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亚
赛卜哈沙漠某处[经纬度隐去]
我是[组织名隐去]人权观察联会特别调查员程梦瑶。此次化名精神病学家程莉莉,作为美国监狱管理局特聘专家参与对赛卜哈AS监狱的巡查监督。
在去年(2012年),美国监狱管理局被起诉,位于科罗拉多州的ADX重刑犯监狱出现大量囚犯精神错乱的状况。监督机构的一份报告称:监狱关押着490名囚犯,他们被关在混凝土隔音牢房里,24小时不许出来。牢房有内部淋浴间,囚犯相互不能接触。只有一条狭长形状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部和天空。长期的社交隔绝和封禁使囚犯的精神受到损伤。最初,他们会哭喊并拍打门窗,但得不到任何反馈。接下来一段时期,他们会陷入抑郁症的典型表现。最后,他们患上精神分裂症,部分人员伴随自残自虐的严重症状。
这项人权丑闻震惊了社会各界,新闻媒体采访前狱长制作的专题报道也获得了极大关注,迫于舆论压力,国会下达“最后通牒”:如果ADX监狱不能够整改并通过国际人权组织的初步认证,会被直接取缔。招标建造一家新的私人监狱,将犯人们重新安置。
美国监狱管理局为避免再出现此类人权事件,于去年中旬成立巡查监督委员会,聘请人权、建造、精神病学、社会学等各行业专家对国内各大监狱进行自查自纠。经过半年的工作,成绩斐然。至少国际人权组织认可其中90%。
而我现在,是前往巡查域外项目,尤其这次的目的地是赛卜哈沙漠中的AS监狱,更为凶险。赛卜哈沙漠与迈尔祖格临近,都是利比亚战争时期各类武装组织的交战区。人员背景复杂,势力根深蒂固。监狱由黑水公司建造并管理。
——说实话,我对黑水公司绝无好感,因为他们在伊拉克做的事。当时[隐去无关内容],所以他们的管理作风我难以认同。
可是,当我见到这座矗立在沙漠中的,由5座混凝土碉楼和300个绿色行军帐篷构成的现代化监狱时(仅花费1200万美元,成本是国内的10%)还是深感壮观。
沙漠监狱虽不是孤例,我听说在得州也有一座正在建造。但能在战争刚刚结束的地区做成这样的项目,无疑是巨大成功。
第一部分评级——尚可
我乘坐的吉普车穿过3层铁丝网与战壕构成的隔离带,进入监狱核心位置。
在大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一队赛卜哈军人。他们的装扮跟中东民间流行的服饰没有区别,包围脸面的格子头巾,戴着墨镜,身上穿一件皱巴巴的土黄色背心,短裤与拖鞋。随意的挎着AK-47,腰带上挂着几个长弹夹。
或许是他们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又或许是那热腾腾的蒸气,让我的判断力有所偏离。我觉得我进了一个贼窝。
我虽然不对监狱标准化内容进行考评,但这样的服装是不可接受的。
我们从吉普车下来,经过安检,被翻开了每一个背包与口袋。我脱了外套,解了靴子,褪了袜子,赤脚站在一个金属盘仪器上。仪器发出滴滴声报警。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那帮人没说话,只招手叫过。我重新穿好了衣物,坐监狱内部一辆类似观光车的载具往混凝土建筑过去。地面铺了沥青马路,两侧树立铁丝网,在这里便能看见帐篷区了。
大约开了15分钟(载具限速40码),我们到了建筑物。这里的设施条件相当不错,宽敞的大厅,干净的瓷砖,现代化的各类设备。有自动贩卖机、饮水机、健身房、医护室……当然,这是给员工使用的,并不能作为犯人待遇的考评。
我们径直走入一楼的会议室,落座等待监狱长过来。会议室里空空荡荡,有许多宽大的箱型长桌。这桌子规格很奇怪,我从没在其他会议室见过。桌面足够伸长手臂,底下却是箱柜,没有放腿
的地方,我只能交腿而坐。桌面上设了一个个孔洞,都被黑布蒙着,我好奇的揭开,发现还有一层卡板隔着,看不到里面。这是什么功能?莫非是暗藏式电磁炉用来煮火锅?但为什么遮遮掩掩的呢?很奇怪。
没过多久,监狱长来了,身边跟着两个助理。他叫助理播放幻灯片,开始用沙哑的声音介绍这座监狱。
他讲的很笼统又老套,我总结了几点:1、赛卜哈沙漠常年气温都在35度以上。尽管很热,但这样的气候降低了囚犯健康的维护成本。囚犯不会因冷致病(举例,加拿大与英国监狱每年会付出大量医疗成本与空调成本),也不需要配备空调设施和热水器淋浴。只要安排好囚犯活动的时间,配备基础的防暑药品,避免囚犯患上热射病即可。
2、安保成本低。因为赛卜哈人原本就有武装,黑水公司已与他们签订了长期的安保合同,他们使用自己的武器与服装,黑水公司只需要提供一些资金(成本低于国内同规模监狱30%)。另外,毗邻的迈尔祖格城内也有一支专业化程度高的驻城部队,以防止各类突发情况。这些都得益于黑水公司与当地武装的历史交情。[隐去无关内容]
3、法律风险低,舆论风险低。监狱设置在中东,这本身是一种灰色地带的投机行为。在利比亚,的黎波里的法律尚在重新修订,关于监狱部分的甚至沿袭100年前。黑水公司作为国际私人安保公司,有强大的政治游说资本,保证监狱运营不会发生法律风险。而舆论风险,得益于控制管理。外来的媒体是绝不能进入的,任何偷带摄影器材进入的行为会遭到严酷对待,以赛卜哈的方式(监狱长的原话,我不想语出惊人,但我猜那是指“灭口”)。
4、能源成本低。整座监狱的电力都来自周边的光伏发电项目。饮用水则来自沙漠地下泉。在这里,解决了电与水的问题,剩下的都是小问题。石油并不算值得一提的事情。
5、管理成本低。监狱除了安保人员外,实际管理人员相当少,负责医疗的还占了一大部分。监狱在囚犯日常生活的各环节,深度利用起囚犯进行自产管理。将囚犯们按监区分为了许多小组,轮流执行。如,食堂做饭、洗衣房洗衣、公共场所保洁,甚至于“惩戒行为”(原话)。
6、更容易创造收益点。我认为,这是监狱长真正想告诉我们的,也是这座监狱的“特色”。他大言不惭的说,在AS监狱,都是被判处终生监禁或死刑的年轻囚犯(利比亚的“重刑犯”:敌对武装、恐怖分子、政治犯及其家属……与美国国内犯下一级谋杀或叛国罪的“重刑犯”概念不同)。所以监狱有权利用囚犯创造收益。
他与迈尔祖格签订了长期合同,派遣囚犯们参与战后重建,显然,这份工作是浩大且漫长的。囚犯们将会在酷暑中,承担重度体力劳动,消磨体力与意志。合同还有一部分是服饰织造,在位于监狱内的流水线源源不断进行产出。
除了这些劳务生意,监狱还为多媒体产值(奇怪的说法)打造了一系列围绕囚犯人身的利益点。
这部分他没有明确讨论,只列举了数据,能看到这部分收入相当高,曲线甚至与流媒体相似。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题外话:我注意到他身旁有个女助理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我。那个女助理工牌上写着“野蔓”。
介绍结束后,监狱长安排我们去参观帐篷监区,并说因为我们今天来的比较紧急,晚饭先在食堂吃员工餐。在我们离开之日,他保证会在这个会议室好好招待我们。
我走出会议室时,看到大厅里人来人往,许多穿白色长衫的员工正运输货物。一辆卡车装载集装箱停在门口,员工们将大量的塑料袋和纸箱搬进集装箱。塑料袋摩擦的清脆声音与纸箱落地的沉闷声音交织。我看到货物上写着“私人物品”、“碟片”。
参观帐篷监区还是乘坐观光车,在路上我顺带问起司机这里囚犯的分布情况。司机用蹩脚的英文回答我:这里大约关押着1500名囚犯,都是年轻人。其中300名男性,1200名女性。我诧异性别比例如此失调。司机说:战争结束不久,男性囚犯大多是被判处死刑的战犯,生命只有几个月,监狱对他们的健康保障水平也较低。的黎波里去年通过一项法案,允许用死刑犯充当前线民工,便从监狱里抽调了一批人往前线剿匪。这批人估计已经被“消耗”掉了。
我说:那我们就直接往女监区检查吧。
到达女监区,一座座绿色行军帐篷就在眼前,我叫司机停车,下了车隔着铁丝网观察。其余专家没下车,他们估计等着做完例行公事,便回去交差。
我看了看表,14点20分,监区此刻一个囚犯也没有,应该正在参与体力劳动。热辣的阳光晒得土地冒出蒸汽,稍远的景象都在热浪中扭曲。我全身都在大量出汗,背上透湿,短裤里腿根几乎黏在一起,一串串汗珠从腿部溜进我的马丁靴里,我快感觉不到我的脚了,好像焖熟了。
我不禁担忧起女犯们的生理状况能否捱受这日复一日的高温煎熬。
这符合监狱管理局人权规定吗?
我眺望那些帐篷,发现帐篷四面的篷布都被掀起,固定叠放在蓬顶,裸露着四根钢筋支撑柱。帐篷内的设施就这么放在那(床位、写字桌、灯具),一览无余。我猜,这是为了方便监管,毕竟安保人员隔着铁丝网就能远远看见。
每座帐篷内有4个上下铺床架,共8个床位。但不独立分开放置,而是两两相并。值得注意的是,相并的床架方向都是相反的,且拆除了护栏。也就是说,两个女犯晚上会靠拢着睡在一起,但头脚颠倒。彼此的脚底就放在彼此的脸部旁边。在床沿一侧甚至焊上了套筒,用来固定脚踝(睡前扣上,整晚都不能抽回脚)。我猜,这是为了防止她们晚上交头接耳的密谋,所以强制她们该姿势。但奇怪的是,何必?她们已是阶下囚,在如此森严的监狱,还能密谋什么呢?
好吧,我不了解中东形势,也许女犯中也有恐怖分子吧(质疑),我听说前几年阿拉伯之春闹得很厉害[隐去无关内容]
帐篷内没有厕所,每4座帐篷围成的小区域中央有个土厕,是用木板简易搭建的。这样的厕所,使用时无疑非常闷热,每个人待在那的人都要担心是否会中暑昏迷。
司机见我不下车,过来搭话。我说了我的疑虑,女犯相比男犯更加需要隐私与清洁,这样的监区环境会使她们失去安全感,进一步导致精神受损。司机却说监狱定期会检查精神状况,结果显示她们没有问题。
我认为,这样的说辞,无法作为回答。
其余专家催我上车,他们都有各自待检查项,我只能上车了。沿路看到这么多的帐篷,都是一模一样的配置,我稍微代入一下女犯的处境就感到心塞:每天都被高温折磨,做完体力劳动之后的休息场所却是这种接近“露天”的帐篷,仍然要被热浪袭扰。晚上睡觉时,强制要和别人靠的这么近,还得不到任何安全感。因为这里安保人员都是男人,他们24小时都在不远处巡逻,并朝帐篷里投来异样目光。想盖上被子蒙住头?当然是不可能的。夜间的温度也是一样高,人在感到炎热时极难入睡。
我对自己说,还是不想这些吧,毕竟我又不是囚犯,别给自己找难受。做好我的检查就行,我需要客观专业的观点。
我们随后参观了食堂、织造厂、安保中心,见到了许多现代化设备,接待我们的人也都非常斯文。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多媒体中心,这里有整整三层房间,每间都有摄影机和控制台。我询问管理人员:这是做什么?管理人员说:摄制影片和直播。我又问:也就是监狱长所说充分利用囚犯人身创造的利益点吗?管理人员说:是的,但可以保证不涉及法律禁止的内容(好吧,我猜他是指利比亚还没出台的网络管理规定)。我再问:参与直播是囚犯自愿的吗,摄制内容是否涉及人身伤害?管理人员笑着说:绝对不会,而且直播火爆还会奖励囚犯一些权利,比如允许她使用贩卖机、豁免一天体力劳动、考核积分提升。
我没有进一步细问,我能感觉他们在防备着我,我还不能太直接。
等这些设施都检查完之后,各专家都写下了各自的初步评级,就等晚上生成报告了。我们直接去了食堂。
食堂的环境相当好,比某些大企业的食堂都好,很难想象这位于一个中东监狱。窗明几净,壁画如新。长桌整齐排布着,铝制椅子泛着光。大堂有许多立柱,每根立柱的四面都挂置着液晶电视,此刻正播放着旅游纪录片和舒缓的音乐。更关键的是,食堂的空调制冷效果很强,满身大汗的我们呆不到一刻钟居然觉得有点冷。
我问管理人员:这是员工专用的吗,还是?管理人员回答我:监狱只有这一个食堂,员工、来宾、囚犯交错时间过来使用。我又问:为什么监区设施如此简陋,食堂又如此豪华?管理人员告知是监狱长的安排,这种事他们没法解释。
员工餐的餐食口味很好,我们吃的很快。于是我再问起囚犯餐食,管理人员说员工、来宾的餐食由大厨团队制作,囚犯的餐食则由囚犯分组轮流制作,使用大型制餐设备。
那囚犯餐食口味如何,看来是不得而知了。
晚饭结束后,我们回到监狱内的招待所,修建也非常豪华。我不由得在想他们如果把这些降配估计整座监狱成本还能再省下许多……
招待所内[隐去大量无关内容]我拿房卡打开我的房门,令我惊奇,桌上摆放有法国的陶器、英国的银器、德国的啤酒、土耳其的甜食[隐去大量无关内容]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非常清新,非常安神。我想,我是时候去浴室,把浴缸放满水,好好洗一洗,我受够了我自己身上的臭汗,受够了脚臭[隐去大量无关内容]等我洗完澡,穿上干净舒适的睡衣,我忽然想逛一逛,我离开房间,在招待所内乱逛,走廊里也很香,充满迷人的香气。我看到不远有个装饰华丽的入口,我认为,那是高规格的影院与KTV[隐去大量无关内容]。
今天一天的检查结束了,我给出了我对第一部分“精神影响方面:基础建设与设施”的评级——尚可。
第二部分评级——恶劣
今天是第二天,我睡得不好,凌晨3点就听到路面上有车队在行进,还有人员的喊声,我打开窗户,看到一长串女犯在马路上行走。我最初以为我看花了,但的确如此,凌晨3点,她们就要起床了去干活?她们排成一排,脚上都被上了长款脚铐,有两根铁索把整排囚犯脚铐都连接在一起,哗啦哗啦的响。这个场面让我想起黑奴贸易时期,奴隶主在路上押送大群奴隶。
太糟糕了,这对囚犯的精神影响无疑是严重的,经历过现代社会教育的人都无法接受这种毫无尊严的对待。
我拨通了前台的电话,叫他安排观光车,我现在、立即、马上要去突击检查。前台照做了,10分钟后,一辆观光车出现在楼下。我顾不得打理妆容,穿了衣服就下去。
司机还是那个人,他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他看出我很愤怒,所以疲惫中还有一丝不解。我说:追上那队伍。他说:那就是囚犯出班。我说:现在是凌晨3点。他说:所以呢?我们这里到迈尔祖格市郊开车需要2小时,现在过去也是凌晨5点到达,在高温天气下,凌晨5点到早上9点是从事体力劳动的最佳时间,其余时间热的根本不能外出,非要干活只会中暑。我说:可凌晨3点是人体最疲劳的时间,这样的作息会让人猝死。他说:你是发达国家的大小姐,你不懂,囚犯睡觉时间是晚上8点,这还不够吗?我说:恶劣、有毒!你呆在那帐篷里试试,没有空调,拥挤在一块,你不到深夜别想睡着!这么说她们睡眠根本不能得到保障!他说:你别激动,你又不是囚犯!
观光车追上囚犯队伍,我看到面色蜡黄、垂头丧气的女犯们,拖着沉重的镣铐在艰难前进,她们必须保持同步迈步,才能有效前进,仔细听她们在嘟囔着“一、二、三”。她们每个人都穿着背心短裤,脚上套着厚重的大黄靴。奇怪的是,靴口上有扎箍锁死了。我问司机:扎箍干什么用?司机说:大概是防止她们脱鞋逃跑吧。我说:不是还有脚铐吗?司机摇摇头说:那我不知道了。
可他的神色,分明还有隐情。联想起昨天看到的床架的细节,我认定这座监狱有所隐瞒。
我决定要完全检查囚犯的一整天,我叫司机送我去迈尔祖格。司机反应很激动,比我之前还激动,他说不能擅自离开,而且迈尔祖格不是说进就进。我还是坚持。司机说:我有朋友在迈尔祖格,我叫他拍摄视频给你如何?那些囚犯就在市郊的废墟上建楼。我勉强答应了。于是,我回到招待所,暂时休息,等到快到9点钟,我接到了那段视频。
视频很抖,能看出拍摄者在废墟上走动。那些女犯正拿着铁锹锤子干活。还有的去货车上卸砖头卸水泥。她们干的活其实没什么效率,但每个人都通身汗湿,汗水从头发上甩下,滴落在地面。太阳已经很毒辣了,蒸汽涌起,景物模糊。没过多久,安保人员提来几个铁桶,里面装满冰块与毛巾。女犯们赶紧围过去,一人拿一块擦汗。这时,有个女犯忽然蹲下了,安保人员过去想拉起她,但她勉强的蹲着,视频放大看,原来是她失禁尿了。
我感到很愤怒,显然囚犯不被允许在外如厕,忍不住只能尿裤子。
更让我愤怒的是,视频结尾扫视了一圈周边,原来有很多驻足观望的路人,他们的眼神像狼群发着可怖的目光。
公开羞辱、失禁、酷热、重体力劳动。我在评级本上写下这些难堪字眼……
我再次拨通前台电话要求司机,果不其然还是他。我问:你是我专职司机么?他说:今天我值班。我问:囚犯除了去参与战后重建的,是不是还有服饰织造和多媒体中心的劳动?他说:是的,囚犯们会按小组轮换在建筑工地与织造流水线。我又问:那多媒体中心呢?他挠挠头说:拍片与直播,但上午不会有太多人。去那里的人是被“选中”的。我说:我倒要看看被“选中”的都是谁,直接去那。
等到了多媒体中心,司机刚停车,我就冲上了楼。这明显吓到了工作人员,他们想要阻止我,我避开他们的拦截,往深处跑去,我看到有几间房间亮着灯,还放着音乐。正要到门口时,忽然被转角一个保安抓住了,他死死抱住我,将我往后推。我用力挣扎。后面还有些工作人员到了,要求我出示证件。我把证件给他们看了,他们才悻悻放开了我。我说:我这次是突击检查,请你们配合。他们说:好吧,你可以随便看。我继续走向那房间,贴在钢化玻璃窗口探视。眼前的景象和我想的不同,不,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剥削”。
一排六个长相姣好的,穿着不同风格服饰的女生正在轮流跳舞。
她们对面有台摄影机,正在全程直播,房间的屏幕内不停闪过各式各样的特效(礼物),而出现一种礼物,就会有个女生走到前面跳一段舞。
我明白了,这是一种表演,每种礼物对应这六个人。糖果对应洛丽塔风格,领带对应白领OL风格,课本对应学生妹风格,飞机对应空姐风格,针头对应护士风格,喷罐对应街头风格。只要有人在网络上打赏这些礼物,她们种对应的就得去前面跳舞。
她们虽然很漂亮,但也很狼狈,因为她们跳的汗如雨下,她们的疲劳可以从面部表情轻易看出。没有一个人是有微笑的,都是死气沉沉如玩偶一般的僵脸。
现在在前面跳的是洛丽塔风格的女生,个头很矮,却戴着长长的假发,穿着厚实的裙子。即使房间内空调打的很足,她的汗水仍然浸透了衣物。屏幕上不停的刷出糖果,一分钟内就刷出了几十次,她跳舞的时限也因此不断增加。她的四肢机械似的摆动着,重复又重复。难道她要在这嘈杂音乐中持续跳这枯燥的舞蹈一整天吗?我不禁想,这也应当算是一种非人道“酷刑”。
终于,屏幕上不刷糖果了,开始刷领带,于是白领OL风格的女生不得不上前跳舞了。她跳的舞是最累的,因为她穿着高跟鞋。在我开始以为她们已经习惯这表演的时候,她哭了,是的,淌着眼泪,却还一直跳着搔首弄姿的舞蹈。我认为是她的脚真的痛的受不了了,那塞进小小高跟鞋的脚趾正在遭受折磨。
这样也有乐趣吗?可屏幕那头的观众分明没有一点怜悯心。见她哭了,领带礼物反而刷的更快,刷的更多。直接把时限增加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我愤怒极了,而且也不忍心再看下去。我去了下一个房间。
这房间是健身会所。有好几个健壮的女犯正在锻炼,当然,我确定她们不是自愿的。在角落,有人使用跑步机。在中间,有三个人一起踩动感单车,她们的身体曲线正被遍布房间的摄像头全然观察。屏幕上也在不停刷着礼物,礼物是在比拼,看结束时刻哪一个女犯的积分最高,将会进行“特别表演”和“私物出售”。不管是什么锻炼形式,她们都穿着鲨鱼裤和白袜,白袜均被汗水打黄,脏兮兮的汗迹纵横蔓延在整个脚底,甚至有的脚掌都变成黑色(但我打赌她们不被允许脱下袜子)。有个女犯在跪姿做举重,有个女犯恰巧在她后边做平板支撑,她的臭白袜正冲后者鼻子,熏得后者几乎晕厥。但仔细看,地面上用黄线划分规定了区域,她们一定不敢离开,否则会有更严酷的对待吧。
我心里已经在大骂监狱长,这就是所谓的不涉及人身伤害的利益点么?我走向第三个房间。
这房间居然是个教室。宽大的黑板挂在墙上,顶上的大电风扇呼呼转个不停,有老师模样的女犯拿着教案正在讲台装模作样的讲解。而台下,几排桌椅上坐着几个女学生,她们都穿着洁白的校服与裙子,领口打着蝴蝶结。乍一看很美好与温馨,但其实她们身子都在激烈颤抖,因为她们的鞋子有问题。她们的校鞋鞋底是透明的PVC材质,能清楚看到她们的光脚贴着鞋底,挤压着红润的脚肉,脚汗把鞋底弄出了一些雾气,显得充满性诱惑(对某些观众来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鞋底还可以被打开,由地面陷进去一块小平台内伸出各种仪器挠痒。当屏幕上刷出编号+礼物时,会有对应动作。就在我观察时,我看到屏幕持续刷出3号+滚筒,至少刷了十几个,果然编号3的娇小女学生立即受难了,她的鞋底被打开,脚后地面里伸出两只飞速旋转的滚筒刷子,径直贴紧她光脚挠痒。她尖叫起来,惨笑起来,但逃不了分毫,她的脚保持姿势被固定在悬空的鞋子里,鞋子则和椅子相连。而她除了笑,还得念书,没错,她还得念她面前的课本。课桌上放着声线稳定器,只有保持适当范围才算念书有效,否则会被要求重念一大段。
看起来,她得念完这本书才可以下课。因为她课本很薄,我又观察了一会儿,见她快念完了。但我还是天真了。屏幕上又很快的刷出几个编号3+课本,于是老师居然从讲台底下又拿来几本书扔在她桌上。
这个房间是为挠痒性癖的观众准备的,只要观众不满足,这些女犯一个也不能走。在这里,“受欢迎”也是一种厄运。
后面还有加润滑油和使用发梳的玩法继续玩弄3号。可怜的3号涕泪纵横,趴在桌上求饶,边哭边念书。但屏幕那头的人绝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甚至扮演老师的女犯安抚似的摸了一下她的头,也遭到了照顾,老师的高跟鞋被安装了电极片,只要刷礼物也可以折磨老师。
太疯狂了,我不禁怀疑那可能不是路人观众,而是她的现实仇人。
我不想再仔细看这些变态的房间,加快的略过了剩余几个。
一个房间在做高温瑜伽。这是纽约当年最流行的印度骗局[隐去无关内容]许多明星艺人都有参加。即一个不开空调的闷热如蒸笼的练舞室内,有许多女孩子照着屏幕要求的动作做瑜伽。劳累、出汗、苦痛、臭气……这就是印度骗子所营造的“修行”。往往在10分钟后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而汗汽排不出去,又在封闭房内徘徊,发酵成恶臭后重新被吸入鼻腔。
观察窗玻璃已经全部是雾气了,我看不清晰,不过我隐隐看的到屏幕上的礼物。同样的编号+礼物,可以勒令具体的人做高难动作,或长时间保持某个痛苦姿势。
一个房间在玩123木头人。这是小孩子游戏,在这里却赋予色情玩法。一群只穿比基尼的女犯从一侧墙壁跑向另一侧。喇叭里循环播着“123”,每当“木头人”响起时,女犯必须停止一切动作十几秒,立在原地。有个戴面具的工作人穿行其中,趁她们静止时玩弄抚摸她们的敏感部位。屏幕上刷出的礼物,会变成指名和玩弄强度。每个女犯都有个临时积分,忍不住摔倒或叫喊时会扣分,几轮游戏下来分数最高和最低的会受到“特殊照顾”(最高分也会被惩罚,估计是罚她不受欢迎没法创收)。角落的刑架说明了一切。
这个游戏让我想起日本AV里常见的“时间静止”系列。真够恶心的。
一个房间被改造成绳缚室,几个工作人员手拎绳子对十几个女犯进行捆绑。她们都被吊在半空,悠悠旋转。有的捆法很痛苦,女犯龇牙咧嘴,呻吟与求饶声此起彼伏。屏幕上的礼物是指定捆法或加道具,按摩棒、羽毛、电极片刷的很多。于是女犯不仅要忍受肉体疼痛,还要忍受奇痒与淫欲。
她们的处境,只让我脑子里蹦出一个词:玩具。
在所有这些房间的设置里,屏幕都放的很大,大到占据一面墙的主要位置,绝对无法忽视。也就是说,直播间的一切内容这些女犯都能看见,包括礼物和评论区。
如果说有什么比屈辱本身更加让人屈辱的,那就是看着一大帮人对狼狈的自己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我愤怒至极,离开走廊,对工作人员大吼:严重的侮辱与性剥削行为!挑战公众道德底线!这里必须被封停,所有的表演都是践踏人权!
[隐去大量无关内容]
工作人员面面厮觑,仿佛我是个疯子。
我走下楼时,见到观光车上除了司机,还多了个女人——是监狱长的那个助理“野蔓”。
她留着利落的短发,穿一身白大褂,活像个医生。她莞尔带笑,眼神却冰冷:程莉莉女士,闹够了没有?我说:我是例行公事,我有权检查这里的一切。她说:没记错你来之前签订了协议,你不可以未经授权擅自闯入任何设施。我说:你们在践踏人权,如果这些被报道出去,监狱会被整个封停。她的眼神变得更冷冽:谁报道?不会是你吧?但我们行为完全符合利比亚法律。我说:你应该不清楚什么叫舆论场与人权事件。我告诉你,不管你们在当地是否合法,只要捅到国际媒体,你们会受到铺天盖地的谴责,到时候利比亚政府也会被联合国警告,对一个战后重建的政府,难道会无视警告吗?别忘了现在利比亚接受了多少国际援助!
她忽然咳嗽一声,神色一转,淡淡的说:好的,好的。程莉莉女士,你真给我上了一课。这样吧,你不是想检查囚犯的一天吗?我让你体验体验。我说:你什么意思?她摊摊手:别误会。我是说带你好好参观。从现在起,我全程陪同。(她看了下手表)11点30分,囚犯已经在食堂吃饭了,我们过去吧?我警告她:别耍花招,如果你们作假,我能看出来。她笑了:绝对不会。
观光车到了食堂,我和野蔓走进食堂。陈设和昨天没任何区别,只不过弥漫着一股汗臭。因为囚犯们刚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此刻拥挤着在窗口打饭。
野蔓招招手,叫安保人员给我们打了两份快餐。
她说:怎么样?没问题吧?我说:我要尝尝她们吃的东西。她说:可以。我安排。
于是安保人员端来一盘囚犯窗口打的饭:是中东特有的一种烩饭,由肉类和豆泥混合制作,撒了奇特香料。
我吃了几勺,认为虽然口味一般但确实没问题,放在旁边。
她说:不要那么紧张。你看这里又有空调又有电视,吃的又好,就是给囚犯们调整休息的。
过了十几分钟,我们吃完饭,食堂里已寂静无声,我环视一圈发现,囚犯居然一个个都趴在桌上或躺在地上睡觉。我想她们应该是上午干活太累了,而日常生活里除了食堂哪里都没有空调,所以要抓紧睡一会儿。
电视上正播放着风光美好的旅游纪录片,伴随着悠扬的音乐。我看到她们的睡相,刚刚感觉有一丝安慰时,有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升起。
我以为食堂的安逸是监狱长释放的仅有的善意,我错了,真相可能非常残忍:那就是适当短暂的放松,让囚犯补充体力恢复精神,才好投入整天的折磨中。同时,暂时的美好会唤起囚犯对自由生活的回忆,而之后在监区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和痛苦。这里的囚犯都被判处终生监禁。虽然从设施角度,评级不应过低。但我是精神病学家,我必须对此评一个“恶劣”,可以预见这会导致严重的精神问题。该监狱在引诱囚犯内心无比向往自由又让其绝望,囚犯势必会从内心找补,从而导致精神分裂症,妄想症,进一步发展就是自残自虐,和ADX监狱一样。
[隐去大量无关内容]
这些话我没有对野蔓说,因为说了也是白说,毕竟从表面上挑不出毛病。
野蔓对我说:你可以先回招待所休息一下,下午我带你参观洗衣房和物流中心。我说:我不累。她说:囚犯累了,没看都在睡觉吗?我说:那我们几点见?她说:13点45分去接你。囚犯们会在这儿睡2个小时。
我回到招待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洗了个澡,这地方的鬼天气,一个上午就让我全身湿透了。我是多汗体质,本来最恨天气热的地方,而且也讨厌穿靴子,因为我的脚很容易发臭(算了,不提无关的)。我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还重新涂了防晒霜。
走之前,我在评级本“精神影响方面:囚犯生活质量与待遇”方面,给出评级“恶劣”。
第三部分评级——恶劣
时间到了,我准时下楼,野蔓和司机正在等我。野蔓仍然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打量我。我说:看我干什么?她说:你是个美人胚子。我说:别瞎扯,快带我去检查。她说:真心急,多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美女。对了,你洗澡了?你是不是很容易出汗?我说:有你什么事,你很无趣。她说:在这里时间久了脑袋都会有些不正常,不论是囚犯,还是管理……不论是你,还是我。
我赶紧打断她:我很正常!
洗衣房就在食堂地下一层。我们到洗衣房外围的时候,就能听到轰隆隆的大型洗衣机震动声。还没进门口,我看到许多纸箱,成批量的摆满了走廊。我走进打开其中一个,看到居然是崭新的白棉袜。野蔓说:每天都会运来新的。我又打开其他的,都是各种内衣内裤和袜子,但就袜子款式最多,多到离谱。有白棉袜、黑棉袜、条纹袜、小腿袜、白丝袜、黑丝袜、连裤袜、足球袜……她笑着:沙漠地带天气热,女犯脚汗重,每天都换新的。我说:那怎么解释这么多非标准化产品?监狱狱服应该统一。她说:这是因为这也是一个利益点啊。我说:好了,不必多说,我知道你指什么,我不是傻子。你们这里的一切都是变态至极,丧心病狂!
洗衣房内,多个女囚小组正在轮流把脏衣物装框,再扔进大型洗衣机,和流水线差不多。这些框里都是背心、短裤。内衣物很少,袜子更是少之又少。我猜都被“出”掉了吧。
野蔓看到我的脸色很差,居然补了一句:也有洗袜子的,不过是洗新的,因为新的有工业纤维的气味,不利于原味质量。所以要过遍水再让她们穿。
我说:你还不如不说话。
我们后来去了所谓的物流中心。也毫不意外,就是打包私人物品寄送快递的地方。
我们全程带着防毒口罩,包括里面做工的女犯也都带着,因为库房里弥漫着浓烈的“原味”(脚汗、汗臭、分泌物),直接吸入可能会昏迷吧。
这里的“专业化”程度很高。有几个电子屏操作台,女犯工人将履带上送来的原味物品框拿起来,辨识框内编号,然后在屏幕上输入,不一会儿就出现该编号对应的女犯照片,她会挑选其中几张打印下来,接着用礼物盒打包原味(内裤、袜子在此前已经被塑封袋封装),将照片和礼物盒一起装到小纸箱里,再沿履带传送到下一环节。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照片里有一张是固定的,即入狱照,那都是这些女犯最初的样子,精力旺盛、生机勃勃、充满信仰、美丽可爱。然后几张照片是她们的近照,疲倦狼狈、脆弱萎靡、胆怯懦弱、丑态毕露。
难道会有人从中得到一种反差的快感?好满足心中施虐欲?我不愿多想,但在我这里,这是监狱长期践踏凌辱女性,磨灭其人格的铁证。
野蔓在我耳边说: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销售资料。貌美味重的还会有粉丝提出专门定制呢,那些粉丝或是她们入狱前的相识,或是社交媒体的游民,总之,他们愿意为了获得最新的照片和更强烈臭味的臭袜子付出大笔金钱。
我很生气,气的眉毛紧锁,眼神发狠。野蔓见状没有再继续。
我现在明白凌晨看到的景象是为什么了,为什么强制要她们穿厚重靴子,为什么要用扎箍锁死靴口不让她们私自脱下。
我没有去下一环节,而是径直走向物流中心入口。在那里我看见安保人员卸下一筐一筐的原味物品,而女犯们蹲在地上用塑封袋在初步封装。我质问野蔓:这是刚才收集的吗?就食堂里那些?她回答:是的,她们此刻正穿着新袜子从事下午的生产。我再问:为什么不让我看?我说过我要完全检查!她说:没关系,你明早若还起得来,可以看凌晨那一批?我震惊了:你是说一天收两批?她很自如的说:当然啊,这天气一天换两袜子不是很正常吗?
我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仔细想来,收原味怎么能是凌晨呢?于是问她:凌晨收袜子,是说她们3点钟出发前。她点点头:嗯哼,但更早,在2点半洗澡之前。我很奇怪:那么早就洗澡?一天洗几次?她说:就一次。我大叫:你是说她们干了一天活,并不是睡前洗澡的,而是起床时洗!她说:对啊!
联想到帐篷监区的床架上,头脚颠倒,彼此脚底正冲着彼此脸部的设置。我再次被震惊了,而且感到恶心。这地方真让人作呕。
但出于收集证据,客观记录的专业观点,我提出晚上要检查监区。野蔓很意外,但答应了。
下面是我于夜间8点开始在帐篷监区的记录:
重复描述一下设施。
帐篷四面的篷布都被掀起,固定叠放在蓬顶,裸露着四根钢筋支撑柱。帐篷内的设施就这么放在那(床位、写字桌、灯具),一览无余。
每座帐篷内有4个上下铺床架,共8个床位。但不独立分开放置,而是两两相并。值得注意的是,相并的床架方向都是相反的,且拆除了护栏。也就是说,两个女犯晚上会靠拢着睡在一起,但头脚颠倒。彼此的脚底就放在彼此的脸部旁边。在床沿一侧甚至焊上了套筒,用来固定脚踝(睡前扣上,整晚都不能抽回脚)。
这是为了做什么?很简单,让她们整晚都被彼此劳累的汗脚臭味折磨。高温天气下,她们肯定难以入睡。
——有效的自产性循环性惩罚。
这些囚犯在经历了下午各自的生产后(在洗衣房、物流中心、织造厂、多媒体中心),早已大汗淋漓,我甚至看到她们的大黄靴靴口冒出雾气。安保人员往每个帐篷内扔了一个斜口钳,叫她们自己剪掉扎箍,解下靴子,只穿袜子踩一块金属盘仪器。和我刚进监狱时的一样。仪器面板没显示任何数字,但其实是在内部收集储存气味数据(后面提到用处)。然后就各自上床睡觉。两人相对,将套筒锁住自己的小腿和脚踝。
刚开始,她们都会剧烈的咳嗽,因为面前那只狱友的脏袜脚冒出的浓郁臭气。如果是白棉袜,能看到由黄变黑的大块汗斑。如果是丝袜,则能看到一缕缕凝固的汗迹缠绕脚趾,丝面还析出许多盐晶。如果是条纹袜,便能看到袜子纹路里沾覆的脚泥与污垢。当然不管穿哪种袜子,热腾腾的脚味都会透过布料直接扑向她们脸上。
她们挣扎,扭动,不接受,拼命将头偏向一边。但床是那么窄,一条还腿被固定的情况,可活动范围极小。
晚上的沙漠,依旧热浪滚滚,空气中比白天更加充满水汽,帐篷内好像是温水煮青蛙一般,将这些女犯慢慢煎熬。
或许有人能适应这种遭遇?适应狱友熟悉的脚臭和环境的高温?那也不容易,因为每周她们都会打乱住宿重新分配。分配的标准是按照考核积分。所以不同人的脚臭味会在这里陪伴她们余生。
何为考核积分?这更是一种疯狂的体制。40%由她们白天劳动成果决定,15%由她们售卖原味物品决定,45%居然是由她们做一些变态游戏获得。
她们每人睡觉前都有个任务,就是仔细去闻同床狱友的臭脚,并给出一个估值。以轻微皮脂味作为0分基准,以强烈恶臭作为100分基准。每人起床时会在手环里看到自己的估值和仪器读数的差值,以每天100分为标准,差值即扣分,得到每天考核积分(如狱友脚踩仪器时测量为80分,但她估值只有60分。便产生20分差值,她那天考核积分为100-20=80分)。
而仪器读数是她们刚脱下时测量的,随着时间过去脚臭势必会不断减轻(难以预测),在这样的设置下,等于强迫每个人在狱友脚味最浓郁时用力闻。
面对这种折磨,不仅不能躲避,反而要用力闻?我想一想都快吐了。
但这,只是一整晚折磨的开始。
前面提到的手环,内置有电击功能,可以随时随地叫醒任何囚犯。而叫醒是为了做一个变态互动游戏。
大约30%的人会在夜晚10点到11点间被忽然叫醒,按她们夜晚8点上床算,那是刚刚能勉强睡着的时候。
被叫醒的人需要伸出手,去挠同床狱友的脚,而狱友也必须反击。手环里会显示对方心率,游戏期间心率的平均数将作为挠痒考核积分叠加在每人总积分中。
所以这项游戏不会有人放水,每个人都尽量让对方更痒。但如果遇到不太怕痒的对方,便只能自认倒霉。
我观察的一个帐篷监区,有两个女犯同时被叫醒了,连带她们的狱友,总共四个人陷入了互相折磨的痒刑中。
床架吱呀乱响,笑声冲天,继而又吵醒了所有人。
其中一个女犯很怕痒,她穿着白丝袜,浸满了汗水,无疑是有润滑作用的。她的同床狱友找准了她脚趾抠挠,似乎有很经验。她浑身颤抖,疯狂的想抽回脚,但套筒牢牢锁住了,她痒得几乎不能反击,她的手指抓住被褥,指甲抠进床单,把棉絮都抠了出来。
我仔细打量她,她长得很漂亮,金发碧眼,娃娃脸,身材曼妙。我猜她入狱前生活质量一定很高。但这些已经成为过去式,她现在变成了一个只会尖叫狂笑的圈牢养物。
挠痒互动游戏会进行20到40分钟,由挠痒强度决定,越怕痒反而要承受越久。可怜的女孩儿正被狱友榨取高分,自己却因为反击无力什么也得不到。她娇小的丝袜脚底被手指蹂躏着,汗水激溅,酸臭弥漫,时而蜷缩,时而大张,但无论如何都没法解脱。她狂笑着,又流下眼泪,说出许多卑微的求饶的话来,但狱友好像什么都不管。
野蔓对我说:她是反对派某高官的独生女,才进来一周,还不适应。我反问:谁会适应?
她快昏厥了,身体本已疲惫不堪,勉强能休息时却被迫陷入最害怕的奇痒中。她的背心再次湿透,远远看来,整具雪肉如铁板炙烤的活鱼,上下扑腾。
与此同时,帐篷顶部一台录像机正全程录制,还有闪光灯不停的抓拍。
我说:这该不会在录制成片往外出售吧?这是一句已确定事实的讽刺性的问句。野蔓点头承认。我说:监狱运营到现在,是否有人在夜里猝死?野蔓说:放心,我们的医疗团队很专业,她们的手环也会第一时间报警。我说:今晚我要呆在这,看看凌晨时的情况。野蔓打了个哈欠:随便你,我舍命陪君子。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她们的脚臭。告诉你个秘密,眼前这女孩儿叫伊思蓓尔,她入狱前我就认识她,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好好观赏她了。她长得漂亮,脚却很臭。她的丝袜原味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她的原味和影片是最新销冠。她入狱时穿的丝袜我单独收藏了,就放在我宿舍里。我说:你这秘密你跟别人说去,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她笑了: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对了,你觉得这互动游戏怎么样,发明它的人是不是天才?你猜每周考核积分垫底的人会怎么样?会被送进实验室哦。
我忘记我听到这句话当时的神情,也许是嗤鼻,也许是尴尬,也许是愤怒。我对她说:我不知道你指的实验室又是什么鬼地方,但以这种方式“考核”,难道不是一种变态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监狱虽然是惩罚罪犯的地方,但并不代表你们能肆无忌惮,你们现在比罪犯更像罪犯。
话很重,却如石沉大海。她回应了我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觉得伊思蓓尔算很怕痒吗?
我无语了,我当时没说话,但她轻轻补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我觉得……她的怕痒程度应该还没有你的一半高……
我警告她:你不要再骚扰我!
等到凌晨2点15分,每个人都被手环电击叫醒,套筒自动弹开,安排起床。安保人员在到处巡逻,防止有人赖床。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靴子(散发着浓厚的脚臭)静静穿好。接着去出操。帐篷区外有个机场跑道,她们沿着机场跑道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来到淋浴场所。
淋浴场所就是露天的一排排自来水淋洒管,在这样的天气下不需要热水器水温也可以达到温和。她们自觉的脱下衣物,解下靴子,把内衣裤与袜子放进原味框,开始淋浴。不一会儿,两辆货柜车出现,将原味框都收集起来。
是的,几百个裸体女性囚犯就这么排队等着淋浴,而男性安保人员就在不远处周围转悠!根本毫无隐私与安全感。
等她们洗完澡,穿好衣物和臭靴,安保人员会让她们自己上紧扎箍,接着用脚铐、铁索将每个人相连,分成20人一组,重复新一天的体力劳动。
虽然怒火难耐,但坚持看到这里,我眼皮也打架了,我想要回招待所休息。野蔓说:那我们明天再看,反正还有一天时间你才离开。
观光车将我送回招待所。这次从机场跑道回去的路线是新的,我看到原来监狱里还有许多正在建设的工地,也有女犯已经在投入建造。我问野蔓:就这样的监狱还需要建什么吗?野蔓说:老的招待所太旧了,我们打算建个新的,好满足游客需求。
我发誓,我听到“游客”两个字,背上一股恶寒。
我说:监狱还有游客?你们不会有旅游项目就是参观囚犯被你们折磨一整天吧?她说:聪明,没错。我说:把观察女孩子的悲惨遭遇当做消遣,这些游客才该被查查是不是隐藏罪犯。她说:哦,事实比你想的更过分,实际上,他们可以直接上手。
恶心,今天一整天只让我不停的感到恶心。
我回到招待所,本打算直接在房间睡觉,但鬼使神差的,我再次去到曾以为那是高规格的影院与KTV的华丽入口。那上面赫然写着“游客专用”。我进去一看,许多包厢,俱各塞满了刑架与奇怪机器。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刑具。走廊有一条横幅,竟然是“暗网成真”。
我仔细看了嵌在墙壁的说明书,得知这里面的刑具与机器都来自“内部实验室”,联想起野蔓说的每周考核积分垫底的女犯会被送去实验室。我决定,明天一定要一探究竟。
我回到房间,洗澡休息,睡前我在评级本“精神影响方面:囚犯管理与惩戒行为”给出评级——恶劣。囚犯基本人权得不到任何保障,性剥削,睡眠剥夺,残忍体罚,囚犯间信任感被“互动游戏”破坏殆尽,毫无安全感……
第四部分评级——恶劣
我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窗帘都很热了。我翻开我的手机,看到一条短信,是组织发来的,要求我在这儿多呆一段时间,继续潜伏收集证据。
对于这突然的要求我不愿接受,因为我已受够了这里。但很快,组织第二条短信给出了报酬,相当高的奖金。而且承诺若有紧急情况,会很快派出支援。
我承认,我有点心动,但还是没立即答应。
我洗漱好了便叫车来接我,今天野蔓不在,只有司机。我又去了织造所,那是除了实验室唯一没去过的地方。
不过织造所没太多可说,闷热、嘈杂、流水线作业……每个女犯都被高强度的劳动摧残的不成人样。
这些生产线生产背心、短裤、内衣、各式袜子和外销品,也就是说,女犯每天穿的衣物,饱受折磨的臭袜子由她们自己亲手制造。
我想偷偷去实验室,但不能被监狱管理发现。我回到观光车,以重金贿赂司机,司机接受了,他说实验室就在多媒体中心后面的建筑里,主体都在地下。我可以刷他的员工卡进入。我质疑为何司机的员工卡能进那里,他回答他内部员工有权参观部分实验。
好吧,就相信他吧。
我用他的卡进了实验室,我这次有所伪装,我穿了白大褂,带了墨镜和口罩。隐藏起自身标识。
我经过两道门,直接来到地下三楼(标示牌显示保密级实验),映入眼帘的是长排落地玻璃,将整个走廊连通。透过玻璃,我看到终生难忘的景象:
许多形式各异的刑具与机械,错落布置,有许多女犯正被放在上面折磨。她们的惨叫声如此之凄厉,让我觉得玻璃都在震颤。
我环顾四周,居然也没有看到安保人员和工作人员。
野蔓管这叫实验?这无疑是单纯的酷刑。
这里面的酷刑种类繁多,每一个都充满了残忍的创意。比如微波折磨(用不伤及深层肌肉的微波持续炙烤犯人)、噪音折磨(强迫犯人佩戴音量很高的耳机)、牙髓折磨(将犯人健康牙髓钻孔后浸冷水反复刺激神经)、站笼折磨(将犯人放置在无法完全站立又无法蹲下的笼中)……旁边的屏幕里显示着犯人的各项生理指标。
[隐去大量无关内容]
我走了过半,又看到许多痒刑机械,说实话,跟前面的相比,我觉得这是轻度的。更类似“体罚”。
有个强壮的肌肉女,我猜她曾是军人,关在一个方框刑架中。她的腰和腿部都被钢叉锁定,正被迫举起一个杠铃。杠铃码数不算重,但结合刑架逻辑,她举的动作只是为了绷紧肱二头肌,继而暴露出腋窝。有两根翎毛正沿着她腋窝划到腰线和臀部。她看起来很敏感。每一次划动都让她颤抖,她只能勉强坚持。
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失误了。杠铃往下移动了大约两厘米。仪器发出红光和警报声。她表情惊恐,东张西望。羽毛缩了回去,很快出现两个机械杆,将类似胶布贴片的东西贴进了她腋窝。随后喷出蒸汽。又过了一会儿,机械杆又将贴片撕下。
我看到她腋窝里挂满了汗珠和鹅黄色液体,整个腋窝变得像蒸熟的发糕,飘扬热气。每块肌束都凸起了,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我猜她的腋窝这会儿怕痒至极,连碰都不能碰。
但仪器就是为了惩罚她的,机械杆上很快出现两个滚轮刷,毫不留情的贴住她腋窝挠痒。
她发狂了,表情失去控制,浑身惊战,那短发覆盖在头颈上,狼狈不堪。
杠铃于是又继续下降,她的腰窝、她的臀沟也接连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她就这么被折腾,直到鼓足力气把杠铃抬回去,这时机械杆才恢复成羽毛。
我不禁想,难道她一整天都要被这样对待?
直到看见那屏幕上赫然写着仪器名“西齐弗的努力”,是那个被处罚将石头推到山顶,但石头每次都会自动滚下山,永无止境的推石头的神。
异曲同工,真的很贴切。光看名字就能知晓本质。
发明这仪器的人简直是疯子。
我继续走,又看到有个名为“牙仙”的刑具。一个消瘦的女犯被绑在牙科手术床上,嘴巴被口腔开扩器固定的大张着。许多小机械臂在她嘴巴里玩弄。我猜是在挠痒,口腔上表面的敏感程度相当之高,舌头舔一下都会痒很久,何论痒刑器具?女犯额筋暴起,眼睛翻白,涕泪纵横,口水从嘴角流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我忍着恶心继续走下去,看到名叫“伊甸园禁果”的刑具(圣经故事,这坐实了黑水公司在这干的事连他们的盟友都不知晓)。一个女犯被吊在半空,两腿被打开,两个机械臂正折磨她的阴唇。时而用按摩棒,时而用羽毛轮。可怜的阴唇一翕一张,沁出许多爱液,但就是没法到达高潮。她赤裸的脚上,还有名叫“阿克琉斯之踵”的小型刑具,正用微冲钻对着她脚心画圈,一个喷头在喷射活性药水。她被这又痒又淫的折磨弄得欲仙欲死,全身过电般发抖,凄惨无比。
屏幕上显示,该女犯性欲强烈,因在监区偷偷自慰而被惩罚。经全身体检发现,她脚心敏感指数远超平均值。所以采用二合一的实验方式。
我想,她只不过自己发泄一下性欲,至于被这么折磨?说到底是个借口,因为我曾在电视见过她,她是敌对派发言人。她专业、强势的形象让我记忆深刻。
然而她现在变成了一块肉块。我不想发表不合时宜的话,但沦落到这个处境,我认为还不如去死。
观察玻璃走到头了,我看见了两侧墙壁,随之闻到一股浓烈的脚臭味。从这里开始,我以为我在做梦。因为我看见两侧墙壁上伸出一双双赤脚。
大小不一、各种肤色的女孩子的赤脚,被固定镶嵌在墙壁孔洞里。身体则被装箱,塞进封闭舱。每双脚边,都挂有六种工具,刺轮、钢笔、气垫梳、清洁手套、热气喷管、电极片。屏幕上显示这叫“游乐设施实验”,许多说明文阐述了该项目会带动的游客收益。
或许是感应到有人在持续关注,我面前的一双脚周围的刑具被激活了,演示般的将六种刑具轮流用上。我看到那双脚痒得疯狂挣扎,但无济于事。我隔着墙侧耳倾听,只能听到微弱的笑声。此时屏幕上传来播报“声音购买请投币”。原来是付费加购内容。
我准备离开时,屏幕上出现了这些女孩子的生活照,都是入狱前的。她们曾那么自由,那么美好,如今却成了玩具。屏幕上接着播报“裸照购买请投币”。
我很难过,快步离开了。
我见识了那么多折磨人的刑具,本以为就已经是极限了,但我在尽头审讯室里见到的,还是震撼了我。
这里是有工作人员的,而且是真的刑罚审讯。两个工作人员,于前于后,都拿着笔记本在记录问话。正中间有个类似核磁共振(只是外形像,其实我觉得更接近“铁处女”)的大型设备,但能囊括整个人身。有个女犯被安放在上面,看上去刚刚被折磨了。她的耳朵、脖颈、腋下、胸脯、肋骨、腰窝、臀部、大腿、膝盖、脚底都有大量的红色划痕。还挂满透明液体。她虽然静静躺着,但头不住的颤抖,嘴唇发白。就跟癫痫发病一样。
工作人员问了她问题,她表情很微妙,但没有开口。于是工作人员在操作台按了个按钮。刑具运行起来,两块舱板将她笼罩。接着,透过舱板缝隙,我能看到里面光团流窜,嘈杂无比。这时,我听到一阵不太像人能发出的惨叫与尖笑。等舱板打开时,那女犯下场比之前更惨,她大小便失禁了。
工作人员再次提问时,她抬了抬眼皮,还是没有说。工作人员又按了按钮。
反复三次之后。仪器屏幕开始报警,显示她的生理指标正在极速下降。所以工作人员停止用刑,又开始给她挂水。另一个工作人员连忙打电话汇报给上级。简短通话后,那工作人员从兜里掏出一支蓝色液体的针剂,往她静脉注射。
后面发生的事,我猜是“审讯事故”。她忽然反弓腰肢,口吐白沫,开始连续的尖叫。接着口鼻都涌出血来。两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用电击器给她急救,并按下警报铃。可她没能坚持多久,很快瘫软了,任由摆弄。屏幕上显示“吐真剂实验失败-36”。
我呆呆的立在那里,毫无疑问,我看到了一场谋杀,酷刑导致的谋杀。
这地方是地狱,是无间地狱。
我从未没有如此恐惧,我想逃,再留一秒钟都是煎熬。
我怕被闻铃赶到的人认出来,于是从安全出口离开了,我慌慌张张,手足无措,跑到观光车上叫司机快走。司机问我看到什么,我说快走就行,司机又问去哪里,我说去食堂。
来到食堂,我仍惊魂未定,我只想吃点东西喝杯水。我进到大厅,发现原来囚犯这时候也在用餐。司机追进来,叫安保人员给我安排快餐。
我吃着快餐,稍觉平静。我看到周围囚犯们都睡了,所以也尽量不发出声音。但这时,我看到电视上播放起一段视频,并非旅游记录片,而是酷刑视频。
酷刑的对象就是昨晚的伊思蓓尔,和其他九个女孩儿。我想了下日期,没错,昨天是周日,今天是周一。她们应该是因为上周考核积分垫底而遭到惩罚。
她们正在实验室里,不过不是我刚看的那楼层,否则我就看见她了。
她们正被绑在刑架上,遭到二十个女犯玩弄,一人面对两人。那些女犯拿着各式各样的刑具,神色喜悦,有种不真实的笑挂在脸上。
让我出离愤怒的是,后者不仅玩弄着她们,竟然还侵犯她们。那些女犯有的穿着假阳具的内裤,在反复抽插;有的拿按摩棒攻击她们下体,强制高潮;有的脱下内裤,逼迫她们舔穴……
这些人是同性恋吗?怎么会这么疯狂?我不禁叫出声,但环视一圈,周围人都在睡觉,对视频里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好像早已习惯。
视频末尾,可怜的她们终于获得喘息,我看见伊思蓓尔的眼神里闪动着得救的泪光。可接下来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压垮了她,一个工作人员上前说:刚才的惩戒行为里有九个人较为配合,得到通过。有一个人配合程度不高,积分再次垫底,被罚送往地下三层实验室配合实验,天数为三天。实验结束后,将发配多媒体中心,惩戒教室直播一周。此人是伊思蓓尔。
工作人员宣布完,女孩儿面如死灰,摇着头拒绝接受。几个安保人员架着她离开时,她失禁尿了一路。
我忍不住想,野蔓,是你在镜头背后捣鬼吗?你这个畜生。
我冲出食堂,命令司机立即送我回招待所。我要完善我的评级报告,等卧底任务结束后向全世界媒体揭发这里的暴行。
第五部分评级——无
[隐去大量无关内容]
我初步写好报告时,天已经黑了。我接到一个电话,前台告知我今晚8点在主楼会议室,有个送别晚宴,监狱长亲自出席,准备了特别的礼物欢送我们。
欢送?呵呵,搞笑,我要再呆几天,直到揭露这里所有的黑幕。
我这次没有叫观光车,想靠自己两条腿走一走。
我走在监区中央的道路上,隔着铁丝网能听到帐篷监区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她们此刻刚刚上床,正被彼此的脚臭困扰。
我想:你们再坚持一下吧,我很快就能让你们脱离苦海。这是我的责任。
等我走到会议室时,那些专家都已到了,正和讲台上的监狱长讨论评级报告。我慢悠悠过去,坐在第一排。
我注意到会议桌上的黑布被掀开,露出一个个由卡板遮盖的孔洞。
我感到很好奇,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监狱长看向了我,意思要我发言。我没带评级本来,毕竟那上面没什么好话,我脱口而出,抛出许多尖锐的问题。
监狱长有点诧异,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他大言不惭的介绍说,那些残忍的互动游戏是在给囚犯们“宣泄口”,ADS监狱的问题是长期幽禁囚犯,使得囚犯丧失社交能力,所以导致了自残自虐。而这座监狱精心设计的互动游戏可以帮助囚犯们调整心情,每天都获得足够的刺激,分泌更多的多巴胺。当然,获得多巴胺的方式有好有坏,她们是囚犯,只配用坏的那一种。自游戏和考核机制实施以来,自残行为得到缓解,每个人都为了积分努力,而积分高的人则可以暂时摆脱囚犯身份去玩弄积分垫底的人,这无疑是一种正向激励。部分人还通过扭曲性取向改善了自己的性欲问题。
至于战后重建、织造厂、多媒体中心、原味售卖生意,那是法律允许的利用囚犯人身获取利益的行为。再次重申,监狱关押的囚犯都是被判处终生监禁和死刑的重刑犯,她们享有的人权会比其他监狱囚犯更低。
另外,这座沙漠监狱不论是成本控制、商业化创收、运营稳定程度都是相当优秀的,全球都首屈一指。不能因小失大的从囚犯精神健康方面攻击本监狱。
是的我确定我没有听错,监狱为了防止囚犯自残给她们发明创造出一套“逻辑自洽”的消遣游戏!也就是说监狱不认为这是种折磨,而是释放!
监狱长不要脸的程度震惊了我,也许他还不知道我检查了实验室的部分。
但目前还不能太直接。我决定有所保留,不再发言。
很快,专家们提问完毕。监狱长宣布晚宴开始,在此之前先送给我们一份小礼物消遣。
他拍拍手,会议桌孔洞上的卡板瞬间挪开了,露出一双双颤抖的赤脚。
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件事就这么公然的发生了。
其他专家也发出了惊叹,我认为,监狱长这是在自爆,他这次完蛋了。
但很快会议桌底部箱柜就产生了巨大震动。其他专家的反应非常诡异,他们居然上手挠起了那些赤脚。
我大叫:你们在干什么!
没人理会我。
他们眼睛发直,每一个都玩弄那些赤脚,有的使用叉子乱划,有的伸出舌头舔舐,有的用钢笔涂鸦。
我又叫:天啊,快住手!你们都疯了吗?
没人理会我。
[隐去大量无关内容]
我不得不看向眼前的脚。五趾尖纤,脚底修长,脚心深陷。整只脚都挂满了汗珠,发出酸臭的皮脂气味。
不对劲,我怎么觉得这脚很熟悉。我真的,觉得很熟悉。
我看到会议桌上有耳机插孔,旁边摆着一个耳机。我这时发现箱柜里没有声音发出,原来是消音的。我颤巍巍的接上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
然后,我伸出手指,在那湿嫩的脚肉上划了一道。耳机里面果然立即传来了声音。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是我的声音!
我打了个喷嚏,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我抬头望向旁边,那些专家消失了。
讲台上,监狱长也消失了,野蔓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说: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那些专家呢?
野蔓轻轻说:哪有什么专家,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我的宝贝。
我向她怒吼:别耍花样,我是监狱管理局特聘专家,还是美国公民,我人身受到保护!
野蔓耸耸肩:可这里不是美国,要不,你发个信号弹叫美军轰炸机把我们这里夷为平地?程莉莉女士?或者说,程梦瑶女士?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是我放在招待所的评级本。
我顿感头皮发麻,原来是我暴露了。我瘫坐在椅子上,心如死灰。
野蔓走向我,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你看你挺正经的,没想到居然做卧底,取缔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些事总归会有人做。而且,你确定你看到的都是真实吗?不一定,可能就是你黑暗内心的投影呢。
我无言以对,大脑一团乱麻。这个地方太疯狂了,所有人都不像正常人。我要是搭理她,我自己都快要疯了。
野蔓继续说:我陪你玩了太久了,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我要用极端的办法将你的意识和肉体剥离。你不是去过实验室吗?那里有个房间适合你。还有改进型的药剂。
我确定听到她说了以上言论,犹如做梦一样。我不相信,无论她怎样折磨我,我都不会屈服,因为只要我三天没有回去报告,组织就会派人支援的。
我要坚持,直到能够逃出去。
第六部分——无
[隐去大量无关内容]
以下内容由录音笔转译:
臭、好臭、我讨厌、我讨厌我身上的味道、我讨厌我脚上的味道[隐去无关内容]
那不是我的袜子,我不穿。
我不怕痒,我记得我明明不怕痒,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妄想吧,我确定我的精神出现了点问题[yiyiyieeeeeewummmmmmmm]
我不能书写了,我的手,不能控制……
我看到[Hahahaha!Wuoooowuuuu!隐去涂鸦]看到墙壁[hhhaoooowuooooo]看到天花板看到地砖看到垃圾桶看到针头[emmmmmhuhuhuhuhuhu]看到毒药看到烟雾看到婴儿看到哭喊看到臭味[mumunu!hahahahahaha!隐去涂鸦]好奇怪一切都好奇怪……
会有人支援我,我会得到一笔高额赏金,那时候我想去新西兰,想去比基尼岛,想去法国南部好好放松一下。
[隐去大量无关内容]
这与我无关,我又不是囚犯,我是精神病学家程梦瑶。
明天,也许支援明天就会到吧,也许后天,我不知道,但肯定快来了。
第七[隐去涂鸦]——部分——美——妙
以下内容由录音笔转译:
我靠自己写了这节标题,厉害吧[siwuhhhhhhehhhhhhh]我坚信我在痊愈了,我不害怕这里了,我的身体已经足够坚持[ewuwwuwuuwuwuaaaaaa]
[ ]比想象中还要美妙[ ]美妙得多[ ]天堂是这样[]
[ ]比想象中还要美妙[ ]美妙得多[ ]天堂[]天堂天堂天堂天堂[ ]美妙[ ]美妙[ ]美妙[]
——[盖戳与装订线]——
——此日记作为病患诊断研究文件之一,保存于ADX-7628号文件柜。
该病患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症、歇斯底里症与妄想症,上述记载内容跟事实严重不符(包括入狱年份)。AS监狱从未关押过美国人,也从未接受过任何人权组织的调查。AS监狱运营至今仍未正式对外公开。我们尝试联系,也未能联系上。
该病患将日常监禁内容描述的翔实准确,甚至于视觉嗅觉触觉都相当清晰。而将不能接触的内容描述的离奇古怪,充满了丰富想象。[大量无关内容]可作为其妄想症发病的证明与标定。
我们尝试了许多种疗法,都不能有效治疗病患。她沉浸在过去痛苦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下面尝试刺激复现疗法。6月27日。
疗法失败,病患仍未改善。7月1日。
——[盖戳与装订线]——
主治医生签名:野蔓
日期:2020年7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