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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 第72节

病症 岁欲 5695 2024-06-29 12:37

  当然,妹妹也不会怪你的,就冲她小时候无数次把屎尿都弄在你身上,她也不好意思怪你了吧,呵呵。

  你放心,我给妹妹穿了厚厚的棉服外套,我自己也穿了,我们去美好地方的路上肯定是不会冷的。

  阿遂,妈妈不在以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最好再好好地把自己重新养一遍,弥补那些年的亏空缺损。

  你曾经问过妈妈一个问题,后不后悔生下你?

  阿遂,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你,妈妈的人生是不幸的,但是有了你却是幸运的,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

  记得快乐哦,阿遂。”

  ……

  末尾还画了一个可爱阳光的笑脸。

  看完遗书,鹤遂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些字迹上已经落下了数不清的眼泪。

  周念抬眼望去——

  发现他早就哭湿了脸。

  第48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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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格外混乱又忙碌的一天。

  派出所, 殡仪馆,鹤遂家,再到派出所, 几经转折时,小镇光景已经从晨到昏, 万事万物都笼罩在一层暗黄的阴翳中。

  发现宋敏桃的亲笔遗书,警察排除他杀的可能, 当天结案。

  殡仪馆建议当天火化。

  当看见遗体被推进火化炉时,周念情不自禁地伸手,用力握住鹤遂的手指。

  他没有任何反应。

  鹤遂的眼里燃着火光,翻滚的灰烬是妈妈和妹妹,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还紧攥着宋敏桃留下的那封遗书。

  前日才见过的亲人, 不消半个小时,就变成了两个长长方方的盒子。

  鹤遂把两个盒子抱在怀中, 小心翼翼。

  离开殡仪馆时, 外面下起了雨。

  像是为烘托这悲怨气氛, 雨也下得格外阴湿难缠,铅灰色云块在头顶不停翻滚是流动。

  鹤遂抱着骨灰盒踏入雨中,肩线瘦削凌厉, 眉眼间是这雨水冲刷不掉的隐愁。

  周念看着他的背影,没犹豫, 也抬脚一并踏进雨中。

  脆亮的青石板路映出两人身形面容。

  她坚定地走在他身边。

  ……

  销户时需要携带户口本和身份证。

  周念陪鹤遂回家取这两样东西时, 发现宋敏桃已经提前把东西准备好, 用一个塑料口袋装着, 还细心地缠好打了结,放在卧室里的枕头上。

  里面是她和宋平安的证件。

  她是怕鹤遂找不到, 就提前准备好了。

  看见这一幕的周念,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背过身去抹眼泪。

  怕影响到鹤遂,又不敢哭出声。

  她还记得宋阿姨温柔的笑脸,也还记得在鹤遂房间里,宋阿姨与她的谈话。

  明明是那样美好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苦难真是不讲一点道理。

  死去的人苦,活着的人也苦,宋敏桃被逼无奈择出下下策,是苦,鹤遂在骤然间失去两个至亲,是苦。

  周念嘴里也弥出苦味,她一天没吃东西,胆汁和胃酸反流进口腔,喉咙里的灼烧感强烈,让人格外难熬。

  鹤遂却比她还要难受上千倍万倍,她真是难以想象。

  接下来是到派出所办理销户。

  周念站在不远处等待,她看着窗口前的鹤遂,为他妈妈和妹妹同时办理销户。

  她看不见他的脸,但总觉得那个心性孤傲的少年在此时此刻,被什么重物压弯了肩骨。

  那天的鹤遂只得到了两张销户证明,还有一身雨意。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周念怕上次鹤遂被扇耳光的情况再发生,也不确定冉银有没有从医院回家,只能早早地就和他分别,选择自己独自走回家。

  分别时刻是在傍晚。

  天色全黑,雨还在下,周念手里有一把从鹤遂家带出来的雨伞,她在瓦檐下把雨伞给他:“你打着回去。”

  鹤遂只是摇摇头,旋即把冲锋衣的帽子拉起来戴在头上,遮住颧骨和双耳。

  他转身走进雨中。

  “鹤遂。”周念突然叫住他,看见他背対她停住脚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明天再来找你。”

  也不知是不是他没有回答,还是他的回答被淹没在了暴雨声里。

  周念没有听见回答。

  他抬脚,走进黑夜里,走进暴雨中,最终彻底消失在周念的视线里。

  等周念到家的时候,发现冉银已在家中,就坐在堂屋里。

  周念马上做好被质问的准备。

  很反常的是,冉银居然什么都没有说,只语气平静地让她上楼睡觉。

  周念很意外,疑惑地看了冉银好几眼后,抬脚朝木楼梯走去。

  上了楼,周念打开房门的时候听到冉银出门的动静。

  她没有多想,推开门进入房间。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念根本不会想到,冉银出的这一趟门,目的是去找鹤遂。

  夜晚十一点,鹤遂家的大门被敲响。

  冉银足足等了十余分钟,才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叠脚步声。

  她立马昂起下巴,抿紧嘴唇,脸部的每一根线条都已经做好战斗的姿态。

  门打开。

  鹤遂看见门外站着的冉银,眸底一丝波澜也无,平静得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找他。

  冉银双手环在身前,目光上下将鹤遂打量了个遍。

  鹤遂平静回望,视线无偏移。

  “小伙子,你也别怪阿姨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你。”冉银终于开口,“有些话还是越早说清越好。你和我家七斤根本不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觉得你成天带着她乱跑合适吗?她今天一天没画画,跟着你跑了一天,你知道这有多么耽误她吗?”

  鹤遂沉默地听着,扶着门沿的手指在不动声色地收紧。

  听完,骨节前已经扩出青白色。

  “你是在这个镇子长大的,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秉性,也听说过不少关于你乱七八糟的事。我们这些做家长都担心自己的孩子,谁都不愿意自家孩子和你有什么交集,你能明白吗?”冉银上下扫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伙子年纪轻,血气方刚,总想着哄骗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做什么什么坏事。”

  “……”

  鹤遂手指紧紧攀住门沿,低声道:“阿姨,我没有対周念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冉银不会信他嘴里的任何一个字,“七斤现在是不懂事,才觉得和你搅在一起好玩,觉得有意思,那以后呢?我告诉你,她只会恨你耽误她,浪费她最好的时光。”

  鹤遂没有回答,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耳边似乎响起清软的声线——

  “鹤遂,我会永远陪着你。”

  冉银的语气越来越重:“没有哪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鹤遂,你答应阿姨,不要再和七斤有任何来往接触,这才是対她最好的!你要搞清楚,你和她真的不一样,她有着大好未来,而你没有,也别让她以后恨你。”

  字字诛心,鲜血喷薄。

  也不知道是被哪一句话刺中要害,鹤遂紧攀的手指一点点懈力,他的手指从门沿上滑落,耷头垂眼,很低地应了一声:

  “好。”

  冉银再次确认:“这是你答应的,希望你说到做到。”

  鹤遂嗓音有点发哑,语速缓慢:“我答应。”

  沉默几秒。

  他哽了哽,无比艰难地再次开口:“我会离周念远远的。”

  冉银继续确认:“哪怕她来找你?”

  门口无灯,暗处里的鹤遂早就红了眼,他却故作平静地点头:“哪怕她来找我。”

  “很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冉银转身离开,她不在乎这是一个今天刚失去两个亲人的可怜少年,她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向来如此,也不会改变。

  -

  下了整晚暴雨的天空终于放晴。

  周念见天气不错,准备今天去找鹤遂的时候,带他镇外的稻田里走走,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

  吃早饭的时候,她就在想如何不让冉银跟着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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