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垢来说,倾身于【辛吉列】前的人类记忆,都已相当模糊。
不是因为刻意忘却或避而不提,真就如她的名字那般。记忆像混浊的污泥,全都融成一团,只能模糊地摸索到些许片段。
从最初始来说,她的诞生。
从一些多话的嘴巴、卖老的乡里长辈口中得知,她是在被唾弃之间成长的。
而她成长的国都,却又刚好是人类史上空前绝后、最美好的「乌托邦」。
──乌托邦。真名为何史书已无记载,概也只有这词能够形容这样繁华的大陆。
物產丰沛到了极致,资源无一不过剩,建设无一不达颠峰,就连各势力都达到最完美的平衡。
但只要有了高楼,必存在巨大的阴影。
有个堕于边陲的女性、无人知其名的女性,她的身体满是污秽,已看不究竟是谁。唯有她自己知道。
她被贵家子弟玩弄、发现生育后,立刻被同于居家垃圾拋弃。
习惯幸福的人们,不会有时间顾虑边陲者的失落与绝望。
他们忙碌于满溢的慾望与温暖。
这个女性因腹中的孩子,让这她失去了一切,她原该拥有的全都销淡一空。
她痛恨地捶打自己的肚子,诅咒着这个未问世、未清晰、未接触的小东西。
「都是这个东西……都是这个东西……」
捶,毫不间断地捶。
她把人类被赋予的恩惠「依偲」──这原应带来喜悦的力量转化为此生亙古的诅咒,全数灌入这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她要诅咒这孩子,诅咒这孩子的一切。
她得不到的,这孩子也甭想探触到任何一毫。
这时的女性不会知道,她的诅咒不但没伤到这柔弱灵魂,反而成为这婴儿最初的「养分」、捏造其「依偲」粗培。
在这之后,更是发生让人匪夷所思的异事。这小生命像与生有着什么在守护,无论怎么伤害、吃堕胎药物,这个婴儿都像铁石般活得坚强。
就在第十次打算用刀刃切开腹部、刀刃却无由缘断裂下,女性终放弃杀死这个婴儿。
就这样裹着每日每夜以诅咒替代奶水来滋养的婴儿,终于十个月过去了。
就在某一天,全然无预兆下,女性的肚子极度绞痛,使她痛得倾尽血汗喊出了诅咒。
婴儿的手胡乱扯开女性的肚脐,并缓缓顺着流出的液体滑出体外。
诞生了,是女婴。
但她的身旁围绕着不详的黑色雾气。
女婴没有哭,鼻口脱离了羊水,立刻露出不像是笑的容顏。
女性惊眼窥见,这年来发生的种种不幸,顷刻全灌注这个躺在泥巴、血水、羊水间的奇诡肉团。
「垢──!」
这团东西,是污垢,是会扭曲、扭动的污垢!
污垢,玷污她的人生,污染了她的未来,因为这个垢,让她的一切都毁了。
当这句话一脱出口,心脏梗塞,女性就这么倒了下来。
刚出生的女婴什么都不知道,眼睛都还无法打开,只能凭着本能寻找母亲柔软的胸膛、母亲的乳头。
但这并非是眾人目光投射的核心,大家所投视的,是这个女婴身后的黑色雾气中,酝酿出了一双黑亮的眼睛。
大家都很清楚,那是魔兽的眼睛。
那双魔兽的眼睛,似乎正在覬覦满是地上的鲜血。
在这种情况下,无人敢轻易靠近。
当眾人正想准备请专门仲裁黑暗、又名执律者的「坎臾法」前来时,却有个慈蔼的身段主动靠近。
这个女婴由未来将于海外建立芬妮尔的葛瑟尔?虹所抱起了。名贵的霓裳霎时染上红黑色的污泥,但这女士不管。
当这女人抱起她,女婴立刻咯咯地笑开了,这笑开的声音像是祝福葛瑟尔将临的旅途会顺遂、所建之王国将百年和平那般。
葛瑟尔命僕人把那女性埋了。她要接下这女婴的生命。
葛瑟尔在离开乌托邦前,以家族的力量照顾了这女婴。
离开后,託付给修录曼。
「无论她的未来将会如何幸福,她的名字,就照她的生母所取,就叫垢吧!」
又在名后加诸上生母最后给予的「祝福」为姓──希娜丝(shinasu)。
shinasu原是「死不得息,永生徘徊于亡」的诅咒真言,但在葛瑟尔的口中,彷似全都净化了。
而这些话语,成为葛瑟尔在乌托邦最后的吩咐。得到大笔钱的修录曼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