子深处很是冷峻,在他的下意识中,自然是觉得这皇后非萧贵妃莫属。
实际上朝中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无论资历和在后宫的地位,萧贵妃就差这一个名号而已。
只是坐在群臣之首的萧太师眼眸子里却是闪过怪异的目光,老人家并无丝毫兴奋喜悦之色,那放在膝盖上的苍老干枯的手,甚至有些不安地握了起来。
萧太师对于皇帝的制衡之策,那是看的很透,他一直很清楚,皇帝不希望萧家强盛,却也不会希望韩家强盛。
在皇帝的心中,是要将朝中世家当做棋子一样玩弄而已。
在韩家风头正劲之时,皇帝突然来了太子大婚一手棋,将势头正近的韩家上升势头一下子压住,朝中许多的臣子在一个月之前,得知太子要迎娶萧家的小姐,便有不少从韩家这边又投到了萧家的门下,之前韩家那种门庭若市的热闹场景,也因为太子与萧明玫的亲事,一下子静下来不少。
萧太师心中很清楚,这一次太子大婚,又让朝局趋于平衡,此种情况下,皇帝应该不会再做出太大的举动来。
但是太子大婚不过三日,皇帝突然抛出立后的话题来,这让老人家心中震惊之余,在瞬间便警惕起来。
他并不与其他人那般下意识地以为皇帝要册封萧贵妃为后。
萧太师微微抬头,那一双看似浑浊实际上却是犀利无比的眼眸子,盯在了苏观涯的脸上,而苏观涯此时竟然也恰好盯在萧太师的脸上。
两人四目接触,四道犀利的目光碰撞过后,吏部尚书苏观涯却是率先微微一笑,萧太师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露出微笑来。
不错,原来是这样!
萧太师心念一动,心中终于想到,朝中除了萧派和韩派,还有一个强势的派别苏派。
在韩家崛起之前,朝堂上的争斗,一直是萧苏两家的对峙,但是随着皇帝蓄意扶持起韩家,韩家在朝中愈发地显眼时,先前的老对手苏家却是在一点点地沉寂隐藏下去。
如今朝堂之上,通常都是萧派官员和以韩家为首的韩派官员的对决,曾经在朝堂上活跃无比的苏派官员,却是变得越来越沉默。
萧派与韩派忙着互相打击,双方也确实将对方打落了大批的官员,斗争如火如荼,而苏家却渐渐成为坐山观虎斗的角色。
苏观涯外表为质彬彬,看起来温和斯文,但是作为苏观涯的老对手,萧太师清楚这个对手的能力,知道在苏观涯那斯文充满笑容的面孔下,是一颗极其狡猾冷厉的心。
怎能忽视这样一个强大对手的存在?
皇帝立后,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萧贵妃,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苏家的苏丽妃?
皇帝是不是觉得韩萧两家斗得还不够激烈,所以要以此方式,将苏家再一次拉到台面上,逼着苏家参与朝堂的混斗?
皇帝不希望韩家强势,不希望萧家强势,自然也不会希望苏家坐山观虎斗!
想到此处,萧太师眼中更是显出笑意。
皇帝坐在金黄色的龙座之中,望着朝中臣子们千奇百怪的表情,知道这下面那都是存着万般心机千分诡计,抬起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胡须,缓缓道:“朕这几日思来想去,要想统领后宫,定要聪慧伶俐,睿智淑德……朕已决定,立韩淑妃为我大燕皇后!”
就这么突如其来,皇帝向群臣宣布了自己的想法。
“韩淑妃”三字清晰无比地传遍在朝中每一位臣子的耳朵里,当着三字传入到大家的耳朵里,便是再淡定的臣子,脸上也终于显出吃惊之色。
萧太师的拳头握的更紧。
原来不是苏妃,而是韩妃,但是却如自己所料,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萧妃!
朝堂一时间寂静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如同凝固一般,大家都感到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整个朝堂,诡异无比,压抑得让人几乎透不过起来。
“圣上……不可!”
终于,一个明亮的声音打破了朝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在朝臣之列中的韩漠也是望过去,皱起眉头,微显吃惊。
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父亲韩玄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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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五章朝上怪事
若说皇帝宣布立韩淑妃为皇后让朝中大臣们大吃一惊,韩玄昌第一个出来反对,那更是让所有人震惊,没有人会想到,第一个出来反对立韩淑为后的,竟然是韩玄昌,便是连韩玄道也是皱起眉头。
皇帝显然也是很为吃惊,皱眉道:“韩爱卿,朕……方才说过,朕意已决,不是与你们商量!”
韩玄昌上前去,跪倒在地,恭敬道:“圣上,臣虽知有罪,却还是要向圣上谏言,圣上立后乃是国之大事,然则……淑妃实在不适合立为皇后。”
皇帝冷声道:“朕倒要听听,淑妃有何不适合?”
韩玄昌直挺挺地跪在朝堂之上,朗声道:“淑妃有德,却并无统御后宫之才能,而且淑妃入宫甚晚,资历太浅,无才干无资历,实非皇后最佳人选!”
朝臣哗然。
谁也想不到,韩玄昌竟然当朝职责自己侄女无才,一时间窃窃私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韩玄昌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朝中反对立淑妃为后的大有人,怎么着也轮不上你韩玄昌出来反对啊,立韩淑为后,韩家上下该当是欣喜万分才是啊。
韩玄昌这样一弄,不但将韩派许多敌对之臣弄得目瞪口呆,便是韩派自己人,那也是糊涂不已。
范云傲和胡雪辛都是望着韩玄昌,眼眸子充满疑惑。
韩漠在朝列之中,看到韩玄昌第一个出来,与所有人一样,也是吃惊不小,但是他对父亲极其了解,知道父亲做事,向来都是极为谨慎,今日出列反对韩淑为后,定然有其深意,只是一时间却是想不通父亲究竟是如何想的。
“有德无才?”皇帝冷冷一笑,身体微微前倾,“韩玄昌,你莫忘记,淑妃可是你的侄女……你这做叔叔的,就这样评价自己的侄女?而且……淑妃乃是朕的爱妃,你这样评价,那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韩玄昌正色道:“臣不敢亵渎淑妃,只是圣上立后,乃是国之大事,关乎我大燕国运。臣身为圣上臣子,承蒙圣上隆恩,明知不敬,却也要斗胆直言!”
便在此时,一名御史已是上前跪倒,大声道:“圣上,臣御史台侍御史张慎附议韩大人所言。立后乃是国之大事,不可轻率!”
“张慎,你大胆!”皇帝怒道:“朕立后,难道是轻率之举吗?”
这张慎乃是萧党中人,韩漠对于这个人,还是很有印象,当初第一次上朝之时,第一个出列奏事的便是这个家伙。
他既然是萧派在朝堂上的代言人,底气是有的,那嘴皮子更是有的,皇帝一动问,张慎便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圣上,微臣不敢,只是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后宫立后,都是重大无比的国事,皇后之选,更是要贤良淑德,有统御后宫之才,如此方可稳定后宫,母仪天下,国泰民安。正如韩大人所言,淑妃淑德出众,性情谦和,然则并无统御后宫之才,实非皇后最佳人选!”
皇帝眼中显出愤怒之色,瞥了萧太师一眼,随即向张慎冷笑道:“张慎,你当朕不会杀人吗?”
张慎却是挺着脖子道:“臣一心为国,犯上直谏,不畏生死。圣上便是砍了微臣的脑袋,微臣也要直言上谏,臣不畏生死,只是尽职谏言!”
他话声刚落,从两列又哗啦出来十多人,一起跪在朝上,纷纷道:“臣等愿死谏圣上。”
更有一人道:“萧贵妃统领后宫多年,更是很早入宫服侍圣上,如今后宫安宁,萧贵妃功不可没,无论资历才干,萧贵妃远胜韩淑妃!”
皇帝握着龙椅的金把手,青筋暴起,似乎是要将那金把手捏碎,厉声道:“朕若非要立淑妃为后,那又如何?”
那张慎还真不愧是干御史的料,慷慨激扬道:“臣为大燕国,愿死谏!”竟是在金銮殿上连连叩头,四周一片寂静,那头皮与大理石板直接撞击发出的声音竟是极其响亮,只是片刻间,这家伙的额头竟然冒出血来,那样子,似乎皇帝若真要立韩淑妃为后,他便要撞死在金銮殿上。
张慎这是下足了本钱,心中清楚,自己越是卖力,出的血越多,背后必定会得到太师的大加器重,金银财物,那是滚滚而来。
所以他演戏逼真,那是强忍痛楚,也要多冒一些血出来。
张慎一动作,后面的一些官员互相看了看,也开始在朝上叩起头来,一时间,朝堂上响起“砰砰砰”的头皮与大理石板撞击之声。
皇帝恼恨无比。
立韩淑为后,当然不是他真的一时冲动,一个忍性十足的皇帝,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有坏整体大局的决策来。
他有自己的考虑。
今日当朝宣布立韩淑为妃,更先明言不须商议,那也是他要做出一个试探,看看自己这个皇帝是否能够决定某些大事。
但是结果令他很失望。
这一年来,皇权日重,在朝堂内外都发展了不少忠于皇族的势力,而世家在争斗中大有消耗。
但是皇帝终于还是明白,世家依然强盛,皇权依然没有强大到能够左右朝局,朝堂上那“砰砰砰”的叩头之声,就如同正在锤击皇权的铁锤一样,敲打着依旧没有稳固强大起来的皇权。
跪在朝堂上的大臣,除了韩玄昌,一个个大义凛然,似乎要以死阻止皇帝立后。
就在这十几名大臣头破血流,鲜血染红大理石板,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萧太师终于颤巍巍地起身,躬着身子道:“启奏圣上,老臣有事要奏!”
众人心中都知道,那些萧派官员前.戏做足,萧太师该出来定论了。
“太师有何话要说?”皇帝尽量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但是神色却很不好看,连声音也显得很是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