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最后一道机关…身穿紧身黑衣、裹住头脸,只露出两只机警双眼的少女缓慢地用繁复的手法敲击着面前的墙壁,不时转过头,侧耳倾听是否有脚步声接近。最后一次指关节轻扣后,原本坚实的石墙慢慢消散,露出一条通向户外的通道,和一条建立在宽敞湖面上的石桥。湖心对岸是一间高大华贵的宅邸,此刻已熄灭灯火,但仍能从造型和雕饰上看得出极尽美奂,在月光下镀上一层银亮的弧光。
幻象法师们的花样真多…不过目前为止一切顺利。谨慎而快速地用魔道具为自己施加隐身魔法,裹着夜行衣快速穿越桥面,名叫希里的少女盗贼睁大了双眼,显得既紧张又期待。
这片人工开挖的湖面周围,就是镜水湾权势最大的家族,遮月家族的私宅府邸。从学徒到大师,数以百计的幻象法术法师为家族尽心尽力服务,把控着粮食、酒类、染料、纺织品等等重要商路。再加上负责主持镜水湾的内政外交,遮月家族积累了非同寻常的财富。而其中,那些通过贸易、贿赂、黑市等各种手段收纳的,来自教会的最高规格金银祭器,来自伊泰的工艺品,追溯到黑暗时代的绝版魔导书等等…所有这些最为珍贵的瑰宝,根据传闻,都会被作为祭品,献给那位传闻中为遮月家族奠基的传奇法师,织魇圣皇芙丽嘉。即使在被称为“潮汐法眼”的镜水湾强大法师们当中,她也是公认的最为强大的一位。即使是大海彼岸的斯班克教会中那些被称为“教区之鞭”的精锐战斗法师,也被认为无法抵挡她的一击。
至于祭坛所在的位置,那个收藏着无数珍品的仓库,正是面前的湖心宅邸。只要从里面偷盗出一件,下半生就足以衣食无忧了——这正是希里在深夜,出现在此处的目的。
有传闻说芙丽嘉本人时隔数百年,仍以某种形式存活在湖心宅邸里,接见家族的重要人物…至于是否真实,希里当然无法向那些行事诡异的幻象法师们求证。但有一点是她已经调查清楚的:出于对芙丽嘉的尊敬,家族并没有在这片湖面区域留下任何守卫、机关或者法阵。或许她们很自信,依靠外围的防盗措施足够抵挡?又或者实际上湖心宅邸隐藏着某种外人无法得知的恐怖手段,完全能让盗贼有来无回?希里认为后者更有可能。她的一位身手不分上下同行,半个月前也暗示会前来此地偷窃,然后从此消失得无声无息——既然自己能够破解先前的所有机关,那位同行理应也能做到。所以最大的危险,十有八九还是隐藏在湖心宅邸上…
溜过了整条长桥,并没有异样发生。这反而让少女盗贼提高了警惕,花了额外的时间,屏息仔细检查面前并没有上锁的大门。确认没有任何魔法附着,她才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推门进入。
“…..?”
她立刻发觉了身前和左右廊道的异样——厚实而古老的砖墙已被磨得光滑,仿佛已经存在了好几百年;窗户上贴着绘有斯班克三女神的彩色玻璃,高耸的穹顶上也画满了壁画;左右陈设着大理石雕成的圣水盆,一条极为宽敞笔直的长廊,直通向黑暗的深处——眼前的建筑样式和装潢,完全就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斯班克大教堂。
近来随着艾森帝国的衰落,斯班克信仰在其境内急速成长。但在与帝国隔海相望,早在一百多年就事实上独立、被各大商业家族把持的镜水湾,教会势力则根本不可能嵌入,各街区的主教也是由家族自行任命。街道上连传教士都见不着,更别说兴建一座这么宏伟的教堂了…仅仅惊讶了一会,希里就恢复回冷静,开始小心地从廊柱的阴影潜行。这样古老的教堂,绝对不可能是真实的建筑。想来,这又是幻象法术们的奇异趣味…或许这栋建筑,采用了那种今天是教堂,明天就变成了皇宫的装饰幻术,毕竟幻象法师们是有名地喜欢炫耀技艺。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反而更简单了。回忆着过往潜入斯班克教堂的记忆,希里很轻松就辨识出了自己的大概位置。既然是幻象教堂,想必也和真实的教堂一样,会有摆满礼器的礼拜堂、堆放财物的藏宝库…
…或许还有其他东西。越是接近礼拜堂,越听见某种奇异的声响。起先希里还露出难以相信的疑惑神色,随后转为肯定的惊讶。礼拜堂已经就在面前,但她并不打算直接推门进入,而是从侧门的台阶上到二楼,再借着柱子阴影的掩护,偷偷探出脑袋俯瞰。
“…愿这圣洁的仪式,赎清忤逆者的罪过…”
“啪!”
“呃!…哈啊…”
“…伴随庄严的巨响,斯班克诸神的威仪传播到远方…”
“啪!”
“唔!!…呼…哈…”
直到看清面前的景象,希里才相信自己的判断:刚才听到的,确实是长柄厚木板击打在臀肉上的清脆声响。两排身穿教会长袍的身影,在一名主教的带领下,集体念着斯班克教会的祈祷词。正中高台上一位年轻的身材细瘦黑发少女,在套住脖颈和手腕的沉重枷锁下,被迫摆出低头祈祷的跪姿。左右两名卫兵用交叉的长刀支撑着她纤细的腰肢,两只光脚也被铐起,柔顺贴身的黑色丝绸长袍被撩起到腰间。丝毫无法动弹,黑发少女只能在围观下翘起自己两团早已紫胀的裸露臀肉,迎接另外两名教众手中的长柄板子轮番抽打。厚重的拍面划着极具力量的长弧线,每一下都能击打出响彻礼拜堂的可怕声响。
无论是用刑人,卫兵,还是左右教众,从希里的角度看来,她们的面部都奇异地扭曲得晦暗不明,似乎都笼罩在阴影之下看不真切。应该都是幻象吧…遮月家族居然连教堂里的斯班克仪式也还原了,真是一帮疯子…但希里又不是非常确定,因为唯独那位正在受刑的纤细弱气少女,能够清晰瞥见她散乱黑色长发下的侧脸,带着认命般的虚弱与痛苦,给秀气的眉眼带上几分别致的美感。没有求饶也没有哭喊,只有在板子落上臀肉的瞬间,少女才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号,显然早已被反复折磨了无数次而耗干了体力。
…难道遮月家族购买了一名奴隶,作为献给芙丽嘉的祭品?…这也不对啊,她们怎么可能用斯班克仪式,来给一位幻象法术大师献祭?…完全没有头绪,希里很快放弃了思考,注意力完全转向祭坛上那些依次摆放的,样式古老精美金银礼器。有一个金杯和上次在黑市见到的款式类似,标价高达两千帝国金币,而且这次的还更大…恐怕只有在首都教堂才有这样的珍品,想必全都是几百年来积攒收集的教会礼器。可能是上面附着的法力引申出了这些幻象?…或许到整场幻象仪式结束,人影就会消散,留下宝贵的珍品静静安置在桌面,等待自己去拾取?…这种展开并非不可能,反正,希里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值得耐心等待…
过去了远超意料的极长时间,耳畔充斥着连续的祈祷声、击打声和哀叫声,少女盗贼等得厌烦起来。要不是祈祷词并不重复,她甚至怀疑面前是否是一个无限循环从场景。估计那名受罚人也是幻象吧,希里不知道第多少探出头来时心想——还是一样的光景,空洞无神的双眼,被冷汗打湿的脊背,左右交替落下的重板,发硬紫胀得和纤细腰腿不成比例的抽搐双臀,颤抖得攥紧的十根足趾——她可没见过现实里哪个屁股能挨这么重的板子,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破皮流血的…
“…至此,上半段祭神仪式暂停。各位教众请在礼拜堂内耐心等待,下半段仪式将在其他俘虏带来时继续。”
终于!总算有了进展,希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很快又转为失望。所以这么长的仪式,还有下半段…算了,那就慢慢等吧,看了一眼台上的金银祭器,盗贼心中的不满立刻消散,静静注视着主教和卫兵们离开。
“感觉怎么样,魔女小姐?”
底下传来熟悉的挑逗话语,希里意识到什么地探头看去,刚才肃立成两列的教众已经围成了圈,逼近到刚结束受刑的黑发少女身边。即使撤去了腰部的刀杆,沉重的颈首枷和足枷依旧固定住了少女纤细的躯体,被伸手抚上肿臀时连回头也无法做到。这个场景希里可太熟悉了,她也造访过镜水湾许许多多地下角斗场、赌场、奴隶拍卖场等阴暗的场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嘶!”
“唉呀,好像很疼呀~”
为首的一名女子——希里依旧无法看清这些教众的面目,但从她们柔腻的语气音色,她判断这些幻象对应的都是贵族少妇少女——轻笑着做了什么,大概用手指用力夹紧了黑发少女臀肉上的肿块,逼迫对方呻吟出声。“我听说你是镜水湾最有名气的天才法师?….光着屁股挨板子,应该是第一次吧?”
“肯定是了,我听说第一天仪式时,魔女小姐还被藤条打得嗷嗷求饶呢~”
“是吗?~看来虽然头脑聪明,屁股却很弱小呢,只要这样用力…”
“呜!!——呃,啊…”
“呵呵呵,立刻夹紧了呢。不过据说魔女小姐最害怕的其实是这个部位…”
“呃!!唔呜呜!!——”
“果然呢~”
“可惜今天魔女小姐累了,已经求饶不出声了…”
“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被围着羞辱玩弄了一番,黑发少女除了哀叫之外,似乎已经没有挣扎求饶的力气。但嬉笑的贵族教众们并不死心,其中一人从礼拜堂边端来一根点满蜡烛的金灿灿烛台,故意在黑发少女的面前让她看个清楚,才悠然走到身后,用指尖轻附着颤抖的肿胀臀肉。
“还是不肯求饶吗,魔女小姐?…没有关系,我们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紫红小屁股硬…”
“…呜!呜呃!!唔!!哈啊,哈啊,呃!!!——”
一连串啜泣和哀号中,希里饶有兴致地远远看着滚烫的烛油滴落在少女高耸的臀部上。斯班克教会的贵族们,在这方面也没什么两样…不过也说不准,可能是遮月家族以己度人吧…盗贼少女并没有多少同情,比起怜悯在镜水湾早就看厌的受难少女的屁股,她更关心那名教众手上的烛台是否真的是黄金打造的。如果那名少女真的是遮月家族放入此地的祭品奴隶,自己会选择救出吗?…大概不会,一个人的重量,等于多少财宝加起来呀…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打断了希里的沉思,发觉底下的教众们终于成功找到了让少女哭喊出声的方法:一枚银亮的粗大肛塞,等待一会后用力拔出,在烛火上烧烫,然后再次塞入——少女的哭叫和挣扎只引起了周围的一阵哄笑,那名正在用刑的女性教众用得意的语调道:
“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魔女小姐?….可别忘了,今天只是祭典的第二天~再过五天后,结束时你就会交回给贵族看管,这次可是轮到我们家…我的地牢里,可是有比这好玩得多的东西呢~”
“欸,到时我们能来参观吗?”
“我们家要轮到两个月后!有点等不及了,我能带一些工具拜访吗?”
“当然没问题~”
将黑发少女的伤臀作为游戏桌,教众们在调笑声中进行比赛,时而轮流手持刑具,比拼谁能让少女惨叫得更加大声;时而左右各持一根藤条,看少女的腰臀会在连番抽击下选择扭向哪一侧…整个仪式间隙的休息时间,黑发少女都在遭受各种凌辱和折磨地反复嚎叫哭喊,但又始终没有昏迷过去,让旁观的希里看得啧啧称奇。
直到教堂钟声响起,教众们才重新排好成两列。两名卫兵再次把长柄刀刃架在黑发少女腰下,伴随着主教肃穆的声音,其他在战争中捕捉到的俘虏也被依次带上。希里兴味盎然地打量着这些新的受罚人,她们身穿臀部镂空样式的华贵服饰,其他部位的肌肤也大片裸露出。其中一人脸庞上呆滞而绝望,长得还很像自己那位失踪的同行…
…希里脸上的笑意慢慢变得僵硬,难以置信地地反复察看,慢慢睁大的双眼中逐渐盈满了恐惧。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吗?…连后腰上的刺青都一模一样?可如果真的是她,怎么会出现在幻象中,而且还成为其中的一员?
…挟持着她的士兵,脸庞依然模糊不清,显然是幻象组成;可逼迫其跪倒时的手推脚踢动作,却充满了真实的力量感。那名同行立刻失去身体平衡,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和其他俘虏一样,翘起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臀部…
“一切对斯班克众神的亵渎,都要受到严惩…”
主教再次开始了语调肃穆的布道,不知为何,似乎比刚才空灵响亮许多。教众们也跟着一同复读,齐整而单调的巨大声响,回荡在昏暗的教堂中,让旁听的少女盗贼几乎被震得头晕目眩。头顶上,昏暗的穹顶似乎在朝自己压来;某种不可言喻的物体,正在廊道的阴影中慢慢逼近,让她越来越感觉喘不过气…
“….!”
没有继续犹豫下去,希里压抑住想要大喊出声的冲动,从地上跳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沿着原路朝入口出奔去。穹顶上的壁画似乎和先前不太一样,彩色玻璃上的神像也好像在盯着这边。但她根本不敢认真细看,也不敢回头确认有东西在追赶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只顾跑动得越来越快,急促呼吸下的心脏因恐惧而痉挛——刚才自己走过的廊道,有这么黑,这么长吗?…
某种激烈的金属声响让她清醒过来,咬牙跑得更加快了——是钟声和铃声,斯班克教会用来示警的信号。她们已经发现自己了…已经在搜捕追赶自己了…想到刚才的幻象,那名失踪的同行脸上的哀求,还有那名黑发少女所受的可怕折磨…如果这不是普通的幻象…如果它能够捕捉并囚禁现实中的人….希里拼尽全力,逼迫着自己已经酸痛沉重的双腿继续奔跑,终于回到了刚才进入的大门,露出狂喜神色地猛力推开…
“——?!怎….?!!”
惊呆于面前的景象,猛地刹住脚步后,希里双腿立刻因脱力而打颤跪倒,用力抓着栏杆也无法站起。刚才走过的长桥,已经断裂成许多碎裂石块,和底下的湖水一同,缓缓漂浮旋转在半空之中。夜晚的天空,和周围的遮月家族建筑一同,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看穿的无垠黑暗,仅剩自己所在的宅邸和脚下的些许土地未被吞没。完全无法理解现状的希里用力喘着粗气,即使明知要赶紧离开身后的教堂,但也没有勇气朝那片黑暗走去…
“…你当然过不去,希里小姐…因为你已经越过梦境的‘边界’了….”
盗贼少女脸色苍白,牙齿打颤地转过头。宅邸内的墙壁、楼道,慢慢地剥离、碎裂,汇聚入既像液体,又像气体的黑色涡流中。许多条身穿教会法袍、铠甲的手臂,从涡流中伸出,纠缠搂抱住一具熟悉的少女躯体,发丝和衣带飘扬地被托举着,从半空中漂浮逼近——刚才那名被拘束在地上、饱受刑具折磨的黑发少女,此刻那双青蓝色的双眼中依旧满是疲倦与空洞,但多了几分厌世的睿智与老练,搭配少女脸庞的柔媚,以及慵懒文弱的姿态,交织出一股神秘而危险的独特魅力。
少女纤细柔美的躯体上,缠满了不断流动的黑色纹身。巨大的魔力从纹身上流动蔓延开,似乎所到之处的一切物体,都在黑发少女一念之间的掌控之下。瘫倒在地上的希里根本没有反抗的想法,看着对方动作优雅地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涂有黑色甲油的长指甲轻轻一勾。自己先前用于隐身的魔道具从口袋里飞出,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对方缓缓飘去。
“…又一个想要偷窃财物的小贼…”打量着自己面前漂浮旋转的魔道具,黑发少女嘴唇上扬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嗓音轻柔而悦耳。“…你居然会以为,遮月家族的幻象法师们,会无法识别你用于隐身的幻象法术…她们是故意把你放进来,认为这样能取悦我罢了…”
许多破碎的想法同时在希里脑中掠过。对方到底是谁?自己会死吗?宅邸里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于极度的恐惧,她没能从颤抖的嘴唇里挤出一个字,也无法组织任何有效的思考。但对方似乎能够洞察自己的内心,轻声回答道:
“你的时间也不多了,让你明白清楚前因后果好了…我就是那位遮月家族的传奇法师,织魇圣皇芙丽嘉。我的魔法并不是幻象魔法,而是比这更高一级的…梦境魔法。”
少女右手轻轻一抖,悬浮在空中的魔道具自行拆解开,飘散成许多零件;随后再一抖,又重新拼装完好。“我能将梦境与现实相互溶合。进入其中的一切物体,就像这样,会被我随心所欲控制…原本是这样才对。”
“…..!”
更多条穿着教会服饰的手臂,从芙丽嘉身后的黑色涡流中伸出,朝倒在地上的希里抓去。少女盗贼大叫着扭动身体,但怎样挣扎,都反而与那些手臂越来越近,也丝毫无法打断芙丽嘉若无其事的继续讲述:“…这套魔法诞生自黑暗时代,在我学习的时代早已残缺不全。当时的情形太过危急,因此我只能借用斯班克魔法,将缺失的部分补足…而作为代价,自那时起的每周一次,我都要亲历你刚才所见类型的噩梦…至于具体是何种梦境,完全不受我的控制,而梦境魔法又会影响现实,因此我才要求遮月家族为我单独建造这样一座宅邸,再禁止一切人在晚上接近,避免波及他人…当然,自己闯进来的人就不一样了….你一定会好奇,为什么我会给你说明得这么详细?…这是因为你作为陷入噩梦的一员,能为我分担一部分魔法,这些说明算是我的谢礼…你即将陷入永梦之中,要是直至精神崩溃也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未免太过残忍了…”
这是希里在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她再次醒来时,刚一睁眼,就看见阴影中的许多身穿教会袍服的身影。脸上的面容一团团地看不真切,但手中的藤条,板子,长鞭,还有许许多多的各种刑具,却闪闪发亮,极其清晰。
“…一切对斯班克众神的亵渎,都要受到严惩…”
其中一人低语着,朝她伸出手。被抓住手腕时传来的无比真实痛感,疼得少女尖叫出声——她知道,自己的噩梦要开始了。
————————
“…既然芙丽嘉大人没有更多指示,那我们就散会吧。”
随着坐在首席女子的命令,其他身穿华贵袍服的身影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朝懒散侧卧在长沙发上的芙丽嘉鞠躬后离去。她们中的许多人是遮月家族的长老,掌管着对许多人的生杀大权,每日操控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流动。其余的则都是出类拔萃的幻象法师,能够以相当眩人耳目的方式离场,而且在日常的其他会议中她们也是这么做的。但此刻,即使最喜欢显摆的法师也都规规矩矩,靠步行缓慢离开。
早上的晨会已经结束,位高权重的人们怀揣着会议记录走出房门,上面墨迹未干的密密麻麻文字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或入天堂,或堕地狱。今天也是镜水湾寻常的晨雾天气,在玻璃窗外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水汽,将阳光阻隔在外。不过在这个房间中,有不知来自何处的柔和亮光,环绕在依旧面露倦意芙丽嘉身边,洒在众人恭敬的脸上,不需要灯火也能厅堂明亮。没有人敢在这位潮汐法眼面前显摆自己,但在心底,又期盼能够得到她的关注…
“玛琳菲森,你留下。”
突然的命令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但很快克制了下去,继续着有序的退场。没有人会愚蠢到询问芙丽嘉这样做的理由,只有许多审视,怀疑,羡慕,妒忌,或者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被点名留下的少女身上。和身穿飘逸法袍或者贵族服饰的其他人不同,这位屈膝半跪等候指令的灰发少女穿着并不起眼的露肩短皮甲与紧身衣物,除了没有佩剑,以及手臂上缠绕的明显由幻象魔法编织成的暗红荆棘外,几乎和一名骑士没什么区别,因此即使是仅瞥一眼的人也能将她认出:荆棘骑士玛琳菲森,遮月家族中,最有希望继承‘遮月骑士’名号的战斗法师。大部分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混杂着鄙夷和恐惧,因为这一类危险人物的培养初衷,就是毫无优雅、神秘可言的纯粹暴力——为了最高效地杀死其他法师,包括家族内部的叛徒。在许多人眼中,她是家族不得不豢养的猎犬中最为凶猛的一条…但也仅此而已了。
等到所有其他人离开,芙丽嘉才微抬起眼皮,打量了这位毫不掩饰脸上激动与欲望的少女骑士一眼,又轻轻合上。她不需要涉足对方的精神海洋,也能感受到那副恭敬外貌水面下流淌的自信、野心与欲望,更深处还隐藏着更加下流的涡流,期盼将某名受害者深深卷入其中…一个新晋的年轻幻象法师,渴望着力量、地位与支配,为此不惜牺牲他人。这种人芙丽嘉见得很多,因此根本没有兴趣开口询问,而是默默等待着对方的自述。
她能够猜想到对面的回答,出于崇拜,想要目睹自己的施法过程…之类的。真实理由则是彼此清楚:每次有外人消失在梦境空间中,一段时间里她的气色就会好一些。芙丽嘉并没有主动要求或者暗示家族这样做,也从来没解释过,这种现象是因为让另一个人分担了承受的噩梦折磨,之类的事情,但是家族在发觉这一点后,就总有大胆的人,去故意遗漏,甚至放出消息,来引诱各种各样的受害者在夜间进入芙丽嘉的宅邸,以此讨取她的欢心——对于这类人物,芙丽嘉一贯的做法是,以失职的罪名狠狠惩罚,然后再选择性地满足她们的愿望。
“…昨晚您宅邸的安保工作,是我负责的。那名盗贼,也是我允许她进入的,织魇圣皇大人…”
等待时间比预想短得多,没过多久玛琳菲森就主动开口,甚至声调中有点…迫不及待。不错,芙丽嘉心想,至少不是那种头脑发热逾矩,之后想到后果又退缩的智力上的残次品…这一类人,和那些引诱无辜学生或者游客进入芙丽嘉宅邸的人,不仅无法得到任何赏赐,自己也会被梦境所吞没。
“…我这样做,是为了能满足您的喜好。我希望您能恩赐我力量——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
这倒是出乎想象,芙丽嘉看着对方毫无恐惧…或者说欲望压倒了恐惧、所以颤抖的五官间满是渴求的神色心想。渴望力量的人很多,但直白表达的人就很少了。
或许她会有用….如果能够通过考验的话。芙丽嘉支撑着沙发慢慢仰起身体,伸出手,让一根极有韧性的藤条落入她手中——正是昨天晚上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条,随后平淡地开口道。
“…那就开始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乐意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