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还没有逼到我们要动手的时候,该杀的时候,我们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贺学之肥胖的身躯走得很慢,看起来也很吃力,但声音却很平静:“即使要杀,也要让他们死的无声无息……至少不会让东花厅抓到是我们动手!”
徐先生缓缓道:“郡守大人,苏观涯为何选派苏克雍前来,你可看明白?”
司徒静皱眉道:“苏克雍是苏观涯的亲信!”
“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绝非最主要的原因。”徐先生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苏观涯派苏克雍前来,正是看上了苏克雍的性情!”
“此话怎讲?”
“苏克雍意气用事,性情也颇耿直,不知变通。”徐先生轻声道:“这种人,实际上并不适合在官场上混……如果苏观涯真的只是为了派人来宜春郡彻查税银之事,那么苏克雍绝对是最不适合的人选!”
贺学之背负双手,凝视着徐先生,问道:“先生的意思,苏观涯派来苏克雍,那是另有阴谋?”
“正是。”徐先生表情淡然:“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苏观涯最想看到的,就是苏克雍死在我们的手上!”
司徒静顿时显出吃惊之色,贺学之则是眯着眼睛。
“苏克雍今夜在宴席上,毫无顾忌地撕破脸皮……!”徐先生看着司徒静:“他这番行为,不但激怒了其他人,就是连郡守大人也是忍耐不住,生出杀心……由此可见,苏克雍确实是一个容易让人生怒的人,亦是一个容易让人生出杀心的人,这样的人……苏观涯岂能不明白他的性情,。”顿了顿,微一沉吟,才继续道:“苏克雍性情耿直,派他来彻查税银之事,他必定是不知变通,一意孤行大力查下去,这种茅坑般石头一样的人物,只要我们稍微忍受不住,便会动手除掉他……这恰恰就是苏观涯期待的。苏观涯就是想以苏克雍为诱饵,引我们动手,从而让东花厅得到我们暗杀苏克雍的证据……!”
贺学之冷笑道:“先生这样一说,我也是豁然明白了。嘿嘿,苏观涯是条不吭声的野狗,平日里看似不动声色,做起事情来,那是歹毒得很。这苏克雍是他的亲信,虽说是苏氏旁系子弟,但自幼这二人关系就不错,为了因我们下圈套,他却舍得将自幼的玩伴拿出来做诱饵牺牲……其心也实在是歹毒的很!”
司徒静也恍然大悟:“不错,真要是来查案,就该派谨慎且老谋深算之辈,派来苏克雍这块石头,那必有阴谋。”
徐先生淡淡一笑,道:“所以主公方才所言,实为上道。只要不到万不得已,任由他苏克雍去跳去闹,倒看看他能闹出什么明堂。即使到了最后,万不得已之下真要杀他,那也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他消失,却又不能牵扯到我们的身上……!”
贺学之笑眯眯地道:“真要到了那时,便要先生出奇谋了。若是不出意外,从明日开始,苏克雍这条疯狗便会咬着清吏司衙门不放手……!”
司徒静立刻道:“大爷放心,清吏司贺无图已是将账目做好,我看苏克雍怎么查!”
“再好的账目,也会有漏洞。”徐先生淡淡道:“主公,我倒想出一个主意,或可让苏克雍陷入困境,只是……要牺牲一人!”
贺学之道:“先生请讲!”
徐先生凑上前来,在贺学之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贺学之先是皱眉,随即道:“先生之策极妙……为了整个家族,死上几个人,那也是无奈之事!”
司徒静见徐先生耳语,似乎对自己有些信不过,心中有些恼怒,但是他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贺学之往小院子方向看了一眼,忽地拍了拍手,从旁边的暗处钻出一人来,单膝跪倒:“老爷!”
“让人透风给萧小姐,让萧小姐知道,韩漠韩将军如今正在与佳人欢好……!”贺学之淡淡道。
那人立刻领命而去。
徐先生嘴角泛起笑意,贺学之已经摇头叹道:“太师之命,那是不得不从,人说宁拆三座庙不毁一门亲,看来今日我是要拆一拆这门亲了。”向司徒静道:“司徒兄,酒宴还在继续吗?”
司徒静反应过来:“是了,差点还忘记了。我是借口解手才出来的。”
贺学之笑道:“那边可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要陪,凌大人只怕等急了,走,司徒兄,我们去敬凌大人几杯才是!”
“是是是!”
“先生,韩漠这边,你就派人盯住。”贺学之眯着眼睛道:“若是韩漠与她欢好,那么先生的第一策也就等于有了效果……否则,那很有可能是故意装作与我们亲近,实际却是另有所图,这少年的城府,我们可是要大大提防……!”
“主公放心,我已安排人听房!”徐先生微笑道:“能够抵挡住她的风情,这天下并无几人!”
第三一二章【互斗心术】
春园北侧的一处庭院里,萧灵芷娇躯亭亭玉立,正静静地凝视着天上那一轮明月,月光似水,柔和异常,洒落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柳眉蹙着,神情虽然冷漠,但是那一双美丽的眼眸子里,却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寂寞。
最让人伤是寂寞。
寂寞有时候就像噬骨的毒药,让人在疲倦中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无奈,那一弯明月,虽然能够寄托愁绪,却永远也驱散不了心头的寂寞。
不知从何时起,这种寂寞越来越强烈。
小君看着萧灵芷苗条的娇躯在庭院中显得落寞无比,心中也是一阵感伤,一直以来,萧灵芷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冷漠淡然,看似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伤害她,但是小君却明白,萧灵芷柔弱的时候,那就像精致的瓷瓶子,一碰就能碎。
“小姐,回屋吧!”小君轻声道:“夜里太寒。”
萧灵芷轻轻摇头:“这个世上,干净的东西不多……只有天上的月亮,才那样纯粹,那样清澈……有它照在我的身上,我觉得自己也变得干净了。”
小君急道:“小姐,你……你本就干净……!”
萧灵芷淡淡一笑,道:“韩漠说得对,我的手上沾了太多的鲜血,或许不是我亲自所杀,但是……!”
“你何必将韩少爷的话当真。”小君轻声道:“小姐,那些事情,也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你不过是为了报恩……!”
萧灵芷转过身来,凝视着小君,沉吟许久,才道:“我现在越来越疑惑,有时候为了一个人的恩情,去伤害无数人,这究竟是对是错?”
小君没有回答,她也无法回答。
她只知道细心伺候萧灵芷,因为萧灵芷的快乐而快乐,因为萧灵芷的悲伤而悲伤,她可以为萧灵芷生,也可以为萧灵芷死。
她还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走到那间很昏暗的屋子里,饥寒交迫,一个清秀的小姑娘递来一块饼。
“我叫芷儿,以后你就做我的妹妹吧!”
从那时起,她二人的生命轨迹便交错在一起,在后来的风雨中,二人离离合合,但最终还是相聚在一起。
那是一段外人无法得知也无法理解的故事。
……
“萧小姐,这是我们老爷吩咐送来的参汤。”一名丫鬟走进庭院,手里端着银制盘子,盘子上放着汤罐和小瓷碗。
“给我就好!”小君上去接了过来。
丫鬟笑道:“谢谢姐姐。前厅还有客人,我还要去伺候着呢……那韩将军真是年轻,那般年纪便做了将军,真是了不起!”
萧灵芷闻言,皱起眉头。
小君看了萧灵芷一眼,才笑道:“韩将军?哪个韩将军?”
“御林军的韩将军啊。”丫鬟看似很随意地道:“我们老爷都很喜欢韩将军哩,都将府里最漂亮的舞姬赐给了韩将军……!”
“你说什么?”小君柳眉蹙起:“韩将军……有没有接受那舞姬?”
丫鬟压低声音,轻笑道:“那样的女子,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韩将军也是很喜欢的,如今……如今两人正在一起呢……唔,姐姐,我还要去伺候,先告退了!”
那丫鬟匆匆退下,小君一脸怒容,将手里的参汤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萧灵芷,气愤道:“小姐,你……你都听见了?”
萧灵芷淡淡道:“听到了!”
“想不到韩少爷……韩漠也是个好色之徒。”小君义愤填膺:“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人,原来他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见到美女就不能把持……!”
萧灵芷神色平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并无过错!”
“小姐!”小君一跺脚:“你……你怎么也这样说,那可是韩少爷……!”
“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萧灵芷依旧是面无表情:“韩漠也是男人,喜好美色,并无什么不对。他喜好女色,与我们有何干系,你又何必生气?”
“我是为小姐不平。”小君立刻道:“小姐对他一片情意,难不成他还看不出来?他怎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其他女人?”萧灵芷轻轻一笑:“他都已与范家的小姐定下亲事,再和其他女人走在一起,又有何奇怪?而且……我何曾对他有过情谊?”
小君有些惊讶,萧灵芷的心思,她是最清楚的,但是萧灵芷此时说得如此平心静气,就好像真的对韩漠没有任何情谊一般。
她不相信这是萧灵芷的真心话。
萧灵芷再不言语,只是莲步轻移,缓缓走进了屋中。
小君蹙起柳眉,端起参汤,急忙跟进屋子里,将参汤放在桌边,过去关上门,见到萧灵芷坐在桌边,此时已经皱起眉头来,不由轻声问道:“小姐,你……你没事吧?”
萧灵芷抬头看了小君一眼,低声道:“刚才有人在监视我们,在偷听我们说话!”
小君并不意外,轻声道:“是,至少有三个人在院子外面隐藏着。”
“你刚才做的很好。”萧灵芷轻声叹道。
小君眉头更是紧蹙,压低声音:“小姐,为何要监视我们?那名丫鬟,为何要将韩少爷的事情透漏给我们?”
“分化而已。”萧灵芷香唇边带着轻蔑的笑意:“或许是有人觉得我和韩漠走得太近,担心我会对他们不利,所以……!”
“挑拨离间?”小君轻声道。
萧灵芷幽幽叹道:“他们是太小心了……!”
小君轻声问道:“小姐,这是不是贺学之安排的?莫非他觉得小姐和韩少爷会走在一起?”
“贺学之并不是高明的人物。”萧灵芷美丽的眼眸子中带着冷漠之色:“我想……只不过他是得到了某人的暗示,让他找机会挑拨我与韩漠的关系……只不过他的手段并不高明,反而……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某人的暗示?”小君道:“小姐,你说的某人,是指……太师?”
萧灵芷轻轻点头:“我们初入宜春郡,虽与韩漠同行,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说明我们和韩漠走在一起。贺学之今夜利用丫鬟前来试探,进行分化,那就说明贺学之是接到了太师的嘱咐……不过这样一来,却让我清楚,太师……已经开始对我有防范了……至少对我的信任开始有了动摇!”
小君露出担忧之色:“小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灵芷沉默着,半晌过后,才无奈一笑,道:“做他们想看到的事情……他只是担心我和韩漠走得太近而已,那我……就如他所愿,不与韩漠有任何瓜葛……!”
小君眼眸子显出感伤之色:“小姐,你的意思,是要以韩少爷为敌人?”
萧灵芷并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到窗边,轻轻推窗,显出一条缝隙,透过那缝隙,望着天边的明月,许久之后,她才喃喃自语:“我该如何做……!”
她美丽的脸上,一片迷茫。
……
……
韩漠推开小阁的那扇门,竹门“嘎吱”打开,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贺学之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淡淡一笑,这才抬步走进了阁子里,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屋内雕梁画栋,虽不大,却极其雅致,一张屏风临堂而立,白色的屏风上,竟是画着《宫装仕女图》,线条流畅,人物丰腴,形态竟然是极为逼真。
屏风之后,灯火闪烁,一道妖娆的倩影投在屏风之上,屋内香气袭人。
韩漠模了摸下巴,缓步转到屏风后面,就看到屏风之后有一张春榻,旁边的红木桌子上,竟是点着红烛,塌上香丝锦被,房中更是熏着暖香。
最让人心动的,自然是坐在榻边的佳人,此时已换上大红的衣裳,头戴金冠,珠帘垂下,静坐榻边,乍一看去,宛若新娘子。
韩漠感觉脸上一阵火热,这种怪异的场景,让他很不舒服。
但是他很快就平复心境,缓步走到那女子面前,轻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那女子已经娇滴滴地道:“将军能否吹灭蜡烛?”
韩漠轻轻笑道:“佳人要求,自当从命!”
他走过去,吹灭了红烛之火,那烛火熄灭,整个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将军别急……唔……弄疼人家了!”韩漠尚未靠近那女子,耳边就传来那女子销魂入骨的娇.吟声,就似乎自己已经对她动手动脚一般。
韩漠尚未多想,自己的手就被一只温玉般的小手牵过去,那女子力气竟然不小,轻轻一带,竟是将韩漠带到床边,那媚入骨髓的声音娇柔地道:“将军,待……待奴家为你宽衣……嗯……将军莫急……!”
她做戏做得极为逼真,就似乎正在被韩漠抱在怀中蹂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