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射杀麻衣首领,这才吼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此时麻衣人不过剩下三人而已,已是被围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垂死挣扎,薛绍的厉吼,并未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兵器。
火把倒真是驱散毒蜂的好武器,而且这些毒蜂显然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每只毒蜂只能蜇人一次,蜇过之后,它们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当最后一名麻衣人倒在血泊之中,整个大米仓中的血腥气味,那是浓郁无比,地上几十具尸首四处散落着,鲜血兀自泊泊流淌着。
薛绍将手中长弓交给身边士兵,沉声道:“收好自家兄弟尸首,将敌人尸首都拖出去,伤者暂时歇息,包扎处理伤势,传令下去,不可松懈,以防敌人再次偷袭!”
众御林军训练有素,虽然同伴死伤不少,但还毅然将库里的尸首拖了出去。
御林军的尸首确认身份,用布巾包裹起来,至于麻衣人和影子卫的尸体,拖到米仓院子里,露天摆放起来。
一场血战,似乎已经结束。
……
……
李固与西花厅吏员隐匿在书院之外,并没有轻举妄动,时间静静流逝,前院的打斗声渐渐小了,战斗似乎已经进入尾声,但是方才从后院潜入的六名黑衣人,大半天过去,却没有丝毫动静,更是不见他们从里面出来。
李固一脸冰冷,向身边的一名吏员轻声道:“乌海,你与我进去看看情况,其他人,不得轻举妄动!”那人立刻发出指令,令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是随着李固,从大数中轻飘飘地落下来,翻过院墙,潜入了书院中。
书房后院一片寂静,两株小树随风轻轻晃动,书房内却是一片漆黑,并没有点灯。
李固与乌海鬼魅般地翻上了书房的屋顶,就如同猫儿一样,脚下没有半丝动静,到得书房正上方,李固小心翼翼地轻轻掀开一块瓦片。
屋里漆黑,自然看不到东西,李固只能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希望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屋子里的传来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若非李固有着丰富的暗黑经验,这样的脚步声定然是极难发现,他甚至能够判断出,这一阵脚步声,十有八九就是先前潜入书房的那一群黑衣人,只因他听的出来,发出脚步声的绝不止一人两人。
李固和乌海就像两只栖息在屋檐下的蝙蝠一样,一动不动。
对于他们来说,忍耐力绝非普通人可以比拟。
屋子里除了细若游丝的轻微脚步声,再无其他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里面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找到了!”
李固心中一紧,以为对方是找到了大家都想要得到的那件东西,顿时眼眸子冰冷起来,拳头轻轻握起,如果对方真的找到那件东西,无论如何,那也是要抢到手里来。
忽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极怪异的声音,李固将眼睛对着空处,虽然里面漆黑一片,但是却多少有些月光渗透到屋内,影影绰绰中,见到几道人影往一处聚集过去。
那怪异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就听一个似有若无的声音传上来:“你二人守在此处,其他人随我进去!”其实这些字句李固并没有全部听清,但是根据前后的语句,判断出此话的意思来。
李固听到这句话,心中甚是疑惑:“进去?进到哪里去?”
他看向乌海,乌海也正看着他,眼中显出询问之色,那自然是想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李固微一沉吟,才做了几个手势,最后一刀手势,乃是将手掌往下一切,那是“杀”的意思。
乌海明白了李固的意思,微微点头。
这二人都是暗黑老手,曾经那也是经常在一起行动,配合默契,也正因如此,李固才会带他一起进来探看书房的虚实。
两人就像泥鳅一样,从屋顶滑了下去,摸索到一处窗边,李固从怀中取出一支匕首来,将匕首的利刃插入窗户的缝隙中,轻轻往上滑。碰到了窗闩,轻轻一挑,窗户顿时打开来,一阵微风便从窗开吹进去。
这窗户打开,无声无息,就宛若是被风吹开一样。
如同李固预料一样,屋中留守的两人,顿时有一人已经猫一般窜过来,那是准备关上窗户。
那人显然也是存了戒备之心,探头向外看了看,这个时候,乌海就如同等待多时的毒蛇一样,手中的匕首就如同毒蛇的信,闪电般刺出,直刺入那人的咽喉之中,那人双目暴突,喉咙里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李固又如同泥鳅般,在乌海将那人的尸首从窗开悄无声息地拖出来时,李固的身影就从窗口翻进去,到了里面,乌海也如蛇一般滑进屋内,顺手关上了窗户。
李固在前,乌海在后,二人紧贴在一起,就像一个人,缓缓向剩下的那个人走过去。
那人一开始并未注意这边,还以为是同伴回来,但是暗黑人员独特的嗅觉,让他们总能够敏锐地感觉到死亡气息的降临。
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转头往李固望过来,他看到的,是一张冰冷且充满杀气的脸,李固依旧如同一头许久没有进食过的饿狼一样,直扑过来。
这人伸手到也不弱,已经预感到来者不善,身体往后滑,手中的大刀便往上挥,准备去抵挡李固刺过来的匕首。
他的动作极快,眼见李固的匕首便要刺在刀刃上,这人心中倒是有些吃惊,万一刀戈交击,必定会引出动静来,只怕外面就要听到这里面的动静。
他身体后撤之时,准备收刀,免得与匕首相击。
李固自然也是不愿意发出动静的,所以他的匕首快要触碰到刀刃的一霎那,便顿住,收发自如,竟是凝固一般。
那黑衣人还没缓过气来,就感觉小腹一阵剧痛,不知何时,乌海已经从李固的身后窜出来,趁着黑衣人中盘空虚的时机,一匕首刺入了他的小腹。
黑衣人神情痛苦,只觉得浑身在这一刻绵软无力,死亡已经降临,他嘴中尚未发出声音,李固本来凝固住的匕首,又如同利箭般刺出,刺入了他的咽喉。
一切都只是在瞬间发生,李固和乌海完美的默契配合,顺利地连续击杀两名黑衣人。
李固拉着黑衣人的领口,轻轻放下他的尸首,免得发出太大的动静,这才在尸首身上擦干匕首上的血迹,转过头,就看到旁边的地面上,竟然显出一块漆黑的洞口来。
“原来还有密室!”李固顿时明白:“这些人在这里找半天,找到的不是那件东西,而是……这间密室!”
第三五四章【指桑骂槐】
李固与乌海相视一眼,心中都十分清楚,如果那件东西真的藏在书房,十有八九就是在这地下密室中。只是二人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一群黑衣人,却知道这间书房中有地下密室的存在?这群黑衣人身上并没有佩带身份标识,不好识别,并不能确定他们来自哪一个势力。
但是以李固许多年的经验,却是隐隐猜到,这一群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庆国的紫衣卫。
紫衣卫是庆国极为强势的暗黑机构,深得当今庆帝信任,作为庆帝最信赖的工具,紫衣卫分为明暗两部,明部设司衙门,审讯的乃是庆国的官吏,而暗部,就是从事真正的暗黑任务。
三大暗黑机构,黑旗设立最早,西花厅次之,紫衣卫又次之,所以单论暗黑经验,黑旗自然是比另外两大暗黑机构丰富得多。
看今夜这些黑衣人的行动,也算是计划周密,行动谨慎,但是相比起于黑旗的严密,还是颇有差距。
这样一群人物,最大的可能,便是庆国的紫衣卫。
但是李固却无法想通,紫衣卫为何也会对那件东西感兴趣?他们有何图谋?更让人吃惊的是,作为燕国本土的暗黑势力,连花厅都不知道贺学之的书房内另有密室,为何这一群紫衣卫却能知道?他们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阵阵谜团笼罩在李固的心头。
不过此时不是去解开谜团的时候,而是要拿到韩漠吩咐下来必须拿到的东西。
“可能有机关!”乌海轻声道。
李固点点头,既然这里出现地下密室,那里面自然都是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重要的地方,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就能够进退自如,里面没有机关那才是见了鬼。
虽然里面肯定有着难以预测的危险,但是作为暗黑吏员,本就是要去应对这些危险,他们本就是时时刻刻与死神相伴。
韩漠既然吩咐下来,那么即使有再大的危险,李固也一定会全力以赴,去拿到必须拿到的东西。
“已经有人为我们探路!”李固轻声道,再不犹豫,握紧匕首,从洞口下了去,乌海立刻跟在后面,进入了密室之内。
……
……
春园的花园之内,贺学之得意地笑,韩漠心头则是一紧。
他是知道书房处最厉害的角色已经与艳雪姬两败俱伤,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功力,所以他才决定趁这个时机,派遣西花厅的吏员潜入贺学之的书房,去盗取那件东西。
对于李固和西花厅吏员的能力,他是很相信的,只要那鬼谷门人不能出手,贺家的影子卫,显然不是西花厅吏员的敌手。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书房中还另有密室,这一消息,在这之前他并未得知,那么李固等人自然也不知道。
看贺学之的样子,那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这让韩漠深深怀疑,那书房中一定存在着某种阴谋。
李固等人,会不会陷进圈套之中?
贺学之将这样的秘密说出来,显然是对他的密室有着绝对的信心,又或者……泄露这样的秘密,本就是想让韩漠钻进他的陷阱。
李固能否应对那样的陷阱?
韩漠不能确定,但是他还是相信李固。
李固能够担任三处主事,绝非普通角色,他曾经面对的险恶境地,那也是数不胜数,韩漠觉得自己有必要信任李固的能力。
贺学之今夜邀请韩漠来赴宴,韩漠心知肚明,那是有心要将自己稳在春园之内,贺家的影子卫也好对大鸿米仓行动。
韩漠赴宴,自然也不是想喝这一杯酒,而是他也要将贺学之稳在花园中,以方便李固等人的行动。
双方都是施展着心机,两大对手在这里饮酒赏月,而他们的部下,则在这月夜之下,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之争。
贺学之品着酒,脸上的神情很得意,他时不时地看看韩漠的脸色,却发现这位年轻人气定神闲,有着远超他实际年龄的镇定,心中对于这个狡猾的小狐狸,还真是生出几分钦佩之意。
若非韩漠是世家子弟,若非韩漠是自己的对手,贺学之甚至愿意不惜代价将他笼络到自己的麾下,他十分肯定,如果贺家多了这样的人物,那么贺家暗中策划的大计,一定能够更有把握。
月上中天,万物俱静,二人似乎都已无话可说,只是品着酒,赏着月。
这种诡异的气氛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一名贺家下人急匆匆地过来,禀道:“回老爷,御林军的薛绍薛护军尉请来求见韩将军,正在花园门外等候!”
贺学之眼中泛起笑意,在他看来,薛绍这次过来,只怕是报丧来的,他甚至往大鸿米仓方向望去,看看是否有红霞满天的情景。
只是很可惜,月明星稀,寂静一片,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请薛护军尉!”贺学之挥挥手。
韩漠托着下巴,故作疑惑之色道:“半夜三更,薛绍来此做甚?他不是在官仓那边守护着吗?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贺学之笑眯眯地道:“世侄莫着急,薛护军尉这不是来了!”
薛绍果然来了,快步过来,拱手行礼,看了贺学之一眼,欲言又止。
韩漠道:“薛护军尉,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看了贺学之一眼,道:“贺世伯是自己人,不必避讳,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薛绍终于道:“禀将军,大鸿米仓那边……出了大事!”
“什么?”韩漠皱起眉头:“出了何样事情?”
贺学之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块鹅肝,悠然自得地品尝起来。
“回将军,有人意图潜入大鸿米仓,放火烧粮!”薛绍神情肃然,缓缓禀道,说到这里,他禁不住瞥了那边悠然自得的贺学之一眼,眼眸子划过愤怒之色。
“烧粮?”韩漠愤然而起:“谁干的事儿?他奶奶的,那帮孙子还是人吗?这都是赈灾之用,要发给百姓活命的,他们这样做,岂不是置百姓于死地?如此禽兽之举,如此毫无人性的事情,竟然有人干的出来?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老百姓也都是血肉之躯,性命就这般不值钱?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定然是比虎狼还歹毒……不,虎狼还有些兽性,这帮孙子那是连禽兽都不如,老子要是抓到他们,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妈的,喂狗都只怕野狗不吃,嫌那肉臭,禽兽不如的孙子啊,千刀万剐的畜生啊……!”
韩漠一通大骂,贺学之脸上肌肉抽搐,神情异常难看。
韩漠这每一句话,就等于是在骂他啊。
薛绍也来了火,大骂道:“不错,那些王八蛋,老子娘也不知道是如何教他们的,烧粮就等于是在杀人,干这事的,那是禽兽不如的刽子手,若是被老百姓知道,只怕人人都想将他撕成碎片,食他肉饮他血!”
韩漠骂了一阵,才做出自觉失态的模样,向贺学之道:“世伯,真是……真是抱歉,我实在是气愤不过,这才口出粗言,你莫见怪!”
“无妨无妨!”贺学之压着肚子里的怒火,勉强笑道。
韩漠握着拳头道:“世伯,你说这放火的龟孙子,该不该杀?”
贺学之眼角抽搐,不得不道:“该……该杀……世侄啊,当务之急,倒不是要骂他们,而是要救火啊……御林军守着满满一仓库粮食,那是几十万斤活命的粮食,若是被百姓知道,只怕会生出事端,到时候会对御林军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