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漠眼中闪着光,布速甘是十方名将之一,白夜郎竟然能与布速甘打成平手,其武功当真是骇人听闻,显然已经达到了十方名将的层次,难不成白夜郎竟然也是十方名将之一?
白夜郎与布速甘一战,倾尽平生所学,必定是精彩绝伦,只可惜这天下间却无人看见。
“白师兄就是那一次恢复了神智,记起了当年的一切?”韩漠问道。
艳雪姬点头道:“不过却并不是立刻记起。那一场比斗,精力与体力几乎耗尽,白大哥醒来之后,脑子反倒更是混乱一片,甚至连自己的假名白夜郎也无法记起来。”
韩漠张了张嘴,颇有些吃惊。
“布速甘与白大哥一战之后,或许是因为生出英雄相惜之心,所以对白大哥很为照顾,将白大哥带回自己隐居之所……!”
艳雪姬说到这里,韩漠猛地想起一事,肃然道:“雪姬姐姐,布速甘是风国大将,据说风国的军权俱在他手,如此人物,怎会隐居?”
艳雪姬摇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事儿,我也没心思去多管。只不过白大哥说过,布速甘是在风国珠突泉附近隐居,独身一人。接下来几个月,白大哥就是在布速甘的住所呆着,他精力慢慢恢复,脑中对于往事的印象却渐渐清晰起来,先前只是一段段的记忆,让他的脑子很是混乱,可是到了后来,那一件件事情终于联系在一起,成了完整的记忆,从前所得事情,甚至包括他失忆六年所发生的事情,也都清晰地记起来。他终于想起,自己的仇人,乃是庆宫的鲁妃,所以当他记起一切之后,当机立断地返回了庆国,也就在半个月之前,到得了上京城。”
韩漠叹道:“仇恨竟是如此让人刻骨铭心。”
“或许是那段感情让白大哥刻骨铭心。”艳雪姬幽幽道:“皇后惨死,白大哥心中抱定的信念,就是要为皇后报仇。他记起往事,仇恨之心不灭,自然还是要往庆宫去的。”
“白师兄难不成又是孤身一人闯宫?”韩漠苦笑道。
艳雪姬叹道:“白大哥今日的武技,比之六年前,要强出许多。他潜入庆宫,欲杀庆后,可是那女人这些年权势日盛,身边的护卫自然是高手如云,白大哥在庆宫大开杀戒,斩杀了近百名庆宫高手,但终究没能见到那个女人,而且被宫中护卫以弩箭射中,弩箭上面沾有毒液,如不是白大哥功力高深,以劲气护住心脉,早已经死在了庆宫之中。”
韩漠不由乍舌。
庆宫守卫何等森严,护卫如云,而且不乏武技高手,哪怕是商钟离萧怀玉在世,有绝顶武技,也未必能够在庆宫之内刺杀庆后,白夜郎第二次孤身闯庆宫,更是力斩近百护卫,此等气魄,实令人惊叹。
韩漠看着白夜郎尸身,这位绝顶高手真正的性情温和低调,若不是心中充满着无比的仇恨,又怎会那般极端,展现出那等骇人的威力。
“幸好宫里的人在白大哥入宫开杀之时,就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出来。”艳雪姬轻叹道:“也幸好那时我尚在上京城,否则……!”
韩漠奇道:“你在宫里也有眼线?”
“很奇怪吗?”艳雪姬淡淡一笑,“该有眼睛的地方,我从来不是瞎子。”
韩漠叹道:“你果真是神通广大。”顿了顿,才道:“所以你入宫救出了白师兄,而且一路到了这里?”
艳雪姬轻声道:“白大哥身上的寒毒,如果有解毒之人,只能是在风国。我虽然知道白大哥不可能支撑到风国,但是……哎,好在他临终之前见到你,向你亲自道歉,也少了一桩遗憾事。他素来言而有信,你交托的事情他没能帮你办到,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幽幽叹道:“他今日去了,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带着仇恨活下去,比死了更难受!”
韩漠沉吟一番,终于道:“先不说其他,我们先将白师兄葬了吧,让他入土为安。”
艳雪姬摇摇头,道:“白大哥既说要与商钟离葬在一起,这是他最后让我办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尽力去办的。”
韩漠皱眉道:“难道……你要上去?”艳雪姬这般说,显然是要登上天涯绝巅,将商钟离的尸首弄下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艳雪姬苦笑道:“白大哥说的对,他都已经死了,从前的恩恩怨怨,也就随风而去了。不管如何,我总是要将他葬起来。”
韩漠微微点头,柔声道:“这样也好,你心中没了这根刺,活的反倒舒坦一些。”
艳雪姬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你如今的身份,注定你不会很太平,你自己小心就是。”
韩漠握着她手,轻声道:“我不能陪你去,只是你将圣将和白大哥葬了之后,便早日回来见我,以后就不要与我分开了。”
“我自然会回来看你。”艳雪姬轻轻笑道:“不过却未必能够留在你身边。”
“为何?”韩漠皱起眉头来:“你心中的事情已了,还要做什么?留在我身边,日夜相处,那岂不更好?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艳雪姬伸手轻抚韩漠的脸庞,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我身上还有责任,不能陪在你身边。”
“什么责任?”
艳雪姬唯一沉默,终于道:“有一件事情,我不知是否该告诉你。”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瞒?”韩漠眉头挤在一起:“你有什么困难,如果我能帮上忙,你尽管告诉我。”
艳雪姬幽幽叹道:“我的武功,你自然是看到的,你以为我的武功源自哪里?”
韩漠摇头道:“我本以为是圣将所授,但是……只怕并不如此简单。”
艳雪姬轻声道:“商钟离所授,让我有了武技根基,但是真正传我武技绝学的,并不是他,而是我的恩师夜花夫人!”
“夜花夫人?”韩漠皱起眉头,这个名字,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艳雪姬轻轻点头,道:“世人很少知道恩师的存在,但是恩师的武技,恐怕连商钟离也未必比得上。她一生低调,虽然有绝世武技,却默默无闻。”
“她如今在何处?”
“恩师四年前就已经仙去。”艳雪姬黯然道:“临走之前,她将夜花交给了我,我是她的徒弟,必须承担起这副担子。”她抬头看着猴子三人,道:“他三人,乃是夜花三星,夜花中的一流高手,也是我最信赖的人!”
韩漠茫然道:“这……这夜花又是什么?”
“夜花是一群人。”艳雪姬轻声道:“是恩师一生的心血。”顿了顿,幽幽道:“恩师是一名弃婴,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但是她被高人收养,有了一身绝学。在她三十岁之时,便开始创建了夜花……!”
韩漠摸了摸脑门子,一脸茫然,问道:“夜花……是做什么的?”
“收养孤儿。”艳雪姬平静道:“恩师一开始自己收养孤儿,传授防身武艺,但是随着收养的孤儿越来越多,吃饭生活也就成了问题,所以恩师一开始只能劫富用来养育身边的孤儿们。”
“那是侠女啊!”韩漠赞道,心中却想着,艳雪姬如此妖媚,这性子肯定不是在商府形成,只怕是跟了夜花夫人之后才耳濡目染形成,想来夜花夫人年轻时候也是与艳雪姬一样,是个妩媚妖艳的女子。
“后来收养的人越来越多,恩师手下的人也就慢慢变成了一群组织,散于各处,大伙儿的目标,也就是各尽所能,挣银子让大家生存下去。一开始收养孤儿,后来那些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女子也被收纳进夜花之中……恩师将夜花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夜花的人已经超过两千人。”艳雪姬轻轻一笑:“你还记得在庆国之时,与那氤氲舫的云仙幽会?那云仙也是夜花的人。”
韩漠急忙道:“你莫诬陷我,我可没和她幽会,你……你不许诬赖好人!”
“你是好人吗?”艳雪姬轻笑道:“那夜如果我没有出手击灭蜡烛,你会不会禁不住诱惑?”
韩漠苦笑道:“你还说,如果不是你在茶中下毒,我会那般狼狈?”随即嘴角泛起笑意,道:“不过好在你后来给我解了毒,我不怪你!”
话一出口,艳雪姬脸上顿时显出娇羞之色,一只手不动声色在韩漠的大腿上拧了一下,极是用力,韩漠咧咧嘴,不敢叫出声。
那夜解毒,香艳无比,韩漠大言不惭说出来,绕是艳雪姬妖媚无比,但是一想到那夜的旖旎,自然也是颇有些羞恼。
只是韩漠却也有些吃惊,想不到艳雪姬手下竟然有那样一个严密的组织,自己却是毫不知晓。
艳雪姬轻声道:“我是夜花的花后,自然不能丢下一切陪在你身边,你……你体谅一些才是。等到哪天我把事情交托给下一任花后,自然……自然会陪在你身边的。”
“原来你也是一个皇后?”韩漠凑近艳雪姬耳边,低声道:“那我岂不成了花王?”
艳雪姬幽幽叹道:“是啊,你是花王,夜花的花王!”
第八七四章欲盟
韩漠终是从艳雪姬的口中,得知了太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他也知道,当他走出这扇门,那么自己所听到的都只能深埋于心中。
要与艳雪姬分别,韩漠自然是非常不舍得,但是他却也知道,如今自己是大事在身,西北之事乃是重中之重,儿女私情,只能往后推去了。
他恭恭敬敬对着白夜郎的尸身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静站片刻,尔后牵了艳雪姬的手,走出了木屋子。
外面寒风阵阵,更有细雪在空中飘落下来,韩漠却见到不远处几个身影,皱眉细看,却是墨十二郎三人,这三人虽然出了木屋子,却并没有离开。
韩漠看了艳雪姬一眼,轻轻松开她手,自己单独走过去,只见墨十二郎坐在地上,云沧澜和那名随从一左一右站着,飘雪落在他们身上,却无人动一动。
韩漠在墨十二郎身边背负双手站定,沉吟片刻,终于道:“他死了!”
墨十二郎身体一震。
“你的仇人不该是他。”韩漠缓慢道:“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敌人都分辨不出,实在……很悲哀!”说完,韩漠不再言语,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等”!墨十二郎忽然道。
韩漠没有回头,只是背负双手停住脚步。
“帮我杀了那贱人。”墨十二郎沉吟片刻,终于道。
韩漠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带着怪异的笑意,道:“帮你?凭什么?”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下巴,平静道:“玄机大师救了我家人一命,我却救了你三条命,我并不欠你们的。你想要我帮你,总要拿出一个足够吸引我的理由!”
墨十二郎缓缓站起身,面具下的眼眸子盯着韩漠的面孔,缓缓道:“你们燕国,总有一日要出兵,你不可否认,如果有我帮忙,你会轻松很多。”
韩漠淡淡一笑,摇头道:“我从不认白纸,告诉我你能为我做什么,如果我觉得筹码能够打动我的心,或许我会考虑你的请求!”
墨十二郎淡淡道:“如果有我们帮你,你燕国打入庆国攻下上京城,至少容易一半!”
云沧澜闻言,已经皱起眉头来。
“那告诉我你拿什么实力与我合作?”韩漠淡淡笑道:“你有足够与我联手的军队?或者有强大的财富?又或者……又可以供给我的武器装备?马匹?粮食?”
墨十二郎面具下的眼眸子冷峻下来。
韩漠立于雪中,如同苍松,这个年轻人看似温和,但是内心却远比他的外表要冷酷的多。
云沧澜皱着眉头,嘴唇蠕动,终于道:“殿下,我们是庆人,如何能与韩漠联手?如今势单力薄,但是我们可以缓而图之,只要我们耐心等待,迟早会出线机会。”
墨十二郎抬起手,止住云沧澜所言,直视韩漠,缓缓道:“我只是与你合作,并非求你。但是我敢保证,只要你能够发兵攻庆,让庆国出现恐慌,我就可以给你很大的帮助。至于军队,你不必担心,等你燕国军队进入庆国的土地,我必定会有一支军队配合你!”
韩漠哈哈笑道:“这个理由,还不足以打动我。但是你的话我会记住……!”顿了顿,笑道:“如果你想到更多的理由,可以随时去西北大营找我,西北大营对于你们二位,一定是会敞开大门的。”说到此处,韩漠再不多言,缓步走到艳雪姬身边。
艳雪姬将他们的话倒是听在耳中,柳眉微蹙,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我送你回营!”艳雪姬轻声道。
韩漠想了想,这一路上还真说不准出什么事请,有艳雪姬护送,想必万无一失,点点头,牵过马,让艳雪姬坐在前面,他在后面环抱住艳雪姬,牵着马缰,远远望了墨十二郎和云沧澜一眼,一抖马缰,就此离去。
等绝影带着韩漠和艳雪姬远去,云沧澜才肃然道:“殿下,你与韩漠所说,都是真的?你要帮他们燕国攻打自己的国家?”
墨十二郎转头看着云沧澜,淡淡道:“自己的国家?庆国还是我们的国家?”他冷哼一声,缓缓道:“你觉得老二有胆子敢杀父皇?”
云沧澜脸色凝重。
“他被那贱人勾引,欲与贱人发生奸情的胆子是有的,但是为了那个贱人杀死父皇,他还没那个狗胆。”墨十二郎冷笑道:“世人不知,你难道还不知?这本就是贱人的一石二鸟之计,一举害死了父皇和老二。父皇不在了,老二也不在了,老三虽然登基为帝,但是以老三的性子和手段,怎可能是贱人的对手?我现在担心的,便是贱人只怕用不了多久还要对老三下手。”他缓缓握起双拳,冷声道:“如今的庆国,已经不是我李家天下,而是她鲁家江山,这样的庆国,难道还是我们的庆国?”
云沧澜肃然道:“即使如此,我们要将妖后赶下台,也不能借用燕国人的力量。这是我庆国之事,无论是否成功,我们自己尽心去做就是。假以时日,我们在暗中联络,沧澜相信,庆国总还是有忠诚之士,只要将他们联络起来,等待时机,未必不能放手一搏。但是如果与燕国人联手,我们必将受控于燕国人,即使到时候真的将妖后赶下台,但是那时候我大庆河山只怕也要沦入燕国人之手。”
墨十二郎凄厉笑起来,大声道:“庆国已经不是我李氏江山,沦入燕国人之手又能怎样?这天下大势,本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以庆国今日之形势,你觉得这个国家还能保得住?不是落入魏人之手,便是落入燕人之手。我们若是借用燕人之力,到时候未必不能保住一些地盘……但是那个贱人,却必须要死,无论如何,我也要铲除那贱人。”
云沧澜叹了口气,道:“殿下,你乃我大庆皇子,所谋者,绝不能只是一己之仇,而是要为我大庆千万百姓考虑。大庆江山,乃是先祖打下来,我们身为子孙后代,怎能助外人毁了自己的江山?”
墨十二郎眼中显出冷厉之色,淡淡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本皇子是个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之辈?”
云沧澜忙躬身道:“沧澜不敢!”
墨十二郎被艳雪姬击中一掌,身上伤势不轻,身体晃了晃,却还是极为硬挺地站着,缓缓道:“你若觉得我所为不合你意,你尽管离去,我绝不拦你。”说到此处,口中忽地又溢出鲜血,那鲜血更是从面具下的缝隙流出来。
云沧澜眼中神色复杂,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殿下是君,沧澜是臣,而且沧澜这条性命也是殿下所赐,殿下所命,沧澜不得不从。只是……沧澜只希望殿下记着,咱们是庆国人,生为庆人,死为庆鬼!”
墨十二郎并没有多言,只是转过身,望着不远处那栋破旧的木屋子。
他的眼中神色复杂,许久之后,他才面朝那栋木屋子跪了下去,他将脑袋埋在积雪之中,全身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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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影如风,良驹识途,在积雪上如履平地,风般驰向西北大营,不到一个时辰,天尚未亮,便已经离西北大营只有十余里地之遥,依稀可以看见黑乎乎连绵一片的西北大营,韩漠这才放慢了马速。
这一路上,他倒是极其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