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无色】安柏叛逃记(第二十六章) | 安柏叛逃记

望舒客栈的一间客房。双人床的一对伤者尚在昏迷。
自打斯万和劳伦斯到了这儿,强撑的最后一丝气力随着关门消失殆尽。
他们自己说不清怎么到的床上,怎么换上了药,怎么擦洗干净。
不用“大概”,肯定是诺艾尔做了这些。
窗外已是午后温和的阳光,晚霞的端倪暂不明显。
“斯万先生,还有劳伦斯先生,你们醒来了吗?”
大门应声而开,一身铠甲女仆装的她端着一大盆热菜进门,“因为你们现在身负重伤,所以今天不能吃特别刺激的食物。还好这里的厨师会做这个叫杏仁豆腐的菜。米饭我加了点红糖补血。来,啊~”
若是平时,斯万是绝不肯让别人伺候的。他刚想推辞,绷带紧缠的胳膊阵阵撕裂剧痛打断了他的念头。
如果不养好身体,怎么能去救安柏?
“嗯,来,再吃一勺,啊~”
就这样,两个人洗完了昏迷后的第一顿饱饭。要说不愧是诺艾尔,明明是璃月菜,吃起来却有着蒙德风味。
对此,诺艾尔只会含羞待放。
“我跟言笑厨师拜托了的…别看他很严肃,意外地很好说话呢。”
到这会,劳伦斯见诺艾尔难掩眉宇间的疲惫,急忙插话,“诺艾尔,你是不是去忙别的了?”
诺艾尔刚想岔开话题,无奈劳伦斯盯得太认真,她实在躲不过只得交待。
“我…担心前面还有魔物,所以先处理了一下…”
看诺艾尔铠甲的磨花与钝击痕迹,所谓的“处理一下”应该不仅是打一两个魔物的程度…
法尔伽大团长与琴团长不让诺艾尔入团。原因大家都知道,她真的是个为了集体可以不要命的角儿。
哪怕是让她多活些日子,骑士团的大家会自觉地不让诺艾尔干危险的工作。
“对不起,我们太没用了。”
斯万低头不语,堂堂的门卫骑士现在靠女仆救场,传回蒙德作笑柄事小,无形中万一害了诺艾尔的担忧事大。
“不是的,你们都是勇士。安柏还有阿莱莎认识你们,实在是太好了。”
石门到望舒客栈的路上,劳伦斯简明扼要—相对于他如数家珍回忆每一个细节而言,颇为简洁—说了他所知的阿莱莎的过往。
安柏前辈的往事,诺艾尔再熟悉不过。即使到了现在,安柏在蒙德近乎人人喊打,她依旧在房间摆放第一个兔兔伯爵。
那是安柏亲自指导,诺艾尔亲手做出的第一件成品。
世界,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又该是虚假?
“来,先把饭菜吃完吧。我放了特效药,连同之前上好的特效跌打药,药效快一点明早你们就能正常下地了。”
女仆一如既往伺候着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不论是迷路的旅行者,还是受伤的同伴同事。
自安柏失踪,她第一时间报告了情况,证明安柏当时确实是应某位冒险家请求出城救人,如果出了意外想必与此有关。
也许,琴团长是顾忌蒙德城的舆情涛涛,不敢轻易深究此事吧?
温润的杏仁豆腐与糖软饭很快吃完,诺艾尔先去厨房交餐具。留下依旧瘫痪的两人,无力地望着宾馆房间的天花板。
“劳伦斯,你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怀疑,现在的我们真傻?”
“也许吧。不过,要是不这样,现在的我们更难熬。”
“要是有一天,阿莱莎出现到了你的眼前,你最想说什么?”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不如换一个…”
“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干,你说一下又何妨吗?”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我说了,我会说,‘欢迎回来,阿莱莎。‘”
“真想不到,你这样随性的人还会说这么正经的话。”
“这和正经没关系吧?她一个人在至冬国漂泊打拼,比起我滔滔不绝,不如等她愿意。”
“也是,那我也说吧。’安柏,你是个傻子。‘”
“喂,这话说着多不合适!你怎么能…”
“你说她傻不傻?如果换做别人,侦查骑士岗位重要吗?迪卢克前辈都改行回家卖酒经商了!”
“那也不能说人家傻吧?我还以为你会安慰她呢……”
“安慰?这么多年,能想起给我送烤肉排的,还能有谁?无论怎么烤制,肉排总是半熟的,还能是谁做的呢?谁知道我爱吃半熟的?谁又让我习惯吃半熟的?”
“斯万…”
“是啊,我接下来会痛痛快快大骂,她以为自己是谁啊?风神吗?一个人扛下一切?凭什么我不能站到她身边?她是瞧不起人吗?真是……真是个傻瓜……”
斯万没把话说完,多年来的回忆提炼出打湿被单的热泪,哽咽与抽泣制止住这个公认的呆子骑士接下来吐真言。
闻声,劳伦斯忍不住热泪盈眶,如果有机会,他确实也想质问阿莱莎,这么多年来到底是想拿他怎么样。如果真要一刀两断,写一封信,或者走到面前,堂堂正正奚落他拒绝他,哪里不比现在这么吊着好?
“老朋友,我不问了,不问了……咱们换个话题吧(哽咽),对了听说蒙德有种花叫琉璃百合,特别稀有……”
他们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脚步声已渐行渐远。
诺艾尔走到客栈的顶层高台,栏杆外,归离原遥远可见,不难相见更南边的璃月港该是何等地方。
即使已到璃月的丽莎小姐与可莉阻止,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房间内的两位骑士,帮助他们见到该见的心上人。
高台处处是劲风,泪水随发丝飘忽不定,染上了刺骨的银白色。手按在结实的木围栏,胳膊终于有了一点不可控的颤抖。
先前,她确实说了谎话。她不仅忙了一点“小事”。
可能真的是愚人众搞的鬼,从归离原大路到荻花洲沿途魔物多如牛毛,每一关都是“铁门”。她是赶忙照顾好昏迷的两人安歇,交待好厨师做菜,马不停蹄沿途“大扫除“。
到归离原南部七天神像处,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持盾丘丘暴徒倒地,可以说到璃月大门的一路,诺艾尔一己之力清理了干干净净,保证斯万他们可以不受伤害抵达璃月港。
不知道多少次,她为火把丘丘人歇斯底里的击打打飞;
不知道多少次,她为丘丘人萨满的元素攻击疲于奔命;
不知道多少次,她为史莱姆成群结队的围殴筋疲力竭。
可是,凯亚队长交代过了,要保护好斯万二人。
女仆以完成主人的命令为天职。诺艾尔不辱使命。
刚才在门口听见两人的对话,诺艾尔差点哭出声来,用手掐疼压制住这点不合时宜的冲动。
安柏前辈,你在哪里?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为什么出去救冒险家,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回来?
冒险家协会一推六二五,西风骑士团面对舆论沸腾与愚人众的压力,这个时候,你到底在哪里?
你害怕了吗?你怕被清算吗?
安柏前辈,你太让人失望了。原本以为你是个表里如一的女强人,现在看来,你太自私了。
斯万先生喜欢你,你却一直冷处理,以关心的名义带给他多少的折磨与隔阂!
法尔伽大团长与琴团长顶多少压力,保护你到现在,结果你却来了个一走了之!
你这么不负责任,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我一直尊敬你,敬仰你,你呢?拍拍屁股走人了?
古德温到底为什么死了?你不知道,自从古德温死了,本来就郁郁寡欢的葛罗莉换上了黑色的丧服,难得一见的微笑与散步也绝迹。
她的母亲,可敬的修女葛瑞斯,为了女儿和未来女婿,对你怀有多么巨大的误解?
蒙德城的谣言确实有他们不对的地方。但是,你怎么能不回来面对大家的质问?
你到底算不算西风骑士团的骑士?
“小姐,这里风大,还请…”
诺艾尔全神贯注想事情,身边突然多出一人顿时吓一跳,问清楚才明白,来人是望舒客栈的掌柜淮安。
“哦,对不起,我失态了。我这就让开。”
诺艾尔还以为是有人想来这儿看风景,她继续杵着不合适,正准备走人,却被淮安拦在当场。
“不,您误会我了。我是说,希望您注意身体,不要着凉。来,这是我吩咐厨房做的一碗猪骨汤。”
“这可怎么好意思呢?我一个西风骑士团的女仆,怎么能不花钱喝到汤呢?”
“好了你不要推辞了,我觉得你打魔物累了需要补养,仅此而已,钱一分不收。来,外头风大,屋里请。“
说到这里,诺艾尔实在不好继续推辞,跟着淮安进了客栈楼内。不知为何,老板菲尔戈黛特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诺艾尔不明就里跟着进厨房。一扇还算考究的屏风隔出片空间,正好够放些家具与装饰。
“来了,刚出炉的猪骨汤。碗筷放在这儿了。你千万别客气,这盆汤算我送你的。对了对了,要不够喝,你跟言笑说一声,那儿还有一锅呢,管够!”
豆腐,面筋,虾仁,肉片,葱花,香菜,粉丝,排骨。一盆汤香气扑鼻,言笑再从厨房拿来一盆皮带面。
“要不够,管我这儿要。你别抹不开面子。老板和掌柜会怪罪我的。”
不苟言笑的表面,是否隐藏个乐于助人的内心?
不管怎么样,总有好人照顾的诺艾尔还是赶紧吃饭,因为自她陪斯万他们一路走到这,擦拭身体上金疮药,吩咐细节亲自打怪,体力消耗属实巨大。
她风卷残云过后,要了又一碗排骨汤,喝了不到半刻,晕晕乎乎趴桌而眠。
从昨夜到现在,诺艾尔没有合眼。
“这怎么睡着了?淮安,你去找间房安排下。”
菲尔戈黛特运筹帷幄,很快腾出一间单人房。她打发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淮安,抱着睡成烂泥的诺艾尔进屋。
解开盔甲,褪去衣物,一身结痂不久的伤痕赫然在目。
“唉。咱们女孩子,有时候是命不好吧。”
她先抱着诺艾尔进浴室冲洗,再对外面喊话拿来药抹上喂下,好不容易给她换好新衣服盖好被子,她自己却已是浑身大汗。
今天喷的霓裳花香水算是彻底糟蹋了。
“你是叫诺艾尔吧?”菲尔戈黛特明知诺艾尔昏睡不醒,问话也就显得自言自语。
“老实说,刚才我吩咐做的汤里下了点止痛活血的药。你大概是喝到那里才扛不住的吧?”
她坐在床前,抚摸着诺艾尔的睡脸。比起自己,多年不见的妹妹更像亲生母亲。
“这些年,你辛苦了。”
身为璃月七星制定的情报站站长,菲尔戈黛特明面是望舒客栈的老板,断了和故乡蒙德的一切关系。
蒙德的样子,她大概得从过往商旅打探虚实了。
“你知道吗?你有太多我得不到的东西。”
菲尔戈黛特,是她现在的名字。小时候的长相,如今成了沧海桑田。
老爹离婚后酗酒死的早,为了活命,她一路要饭到了璃月,做过娼妓,挖过矿窑,拣过鸟蛋,直到某一天得到天权星大人的收留。
凝光大人要她,不是当花瓶。经过了一系列考核,她超过了竞争者,不用向后者一样“人间蒸发”。
老公是玉衡星分配的,原先在总务司是个小官,因表现优异分到这里,明面是老公兼下属,暗地是玉衡星防范天权星的棋子。
毕竟,望舒客栈的位置太重要,万一有变,情报占先机将会至关重要。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眷恋骑士团,只要顿顿有饭吃就够了。”
所幸,上一代人的恩怨,延续到了她前半生的坎坷,到此为止。两个人有了不同的生活,她没必要再去改变什么。
“好好休息吧。也许,我是因祸得福。”
诺艾尔曾经救人插队冻死的传闻,对四通八达的望舒客栈不算遥不可及。
她轻轻关上房门,不带走一片宁静。淮安还在厨房忙活,谁让斯万他们貌似也“有点”饿了呢?
“这就是命,谁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