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 反转 儿童餐厅

【内有恐怖血腥情节,请酌情观看】

儿童餐厅

文 / 清水写手Creed丶杰

『站在阴影里的玩具越是装作招人喜爱的样子,

就越是毛骨悚然。』

早在放学之前,他把信纸折叠好,放入信封当中。

红狼兽人菲斯,他满怀希望、小心翼翼地跟在对方身后五米的距离,慢慢地行走。太阳落山了,他的周围是一同放学了的同龄人,他们追着跑着。但自己却与他们不一样:浑身不自在,面颊烫呼呼的,心跳得好厉害。于是菲斯尝试冷静:“呼……”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想去抬头,

夕阳把对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菲斯喜欢那个人昂首阔气又轻快无比的走路,啊啊,是的,那个男生很耀眼。

菲斯的信就放在自己身后的书包里,就是给这个兽人的。

“欸!……嘿!菲斯!原来你在后面啊!?”

没想到,对方先回头了。他看到了菲斯,这个表情懦弱又愣怔的男生。

居然被看到了。红狼菲斯只好快走了几步,拘谨的他低着脑袋,狼瞳柔弱得像是温顺的家犬,他很紧张,撇着耳朵说:“……好、好巧啊,布柯,你也从这条路回家吗?”光是这一句问候就花费了他几乎所有的精力。

布柯,是一只鲨鱼兽人。他的皮肤很光滑,几簇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就像是几片金色的小鱼在深蓝的水里悠慢地游曳。菲斯能看到他的鳃,那独特又吸引人的器官在律动地起伏。这种独特感给人一种吸引力。

“……布柯,晚好。”空气里满是海风的味道,不止如此,学校附近的儿童餐厅“吱呀呀”地播放音乐,玩偶看到客人们,鞠躬欢迎着他们光临。镇子里的空气因此多了足量的土豆泥和香草冰淇淋的甜美。怎么说呢。菲斯和喜欢的人站在这里,嗅到了一丝丝浪漫的气息。

可是这头鲨鱼似乎并没有浪漫的基因。因为布柯他说:“嘿,你看啊,那些精致又可爱的餐厅,真羡慕现在的小孩子啊。”布柯的天性是这样的,即便长得高高大大了,小朋友都能攀着他结实的胳膊上荡秋千了,但他的心性仍然像一个童真的小孩。

菲斯:“啊,是啊……”

菲斯的鼻尖不自觉地嗅到了空气里香甜的食物味道,以及对方衬衫上的味道。菲斯不敢说话,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或许……找个时间约布柯去餐厅吃个饭吧,那里的餐厅的甜点是为孩子们量身打造的,他应该会喜欢那里有趣的氛围。

布柯:“怎么啦,一直盯着我看?”

菲斯:“我……”

菲斯忽然喉咙呜咽了一下,耳朵发着抖。他哽咽了一下,犹豫到了最后,还是退缩了:“对,对不起,布柯,我得马上离开了,我需要立刻去做兼职,真的很抱歉!”菲斯立刻就攥紧了自己的书包,逃走了。

布柯想叫住他,但是下班放学高峰期,车流涌动:“欸!小心点啊!……这家伙,好奇怪啊……”鲨鱼兽人挠了挠头,菲斯同学早就跑得没影。

结果……红狼菲斯在今天仍然没能递出自己的信。

布柯是那么吸引人的男同学。他那么优秀。他怎么会接受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晰的男生的表白呢?“不行啊菲斯!”懊恼的菲斯深呼吸了一口,“明、明天一定要把信送到布柯的手里!”在这个晚上,菲斯在床上翻来覆去,演习了几百次见面后预留的台词,并且要尝试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红狼兽人是攥着床单紧张地入睡的。

第二天。

和往常一样,女孩子们喜欢簇拥在一些有趣的男孩子周围,就如同今日她们整围绕着鲨鱼兽人布柯,布柯在其中只能腼腆地笑。“哇布柯,你的鱼鳍是真的耐看!要知道多少穷乡小子想要模仿你去弄什么惹眼又难看的莫西干头型,丑死了!”“嘿哈哈哈!”“也许你可以试试海洋风流行款,小哥哥你的身体那么魁梧,你值得买一件穿穿。”

她们穿着最新潮流款式的裤子,鞋跟高得脱离了帆布鞋的范畴,按照菲斯的理解,不,菲斯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雌兽人行为,她们将自己打扮成很花枝招展的样子,去亲近自己喜欢的异性。她们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啊,明明,自己还有很多话,想和布柯私下聊聊呢。唉。

不过无论自己怎么想,布柯一直以来都很受女孩子欢迎。毕竟布柯实在是太优秀了,在通常人眼中也许是闪耀的存在。

还有多久才聊天结束啊?

红狼菲斯在墙角这里等了很久很久,手里的信几乎快要被自己的手汗浸湿了一小块。

他有些等不及了,今天必须要在与布柯单独见面的时候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来。但自己还是要耐住性子,这样慌慌张张的可不行啊……

红狼兽人就这样两手趴在墙沿,尾巴在身后焦躁地垂下来。

吞咽唾沫,内心一遍遍复习将要说的话。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可以畅快地与人侃侃而谈,分享自己的观点和阅历,这样的布柯真是万人迷啊。

身后传来了稚嫩的声音。“咿。”

菲斯向后望去。只有车来车往的大道,没有别的东西。

于是菲斯继续蹲在那,偷偷看着布柯。

身后的声音又传来了——

“咿——”

菲斯这下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耳边。

马路上车流湍急,在这宏大的噪音里面,为什么自己会听到幼年生物的啼叫?他需要在这危险的马路旁边找到发出声音的来源。如果是走丢的孩子,或是流浪的猫咪,这样的话必须要尽快找到它了……真是的,这里那么危险。

菲斯将信放入自己的口袋,开始竖起自己的狼耳朵听着吸引着他的声音来源。那声音稚嫩又柔和,让人迫不及待去找到它,如果是猫咪的话,就教它远离马路以及空落落的井盖口。如果是孩子就更加危险了,必须带他找到大人,最近的失踪案件那么多,可不能放着这孩子不管。

一名女同学说:“嘿,鲨鱼布柯,我们去吃点什么吧?那条街就有个很可爱的餐厅,我们去品尝一些甜品吧?”

布柯露出难堪的笑容,摇了摇手:“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某个羞涩的朋友,因为他一直想要我陪他去这样的餐厅里吃东西。……噢,已经这个时候了吗!抱歉,时间也不早了,先失陪了,我还有些事,女士们。请你们早点回去,因为听新闻说最近镇子不怎么太平。”在这些女生惋惜的目光里,鲨鱼布柯转身走了。

布柯刚才就注意到自己后背的墙壁旁边似乎有个熟悉的目光盯着自己,他需要来看看,嘿嘿,并且要吓唬这里的人一跳!

然而事实与他想的不一样。“……嗯?没人?”

这里只有空荡荡的街角,再往前方就是车道。

布柯挠了挠脑袋。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菲斯这家伙,原来不在这吗?

他来到马路旁边,眼睛注意到了道路中央……

车来车往当中,有的仅仅是一封碾得几乎面目全非的信封,它几乎陷进了水泥地里,而且上面花体的文字写的是“to布柯”的。布柯趁着车辆空隙,来到了马路中央,捡起这个可怜的信封。粉黄色的纸张上是锋利又厚重的车轮胎压印和泥巴,很难擦干净。

“……”布柯回到街旁,四处看了看。没有行人,没有营业的店铺。

“好奇怪啊。”他望着逐渐黝黑的天边。儿童餐厅似乎快要打烊了,关上店门,奶油和烘焙味道就消失不见,街道回归本应该出现的烟油和灰尘的气味。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全部要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是傍晚的寂静。“菲斯?”

红狼兽人菲斯,现在身处黑暗。

他首先被锯掉了左腿,然后是右腿。

菲斯的眼睛死死睁着,瞳孔尚且还能稍微动弹、撑大。他无处宣泄的恐惧和绝望只能以这种方式释放出来。

横截的人体骨骼是灰白且空洞的,因为骨髓正在被器械取走。即将会有管子塞入骨骼当中并且支配骨骼活动。

灵敏的狼鼻子现在被污垢充斥。口腔被撑开,细小的铁管灌进狼的喉咙。菲斯发音功能至此受到了限制。这很残忍,咽部像是塞下一大块凝固的糖浆。他无法呼救。作为“实验体”的他会挣扎、乱动,没错,锋利的管道在菲斯剧烈颠抖当中戳破了菲斯的喉管。柔弱的薄膜裂了一个大口子,使得体内气味正发生转变。菲斯尝到了自己的血,味道混合着机油。

周围是运输材料部件的传送带,上面有做工粗糙的金属制成的“手臂”和“小腿”整整齐齐地运送过来。身下的手术台布满光纤供输仪器能量。机器轰鸣地像是锯肉厂一样热闹。,头顶上结了好几层油脂的风扇慢悠悠地转,菲斯能看到小镇现在处于黑夜,万籁俱寂,但黑暗无边。

“……唔。”肠胃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因为大肠里有导管,吸纳实验体内残余的液体。颈部动脉切开了口子,合乎切口尺寸的管子将血液运送出去,实验体基本能感受自己身体内成分逐步减少。

平台上的机器支架让这些操作都井井有条,圆锯从上方慢慢的放下来,意识逐渐模糊的菲斯能看到一条在不断靠近的细线,“嗡嗡嗡”的声音占据他的耳畔。

菲斯的耳朵和嘴巴开始流出乌黑的东西。后脑勺湿漉漉的,因为他似乎躺在已经粘稠却干燥的血里了。实验体是不能动的,无法进行转头和抬臂这一动作。

不要。

……

求求你。

圆锯切割开菲斯的头颅。器官接触锯子的先后顺序:是鼻尖,到额头,到嘴唇,最后才是内层的骨骼。他们被切割时质地是柔软的。脑浆从一个方向整齐地溢出来。圆锯色泽变得黑红,并且停下了“嗡嗡嗡”的声音,工作结束后,圆锯会抬升上来。

至此实验体已经结束生命活动。

机器手臂掰开颅骨,去除多余的人体成分,掏空残液。机械会根据嵌入的难易程度选择是否需要将实验体头颅割下,完成从内到外的清洗,测试器官空间的存储能力,装入机械化运行装置。

保留部分主脑,用于留存基本人体生存常识。

实验体外观进行更换工作。毛孔和皮肤进行化学材料更替,保持材质新鲜和光滑。原躯体狼毛需逐步替换为工业毛发。

撬开胸腔,放置入机械体并输入运作规则躯体。骨骼变更为机械材质。外躯植上塑料绒毛。

肢体进行组装。原实验体头颅完成已清洗,可以安装。

菲斯的头安在了全新的躯体上。脸色石膏般苍白,瞳孔宛如机械仪表盘那样透明又死板,狼耳朵里还留着导管抽出留下的水渍印记。新的大脑需要几秒的适应时间,直到程序运作——

菲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的眼睛会自始至终盯着面前无人的空气。假如是你望着他,你的脑海便会响彻一个天真的卡通形象的疯狂笑声,“嘻嘻嘻嘻嘻——”

多么朴实多么可爱的巨大微笑呀。你也许见过这样的笑容,是的,在哪些脏兮兮的街道中,廉价地摊上的儿童玩具会带给你这样的感觉。这些卑微的玩具它们只能笑着。它们只配拥有这一种表情。

红狼菲斯死了。

一个新的仿真机械人体兽人诞生了。它是一个玩具。不是别的其他物品。

早晨,儿童餐厅开门了。小孩子们蜂拥而至。他们喜欢在这里享用每日的早餐。“披萨世界”的商场能轻松容纳繁多的客户,这里有一部分是专给小孩供餐的美食区,一部分则是提供玩具的玩耍区。孩子玩累了可以直接来享用镇子上最有名且限时打折的番茄味碎肉土豆泥的儿童套餐。

这里拥有着绝对满分的格调。小孩子喜欢的童趣玩偶、彩带、座椅,甚至最厉害的英雄模型,这里都会有。商品物美价廉,服务周到,甚至会有会主动互动的玩具人偶陪小朋友玩耍。

一个红龙小宝贝吮吸着自己的手指,纯真的眼睛望着出奇,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高大的红颜色的狼哥哥毛绒玩具。

面前的玩偶哥哥之前完全没见过,而且,他还很酷!小孩子的眼睛像发着光,噗噗噗地吮吸手指头。“嗷嗷嗷哦哦哦!”他擅自地扯动玩偶的裤脚。

“……”

就在这时,这个“红狼哥哥”的脑袋缓缓地低下来。

这是一双橙黄色的、不含杂质的玻璃眼球。凝视这个小朋友的过程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小朋友不再拉着这个狼哥哥了。

紧接着,狼哥哥动起来了。嘴巴咧得很大很大,甚至勾到了髌骨位置。表情热烈灿烂,用着很动感和阳光的声音说:“欢迎来到——披~萨~乐~园!”

玩偶体内提前设置好了机械般的欢迎语音。这段话充满了天真的卡通感觉。

说实话,小孩子有些许受到了惊吓。他呆呆地嗦着鼻子里的鼻涕,茫然地看着这个表情夸张过度的玩偶大哥哥。

膝关节里响了一阵金属齿轮的摩擦——红狼玩偶哥哥缓缓蹲下来,它不动声色,用绵柔又宽大的毛绒手掌怀抱这个小孩子,并且将他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

小孩子的微微惊恐这才彻底消失,他开心极了: “哇哇哇哇!好棒!我能看得好——远!”

幼龙兽人的妈妈赶了过来。

“妈妈!妈妈!”龙宝宝兴奋得摇着手臂,“我们来和这个哥哥拍张照片吧!”

母亲苦笑摇了摇头,只好拿出手机,她自己也倚靠着这个等身兽人玩偶的肩头:“好哦,那,准备按下快门咯,三、二、一……”

红狼兽人玩偶,缓缓地接受指令,用手的指头比了个“耶”。

玩偶对着镜头,透明又死寂的眼睛睁得很大。它不含灰尘,但是空洞无比。

狼的嘴角一如既往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孩子很开心。正好他也累坏了,就拉着妈妈去吃最新的儿童套餐。

“……”

红狼兽人悄悄张开了嘴巴。维持了一段时间,然后又闭合回去。面部的机械结构仍然有些不自然,就像随时会垮掉。他只好慢慢回到最初静止的状态,手脚放平,直到下一个小孩子过来,再开启欢迎又一轮早设定好的玩乐模式——

重复一模一样的腔调。

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服务着靠近它的所有孩子们。

就这样过去一段时间。

要记住,商场是不允许吸烟的。穿着黒T恤衣的公牛兽人点燃了新的一根烟,他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他站在较为隐蔽的杂物后面,旁边是他掐灭的四五个烟头。他烦闷了很久了。面颊像是因常年吸烟的习惯给熏得黑黑的。因为这个外貌特征,大家都叫他“老黑”。

牛兽人老黑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新来的机器人,特别是那个红狼玩偶,人模狗样的看着让人一肚子气,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让他一整天都食欲不振。

“呸。”

老黑吐了一口带着烟味的痰,胳膊撑着墙壁,另外一只手撩起自己衬衣的衣袖。想到今天晚上要在这种傻不拉几的商场守上一个晚上的夜班,就浑身的火气。这年头的钱可真特么不好挣!

几支烟后,天色很快就晚了下来。牛兽人看着小屁孩们跟着自己的家长心满意足或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

“呼,到傍晚了,那群屁孩和他们的屁家长终于舍得回家去了。呵,老子终于得了个清静。”他回到保安室,翘起两条粗腿到办公桌上,把帽檐拉低,遮住自己的视野。“躺会吧,到了半夜就得巡逻了……”睡着之前,老黑还咒骂了一遍这座商场的管理者、吵闹的儿童以及他们的家长,不一会,这个大家伙就睡着了。

时间来到了0:00

儿童乐园的色调阴沉了下来,悬挂在正北方向的卡通钟摆像是年迈的巫婆,它在咳嗽,敲响了足足12下。

“……咕!”老黑醒了过来,他一阵愣怔。紧接着,他得快速穿好自己的皱巴巴制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电筒。工作时间到了。

说实话,这时候的实感并不多。安安静静的商场,和白天所见的并不一样——阴冷得让他陌生。下班了,中央空调关闭了,可是一种不知名的寒冷却爬上了保安的牛毛上来,渗透入他粗实的皮肤中去。

他打开门。

他以为自己可以无聊无趣地度过这么一个晚上的工作时间。

可是刚迈出一脚,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他这脚猝不及防地踩到一件的玩意上。那是一颗不知何时滚到门前的,本该落在玩具沙滩的海洋球。小圆球被踩后发出酸软的声音——“嘎吱”。这声音像是小丑捏住自己的鼻子,对着老黑发出戏谑地嘲笑。这时,老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小球弹跳到边缘角落去,在空落落的空间里回荡着咕噜噜声音。

“妈的!”

心怀愤懑的老黑这句骂的其实是商场的保洁人员,居然在下班后没有好好整理玩具和设施,现在它们满地都是!

老黑的这句“妈的”的粗话,在这空大得像棺材一样的商场四壁来来回回地飘荡。现在这句骂人的话又传回他的耳朵里,仿佛是这冰冷的建筑在回骂他。

他把手电调到较高亮度,走起步子来。尽可能避开那些恶心的软绵绵的玩具,虽然,他仍会很轻易踩到什么怪东西。比如,他现在踩到了一个巴掌大的丑陋玩具小熊。

他又骂了一声!粗俗的牛嘴就像是除了抿烟和骂脏字以外没有其他的功能了。他骂着,抬一脚,骂着,继续走几步。他的骂声和工作靴踩地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可以放心且放肆地骂,正巧体内也有一股子怨气,他早就反感大白天里见到的那些让人恶心反胃的玩偶了,以及那些娇滴滴的小孩子。反正此刻也没人听到,所以现在的他可以“畅所欲言”!

直到老黑的手电筒照射到了一个玩意,他的骂声戛然中止,甚至脸色惊讶得满脸横肉都缩成一块——他发现了一个没有回收放好的,与真人等高的机械玩偶。

因为在夜晚,电筒光线的照射之下,那玩偶的面孔宛如是活人一般。

老黑用手电筒好好地照射它。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看到幻觉。

噢……

这不是早上那个仿真玩偶吗?浑身塑料皮毛红艳艳的,这玩具狼还怪吓人的?

这件大玩具还没被人收好,摆在了这里。但是,它真的很像是真人。左边狼眸空洞,右边狼眸反射着手电筒的浑浊的光。它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但是依旧是展露着一个大大的微笑。毛发密集地插满在这个器械躯体上,仿佛是经历过玩具厂商校准所以塑料毛分布得无比整齐。光束穿过他那塑料一样的狼毛时,背后赫然出现巨大的影子,张牙舞爪的。

老黑还是吓得不轻,某个瞬间他置身于死人的蜡像馆。

“妈的白天恶心我还不够,晚上还出来吓人?”

老黑的脸色铁青,自己三番两次被这玩偶吓得精神,脆弱的自尊心俨然受损。现在四下无人,他正好可以随意发泄自己的愤怒了。

他上去就猛地一拳击中这个红狼玩偶的脸,导致这个玩偶的头颅开始旋转,大概转了半圈,红狼的脑壳才停下来,颈脖发出咔吱断裂一样的声响。蹭亮透明的眼睛目前干巴巴地望向躯体之后的黑墙。

“呸,这下,让你带着那张丑脸面壁去吧!”老黑恶狠狠地笑,终于解了气。

哈哈哈地走了几步,他步伐更轻快了,就像是找了个沙袋发泄完了——玩偶就是玩偶,就该挨点打!

知道老子拳头的厉害了吧。爽啦!哈哈——

可是,定睛一看后,老黑的笑容僵硬了……

红狼玩偶的脸,慢悠悠的、有律动感的,转了回来。

它仍然看着老黑。

它仍然在微笑。

它的笑容并没有露出任何一颗狼牙,光是嘴角向上弯,就到达了常人根本无法到达的弯曲程度。眼珠子彻底睁开,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眼白给露出来。它笑得更加开心了。

老黑惊得退后了几步,紧急呼吸了几口气。“想吓老子?啊?想吓老子!?”他迈着有些发憷的腿快步走上去,他很直截了当地一脚踹向玩偶的肚子。机械零件开始发出崩溃垮塌的声音,咔啦咔啦地响,骨骼关节错位,脸上堆着笑容的红狼玩偶瘫倒在地。

红狼的脑袋落到胳膊下面,身体压着双腿。玩偶成为了硬邦邦的一堆垃圾。

“这下、这下你就老实了吧!呸!晦气玩意!”在这摊毫无生气的肢体上,老黑猛吐了一口痰。他已经不怕了,一点也不怕了!

老黑用自己的工作服的衣摆擦手,奇怪,手掌有些发抖。自己还在怕什么?——真是的,这世界上又没有鬼!都是骗小孩的恶俗故事罢了!没、没准是小偷!假如真有什么捣蛋的小偷,自己身强力壮,彪悍魁梧,又有哪个小贼敢惹老子?

老黑边走边给自己壮胆。走起路来,鞋子在平滑的地板上窸窸窣窣地响。赶紧的,忍耐住这几个小时,干活完,回家吃点好吃的,洗个热水澡,这比啥都好。这破商场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老黑那廉价的破鞋该换了。“真的,吵死了。恼人的破鞋!”虽然老黑还是在骂,但好歹现在至少有这样一个聒噪的声音陪着他,不然四周寂然无声,才是最可怕的。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老黑厌恶这些散落的海洋球,他们就像是地板上生长不规则的五颜六色的脓疮,真是恶心。但老黑认为自己没有清理地板的义务,他根本不想理。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地板上的玩具越来越多了。不会是有什么小偷想偷东西,却不小心把玩具撒得一地吧。“也许我该拉响警报了,贼小子。”这只是自己的猜想。老黑蹲下来,好好查看查看这些玩具。哟,啧啧啧,玩具的价钱不贵啊。都是低廉货,没人会蠢到偷这玩意吧。正因为太便宜了,做工粗糙,面部扭曲,不堪入目,脑袋都歪掉……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

老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个无比骇人的问题——自己正蹲在这里呢,动都没有动。可是“嘎吱嘎吱”的声音仍然没有停下来过,原来,这并不是自己鞋子发出的声音吗?

老黑的瞳孔睁圆,他的眼白露着淡淡血丝。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嗞……嗞……嗞……嗞……”

恰恰此时声音像是停下的钟摆一样陷入死寂,这个瞬间,老黑立刻猛然回头,望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光滑的地板。

远远的地方,地面洁净如新。

根本没有什么碎了一地的红狼玩偶,根本没有什么脏兮兮的一坨废铁。

那个“晦气玩意”,那个面露诡异笑容的家伙,消失了。

“………………”

老黑的脑袋惊诧得后仰,手握的手电筒颤颤的,双腿后退了一大步。他终于意识到了。鬼。有鬼在暗处,并且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自己。更要命的是,自己引以为豪的强壮身体能有个屁用?!他完全抵挡不住这种超自然现象!

老黑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一切都已然垮塌。“妈的妈的妈的妈的!”他选择跑了起来。

“拉响警报,拉响警报!”他大脑开始回忆哪里才是正确的路。他不能回到玩偶那里!那里有鬼!那里有危险!换条道,我需要新的路子回到办公室!

老黑开始迈开腿狂奔。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他那老旧的鞋煎熬地发出怪叫。或是踩到了滑腻的油,或是粘稠的血,又或是踩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玩具,老黑跌跌撞撞,黑暗里他无法分出方向。这里白天是商场,夜晚却是漆黑无比的死亡迷宫。这个商场太安静了,安静地张开血盆大口吞掉所有的细微声音。

牛兽人老黑在某一个瞬间,认为自己永远也出不去这里了。

“钥匙!钥匙在哪里!”老黑在抓狂地翻找着自己的口袋。好消息是,他面前就是办公室的门,他需要那钥匙。妈的,总不会在路上丢失了吧。老子运气怎么那么背——

啊不,找到了,找到了。这钥匙,该死,就在裤子口袋的夹层里,差点就老命不保了。现在就需要打开门。

“嘎吱。”

兴高采烈,老黑抬起头。

红狼玩偶的脑袋就距离老黑的鼻尖十厘米。

它在笑。玩偶笑不露齿。玩偶诡谲吓人。

它的身上带着老黑曾经踹过的鞋印,整齐的塑料毛发脱落了。它变得不完整了。

它的正脸面向老黑,但是身体却背朝着老黑。颈脖衔接不自然,就像是个上吊过的人,他的颈脖骨骼错位,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扯歪了他的颅骨。

它的笑容像是在无声地诅咒面前的这个把他的头打得旋转半周的人。

但是没关系,它感受不到痛。

惊恐的老黑后退了好几步。他的皮肤干燥得像没有一滴水分,他的咽喉里有自己涌上来的苦涩胆汁。“……你,你你你,别过来!”老黑发出了颤音。在手电筒的光亮里,玩偶的笑脸一半洁白,一半漆黑。玻璃珠子的眼珠反射着惨白的光,那巨大又没有血丝的眼睛像是被摘下来过一样。它像失去了眼睛后随时会哀嚎的鬼。

它的皮毛层层叠叠地让黑影交错,就像是有人在一副死寂的蜡像上,细孔里缀了可怖的人体头发。

它就这样又干净又狼藉地站在这里。歪曲的仅仅是颈脖,但机械骨骼却直挺挺的。

玩偶的衣服很肮脏,很像是被丢弃的布娃娃,精美的服饰上出现一个个裂缝。这些破洞,这些都是老黑几分钟前粗鲁的动手导致的。

“嘎吱嘎吱嘎吱……”

机械兽人玩偶发出古怪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由内到外。胸腔杂音混响,脸部扭动出微笑的弧度:“欢迎来到——披~萨~乐~园!”

然而这种诡谲的音调,在凌晨的此刻,更像是一种摄命的咒。

老黑大喊:“别过来!!!”

老黑的面部僵硬,他的嗓子很疼很疼,紧张的情绪正在掐着他喘不过气来。

“欢迎来到——披~萨~乐——————————————————”那是一条长长的正在消散的声音。兽人玩偶的脸颊符合设计初衷地爆裂开来。他的眼眶松垮,塑胶的嘴角整齐向外展开,光鲜亮丽的皮毛颜色已经收合到了脸后。

就在这副仿真的铁皮面孔之下,是令人窒息的、龟裂的、乌黑的尸体皮骨。

嘴角咧大到达极限,笑着但是无比悲恸。

这才是它毫无负担的真实的声音。“欢迎来到——披~萨~——————————————————死。”

阴暗的儿童乐园背景音乐钢琴敲下重重的音,作为休止。

那个尾音,那个字,那未知怪物的饥饿表情:盯着你,兴奋地翘起獠牙。“不要走,你走不了啦。”

老黑跑啊跑啊。

救老子。谁来救救老子。

它追上来了吗?老黑向后望。

红狼玩偶好像扑在方才那块地上。他的颈椎和腰椎仍然是错位的,导致下巴与背相连。别扭的关节并不影响机械部件的运转。四肢反向着地,也能怪诞地爬行。

它动了起来。手指的关节十分灵活,他那单薄又怪异的肌体像是巨型的蜘蛛,像是畸形的怪胎。

一手、一脚、一手、一脚。他在靠近温暖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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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你呼吸得好大声——”

“嘎吱嘎吱——不用跑啦——”

“嘎吱嘎吱嘎吱——我发现你啦——”

漆黑的商场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大迷宫。有稍有不慎会踩到的海洋球,以及看着会动的散落的红色白色的人偶,以及半截脑袋的娃娃机里的玩具。他无处可逃,鞋子的“嘎吱嘎吱嘎吱”踏在地面上,像是虫卵爆裂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嘎吱。

什么东西扯住了老黑的脚跟,那一个瞬间,刺骨的寒冷仿佛涌了上来。

小腿使不上劲了。老黑一个趔趄,摔倒在他最最痛恨的满是海洋球的地板上。

抓住他的是一只不带任何血色的爪子——指甲经过打磨成为了小孩子最喜欢又安全的样子。光滑、耐看,但是你不会希望它出现在这种阴暗的地上并且紧紧地扯住你。现在就是这样的一只手抓住了老黑,让他无处可逃。

这个红狼人偶正在延展自己分裂的脸颊,四瓣张开的脆弱的机械皮肉里,是他最原始最狰狞的面貌。红狼是惨死的。生前的脸被手术刀千割万划,注射器注射过。它只能通过“嘎吱嘎吱”发出声音,倾泻生前无法哭嚎的痛苦。

此罢,它爬上老黑那难以动弹的小腿、大腿,直至手指戳入那心脏的位置。胸腔十分的温暖。这里有热量,有这个红狼兽人玩偶早已失去了的热量。所以牛兽人老黑这跳动的血肉,会显得格外……吸引人。

“别、别杀我……”

老黑身上的人偶很轻、很漆黑。它饿极了,因为它的肚子空空如也。

玩偶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发出砰动响声。预示着,它要进食了。

“别!求求你!……”

金属的肋骨缓缓伸展,展开后是断裂的刀面,它们交错会发出令人耳鸣的声音。红狼的体内早就被医学器械抠挖完毕了。空荡荡的腹腔,里面什么脏器都没有。它需要一些温热的东西填补体内的空洞。

它的刀尖肋骨割破了老黑的胸腔——锋利的刀切割下一整块肉,剔除骨骼,然后剁成了三四段的软肉。能看到藏在老黑身体里的破裂掉的气管和用来输血的血管,以及那块因为抽烟而发黑的肝脏。

牛兽人痛苦地呻吟。“呃呃呃呃呃呃——”他的鼻腔吸不到任何的气体,想用双手挣脱这丑陋的杀人怪物,手掌抵着对方的脖子,尝试推远它……

结果双手被接连搅烂,那牛的毛发和结痂的伤疤全部化成了一种黏糊的状态——食物的碎肉。残肉被快速地切割,溅出来的血和糊飞得很遥远。

身旁地上的小巧又廉价的玩具,现在正于血浴里笑着,流着血泪。

那两颗偌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痛苦和恐惧像是细菌蚕食着老黑的神经。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披萨——世界——”玩偶在机械地念着事先被设定好的句子,七八根锋利的肋骨像是扒食残羹剩菜的八齿蠕虫一样,继续抠挖这四肢崩溃的牛兽人躯体。

死去的公牛兽人的眼睛原本是直勾勾地看着天上的。

左边的眼珠子仍在望着正吃掉自己的玩偶。

右边眼珠子因为在身体被吃食的连续激烈的摇晃中,被振向了另一个方位。死气沉沉的虹膜反射着一幅景象,那个方向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上面是深受儿童喜爱的商场标志——“披萨世界·儿童餐厅”。这颗眼珠死死地且无助地望向了这里。

白天。

商场开业了,孩子们兴奋地冲进来。他们要抢到今天的第一块超酷的英雄主题的土豆软泥!

啪嗒啪嗒啪嗒,光滑的且怎么踩都不会脏的白地板上,全是这群小子的鞋印。美好的音乐,快乐的游戏,还有让人亲近的玩偶大哥哥大姐姐们的欢迎!这个披萨世界依旧是最棒的乐园!

……

鲨鱼兽人布柯他坐在披萨世界门面主管办公室里的一张凳子上。

他有些焦躁不安,因为办公室外全是一些小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布柯不能肯定自己能适应这种工作的氛围。

“你是来……”主管正在享用早餐,很明显他的番茄酱放多了,现在满嘴都是红色粘稠的酱汁,“你要来应聘我们的夜晚保安职位?”他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办公桌对面的那个老老实实缩着椅子里的鲨鱼兽人青年。他看着很年轻。

布柯说:“是的……”

“你能说一下原因吗,小伙子?”主管再嚼几口这顿早餐牛排。真它妈的,怎么今天的伙食会臭一股烟熏味,他一定要把做食物时不小心丢烟头进绞肉机里的厨师给开除了。主管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小子,这职位的好几个员工都突然消失离岗了,他们都是不负责任的一群饭桶。”

布柯沉默了一下,说:“我来到贵企业找兼职,是因为……我有一个好朋友,他是红狼兽人,也经常做兼职,但最近,他失踪了。城镇上关于人口失踪的新闻越来越多了,所以我也很担心他。而且我印象里,他失踪前非常想带我来某个儿童餐厅一起用餐。我想,我在这里披萨世界商场工作也许能找到有关他的线索。”

主管用握着叉子的那只手很随意地摆了摆:“随便你了,有人来到这空位子我还求之不得呢,你想来就来吧。记住,你今晚就要上班,时间是整个凌晨,别让我的商场进小偷,知道了吗?!”

“我,我知道了。”

布柯站起身来,他领走钥匙,得去保安的办公室稍微进行查看。

今晚就要在这地方上班了。

布柯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的冒然的尝试会遇到什么事情。他尝试反复开关挂在墙上的应急手提电筒,并没发现什么异常。顺便查看还有前几任保安都穿过的灰扑扑的制服,除了脏以外,他找不出别的什么线索。

布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番探寻无果,只有到了晚上,也许能得知更多事情。

他换上了保安制服,口袋可以塞进有一些东西。布柯就把一并带来的钥匙、备用电池、某封曾被车轮碾压过但被他折好的信,都放进了制服的口袋里去。他需要把这些物品随身带着。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个没好好说几句话就莫名其妙失踪的笨蛋红狼。

晚上的披萨世界商场,寂静时分。

清洁工像是想着急忙回家一样,满地的海洋球又没有收拾好。或者说,是这些玩具们自己慢慢滚出来的。

如果地板是一片漆黑的池塘,那这些海洋球像是迸发出来的恶心的白色泡泡。

保安的电筒光亮像是能洞穿这荒海迷雾的灯塔的光。“哒、哒、哒……”这个兽人仍一无所知。在这偌大的地方行走。他的视野里一片漆黑,只有手电筒的光线单一地照射这里,照过的地方才有那么一点点的亮到有些夸张的惨白。

这里有滴答滴答走的钟,摆在座椅上的大型玩偶,凝固在空气里的一簇簇气球。

哒、哒、哒。

保安他仔细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披萨世界的装潢在此刻显得僵硬又失去色彩,这里,确实不对劲。

哒、哒、哒。

在一个角落当中,仿真机械兽人玩偶的脖子忽然晃动了一下。

黑暗里,它的胸腔发出饥肠辘辘的震颤。然而,这个机械玩偶又得保持着小心翼翼,他能闻到尚未知晓危险的活物正在靠近。

红狼玩偶的爪尖在缓缓放松。他看到那束光了,就在地面上。手电筒的光扁平地照射在空旷的地板上,由远及近,慢慢走来。

光芒在这里是弱于黑暗的,它很快就被一口一口咬食殆尽。

他就在眼前,这个保安。他还浑然不知,像是一个参观游客一样,傻乎乎地盯着墙壁上的玻璃和关闭的彩灯。

食欲。在红狼玩偶体内每一块零件之间窜动。红狼靠近了过去。在这个傻傻的保安的背后,将为他露出一个巨大的笑脸。

笑脸。啊,没人会抗拒这样友善的表情。

对这位陌生的活物,拆分他,切割他,吃下他——

“嘶——”笑脸炸裂开,发出爆响。面颊伪装的软肉裂成四瓣,尸体的烘臭味道从他那嘴角、眼珠、鼻腔流出来。你好,新来的小保安,晚上好,欢迎来到披萨——

手电筒终于刹那间照到了这个凶恶又残暴的玩偶面颊。保安发现了他。

终于,他看见了他。

“……”布柯睁大了眼睛,“菲……斯……?”

欢迎来到——

“菲斯,真的是你吗?”鲨鱼兽人布柯声音颤抖,他难以置信。他几乎无法呼吸,嘴巴张着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披萨乐……园……

嘀嗒嘀嗒的钟声停了。齿轮也停了。

红狼玩偶炸开的脸颊,向前扑去的利爪,以及这外躯又骇人的骨骼,也都静止了……动作完全停了下来。

“……”

大脑某一块小小的拼图这个时候操控了所有的电流线路。被用于支持主要客观常识而被保留的一小块主脑,此刻发挥着异常的作用。玩偶菲斯必须要杀死活物,这是程序锁规定的,但是……它无法杀死面前的这个人。

怎么会这样?

于是它像是坏死的傀儡,崩溃,身躯陷入死寂。

鲨鱼兽人慢慢地靠近过去,放下了手中攥出热汗的电筒,抬起手,想要摸摸自己朋友的这个黑乎乎的脸颊。“菲斯?……”

那些东西反着光,是人工合成的保鲜技术,包裹着尸体一样难闻的味道,这些都早已已经脱离了生物应该有的躯体构造。鲨鱼布柯的声音哽咽:“这是怎么了?谁、谁对你做的这些事情。”

“欢迎——欢迎——来到——披萨……”

机械一样的指令让菲斯的发音变得生硬、执拗。他无神的眼珠子转呼呼的,反着光,外观令人悚然,但现在却非常……卑微。

布柯依旧那么天不怕地不怕,他依旧散发着令人感到可靠的吸引力。人见人爱,肯定还能享受着女生们的瞩目。但是自己却,更为丑陋不堪,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菲斯,我一直在找你啊。你、你能听得清楚我的……”布柯直接伸出手,轻轻摇晃这位朋友的身躯。天哪,怎么轻飘飘的,像是没有肉,全是塞进外壳的塑料和金属。菲斯的身体到底经历了什么。

布柯,唉,你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菲斯,跟我说吧,这、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布克的声线焦急、关切。

布柯,这里不安全。

“菲斯!菲斯!”

“小声……”菲斯的脸颊慢慢合上。

玩偶菲斯它那睁得硕大的眼珠子,以及无法控制的巨大的笑容,“小声些,这里会,会,会有,危……”

菲斯的躯体剧烈的颤抖。他的声线像是失控的交流变电处于泄露的状态,他很痛苦,就像是那天遭受割肉分骨一样。“离开……”菲斯的狼嘴勉为其难地吐出声音,他的双手爆着自己濒临爆炸一样的大脑,“离开‘披萨世界’……布柯。快离开这!!!”

说完这最后一句后,瘦弱且扭曲得像是鬼一样的红狼玩偶,快速地回身,躬着躯体,在墙壁的影子之中“嘶嘶——”爬行。

布柯想叫住他:“喂!菲斯!”他抓紧电筒也追赶过去。这里太昏暗了,追上这个怪物朋友太困难了。

为什么要跑,菲斯!?

布柯奋力地追逐,即便现在根本寻不到影了。“唔、唔、呵、呵……”疲惫的他左顾右盼,方向感混乱无比。现在只要附近有一丁点的声音,布柯就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跑。这个商场的地板太滑了,更别提很多玩具在上面被扔在上面。真是麻烦……

“诶!啊啊啊!”布柯踩中了某一块松动的瓷砖,殊不知会让人跌下去。他掉下了一个仿佛是排水井的地方。奇怪,为什么商场会有这种地下构造?自己是看过商场构造图的,这里是不该出现的区域……

接下来他看到的这一幕,让他震撼终生。

这块凹陷的地板下是巨大过头的空间,他整个人以及当时脚边几十个海洋球一同掉落下来。这一瞬间,除了失重感,还感到的是燃油一样的热气扑脸,昼夜不停蒸汽动力的装置发出难以言述的燥热。

头疼。布柯从这早已落下来的成堆的海洋球的山上坐起来。这里聚集了太多没人收拾的玩具,所以他没被摔伤。布柯抬头,意识到自己跌下了十多米深的地方。面前是陌生的地方,他完全不知道——披萨世界商场的地下,是一个巨大的机械生产工厂。

抬头看,远处天花板上有一个结了好几层油脂的风扇慢悠悠地转。这里似乎没有活人,只有全自动的机械在执行生产指令。“菲斯!……”布柯叫喊着,结果声音被流水生产线运作的声音给淹没掉。

布柯从玩具堆中站起来。关掉手电筒,地下工厂很亮,已经不需要打光。他现在要做的是调查这个地方,最重要的是了解这里到底在生产什么。

布柯面前是一盆巨大的热池,高温金属素材堆积在这里,等待熔化。这里大多数都是机械体的手臂,光纤电线盘根错节在断裂的臂骨上。机械手臂密密麻麻的,更像是生产制作出来的一系列数量庞大的失败品。“……”布柯有些想要呕吐,因为在这个池子里他发现了别的掺杂物。除了机械手臂,还有一些……例如“无名指戴着戒指的细手”、“手腕上戴着运动手环的胳膊”、“手腕上系着‘保佑平安’的手链的白皙手臂”。

是真人的肢体。

活人的肢体也成为了冶炼素材,融入了这一大池的废弃金属当中。

“……呕。”燥热又腥臭的气味涌入了布柯的鱼鳃,让他几乎昏迷。看着面前的这些东西缓缓被往下融解,融解混合成为新的素材,继续加入新的生产。

天空中纵横交错的传送带才是发出声音的最大的源头。它们正在运作当中,将新鲜的“头”、“身”、“肢”送往中央区域。机械肢体在带子上被排列得整整齐齐,等待组装。

它们即将在轰鸣的散发柴油味道的中央机器里,进行按部就班的组合。它们将组装成“仿真”机器人,成品的血肉与真人的相比并无太大区别。

当布柯回过神来,才发现,就在遥远的中央机器旁,像是列队那样站成一排一排的“成品”仿真兽人玩偶。蓝色皮毛、黑色皮毛、橙色皮毛;雄兽人、雌兽人;老人、小孩……

塑料毛发精心点缀,外壳发出油亮光芒。最主要的特点仍旧是——笑。每个机器人人偶的脸上都是大大的微笑,笑到自己脸颊的边界区域,却没有足够的脸部肌肉拉扯这个笑容。机器人人偶像是一出生就为了服务和取悦儿童的,所以他们发模样很童趣很令人亲近。

布柯睁圆双眼,失措地捂住口鼻。“这些人都是……”

——都是新闻上失踪的那些人。

“……”这些人都死了,而且死去很久很久了。死因是……被人改造成机器玩偶。“果然,菲斯也一样……”

想起自己的好伙伴红狼菲斯他现在会裂开的脸颊,会爆开的腹腔,会像鬼魅一样爬行的身躯……布柯不禁浑身发冷。这些用尸体制成的机器人除了服务人类以外,还被注入了更多不该拥有的功能。

“嘎吱、嘎吱、嘎吱……”

布柯的手臂一阵,忽然发动的新的生产线动力引擎吓了他一跳。“糟糕!我、我——”这发动机引擎一震,使得他的手电筒脱离了腰带,掉了下去。手电筒咔咔咔地撞击热池的金属壁表,最终下落到底,与那些机械废品手臂融于一堆。

“咕——”

像是军队一样排列的机械玩偶,它们在不该醒来的时候醒来了。

玩偶们的眼睛发射着灼灼红光,被唤醒的除了它们本身以外,还有它们的“食欲”。

它们立刻注视向站在远处高位置的外来者——布柯。

死者玩偶们的眼睛都是新玻璃材质的,一个接着一个转过头来,令人毛骨悚然。布柯见到过类似的画面——布柯曾在某个夜晚一个人在展示陪葬品的博物馆里打工,他见过玻璃柜子的冷冰冰的反光,所有的镜面反射中里都是自己渺小的脸颊。然而现在面前的这些玻璃眼球的反光,充满了瘆人的寒意——就像要自己陪葬一样。

布柯退后了好几步。地下工厂如此的炎热,可他现在却全身发冷。他被玩偶们盯上了。

“欢迎来到——”“欢迎——”“欢迎来——”“欢迎来到——”

“……”

他们高矮不一,外形千差万别,声音此起彼伏,但是,却可以却极其默契地重复这一句话,“欢迎来到披萨世界……”

他们同时涌了过来。

细长的手爬上金属的支架。玩偶们可以轻松抓住空中的传送带,以致所有的工厂承重设备、空中电缆全部都变得摇晃。“嘶——”它们争先恐后。脚底的灯光投射在身上,机器玩偶们的名字像是佝偻匍匐的妖异生物。

他们微笑着,大笑着,表情客气并且热情,快速地奔向这整个工厂里唯一一个有生命的目标。

鲨鱼布柯将要被他们杀害。

并且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不行!我、我得跑!”布柯尚且还有足够的理智进行逃亡,急忙往回退。

他感受到地面像是无数只指甲划过的震感,它们爬挲地面,像是汹涌蠕动的沙虫,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但凡自己慢下一步,就会被这群怪物无声无息地分尸、分食。

快点,快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这种人偶体内的金属疯狂摩擦碰撞,爆发的声音只会让布柯越来越害怕。不需要看,不远处的钢筋和铁器叮叮咣咣地发出声音,狭小的空间上挤满了可怕的杀人玩偶,它们的牙齿能吞食金属,他们瘦俏的骨架能让自己足够轻盈地从平台上高高跃起。

惴惴不安,呼吸发慌……布柯猛然抬头。“不是吧!”他看到了地面上的世界,也就是自己刚才摔下来的那个地方,十多米远的那个窟窿变成了遥远的天窗。他无法跳上去。

布柯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晕头转向。

然而身后那群鬼一样的大军却逼近在眼前——像是丧尸一样攀住岩壁,影子和缝隙十分壮观,能看到他们肢体错乱地一个踩着一个上来。然后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只为找到布柯。

“它们,看、看到我了……”

排在前头的怪物们,表情从木讷、茫然,变成了更加满足的笑意。找到了……找到他了!

率先冲来的是两三只青年躯体的兽人,它们皮肉正在自动绽开,脸皮子像是细长的锯子。每个人的脸部皮肉都像是被机器撕扯过一样,它们生前一定很痛苦很无助,现在死后也在下意识地发出报复的嘶吼。

布柯绝望地让双手护住自己。

“轰隆——”

工厂的热风升起,布柯的鳃部涨得难受。

布柯背后忽然被扯了一下,迫使他躯体微微后仰。就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他躲过了喉咙的钻刺痛苦。

“唔……”迷迷糊糊的鲨鱼兽人,好像被什么冰冷的家伙揽住了肩膀,“啊?啊!”

菲斯?

还是说,这是一个和菲斯很像的,只不过脸颊分裂开来的人偶?

总之这样一个奇怪的家伙出现了。他那光滑却冰冷的金属狼爪指头,攥住布柯:“我带你走……”他压低自己机械一样的嗓音,说着话。

这个细长躯体的家伙,竟然可以直接把比自己魁梧的鲨鱼青年抱起来,并且让他只能“诶诶诶诶诶???”地乱叫,做不了别的事。

红狼俯下身子,并且飞快蹿了出去。他抓住了一根还算结实的缆线,荡着身体,降落在停止工作的传送带上。

此刻的布柯在着狂乱地奔跑的震动当中保持理智。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看到群尸在扑食着空落落的地面,好险自己及时离开了那里……天哪,画面既壮观又可怕。

更多追过来的玩偶跳上了这条传送带上。那些发疯的玩具兽人,抓扯这条可怜的传送带,摇晃支撑的铁架。红狼脚下的路立刻就变得摇摇欲坠,随时被掀飞。

“啊啊啊啊他们要追上来啦!我们头顶上也有人!菲斯!”

“我……知道……”红狼玩偶费劲地吐字。前面破烂的铁笼子居然有一个狰狞的爪子伸了出来,菲斯机敏滑下,转变奔跑的姿势,重心偏下,成功躲过去了。如果躲不过去,身上的布柯的脸可能就碎成两段了。“……”

越来越多的玩偶占领了这条传送带。玩偶们出现在了前面,他们的手颤颤抖抖地,像是宣告:这里已经是死路了。

那就换条路。红狼反手将鲨鱼兽人举过头顶,搭在肩头。然后自己一跃,从传送带上跳下来。下落的狂风席卷着他们,吓得布柯“哇啊啊啊”地怪叫。

这里距离出口还有很远,反而更接近中央。空气越来越炎热,大概附近有用于冶炼的熔炉。

“欢迎来到……”一个兽人玩偶突然出现在二人的身后。菲斯很快反应过来,他放下布柯到地上的同时,转身靠近敌人,张开自己的胸腔……他的“身体”将对方这个机器人抱住,开始噬咬,将其咬碎成一块块的玩意。红狼面露凶意,玻璃球眼珠子显现杀戮,发着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残忍。

好在,对方很好对付,浑身破碎得只剩下个脑袋,落到一旁。这名玩偶的机械肩胛骨、肋骨,以及腿骨均被红狼菲斯裂开的嘴巴咬碎了。

掉到地上的可怜脑袋,还在“欢……欢……欢……”地抽搐。过了好一会,它才无法发出声音。

菲斯仍然在吞食敌人剩余的躯体。并发出满足的嘿呼嘿呼声音。“……”但是,他和鲨鱼布柯简单地对视了一会儿,愣住了。急忙放下了手中脏兮兮的机械尸体,犹豫不决地站起来。

“……啊。”鲨鱼布柯在这里热得难受得不行,他快喘不过气来了。然而身旁的这位好朋友却没有一点点难熬的样子,甚至还很有捕食的食欲!……殊不知,玩偶菲斯仿佛早就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

所以布柯在语言上,加入了一些礼貌和分寸感:“菲斯,我很高兴你救了我,但是……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你看看这个情况……”

这里的热量高到快要把自己的保安服给点燃起来了,而且那些不怕热的杀人玩具们还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红狼菲斯沉默地盯着面前如高塔一般巨大熔炉。

地面震动窸窸窣窣,是追杀而来的玩偶接近了。“欢迎来到……”“欢迎……”“欢迎来到披萨……”它们像是无处不在的虫群,循着美味的蛋白质肉香而来。

“怎么办!”

“……”红狼菲斯脑中似乎在酝酿着一个很吓人的逃生计划。薄薄的金属面颊再度展开,兽爪变得锋利而且吓人,“……你退后。”

鲨鱼布后退一步。结果他看到了——菲斯用尽全力,抠挖着面前这个巨型熔炉建筑。每用爪子凿开一寸,空气便炎热一分。很明显他已下决心,甚至还很赶时间:菲斯的玩具化肢体,分裂得无比细长。他的长相凄惨,为的仅仅是让身体裂化为尖锐的金属,全部用于眼前的破坏。

“菲斯,你正在拆掉这个大熔炉管子?”

“……唔。”机械玩偶红狼菲斯显然感受不到痛苦,但是他仍然感受到自己运转的机械即将超负荷,也许自己躯壳随时会崩溃。好在最终面前铁壁一样建筑终于裂开了一条细长的缝,里面的液体金灿灿,像是烈日的颜色。“要逃了。”菲斯说。

冶炼用的热流从裂缝里快速流淌出来。

地下即将成为一片火海。高耸的熔炉即将倒塌。它本来就接近着外部,菲斯的目的就是让这倾倒的建筑成为二人逃出生天的钥匙。

“过来。布柯。”红狼菲斯稍微把自己的外形变得“正常一点”,机械的脸部尽可能收合回去,胸腔清空掉脏兮兮的外来物后,也闭合回去。不然自己有可能会吓到布柯。

布柯很配合地继续让这个比自己瘦弱得多的机器人朋友背负自己。红狼菲斯跳上了越来越倾斜的熔炉建筑,向上爬行。

建筑正在下沉。他从原本的90°变成了87°,然后快速变到了81°——78°——73°——

红狼菲斯刚才在凿墙的地方,现在已被滚烫的热浆吞没,地块承受着宛如火山喷发一般的灾难。

此时的布柯惊叹他们攀爬得越来越高。

下面的滚烫热水浇灌地板,那些汹涌而来的机器人一个又一个头也不回地冲入洪流里。对的,他们彻底死了,本身它们就感受不到高温的痛苦。现在它们为了完成命令,嗅着猎物的味道冲来,却扑入了岩浆。

红狼瘦长的手深深扎在熔炉身上,为了快速且安全地爬行,他只能尽可能放慢。路上,鲨鱼布柯还踹下去几个尝试跟上来的玩偶,让他们跌入火海里。

红狼忽然咆哮着:“准备……抓紧我!”机械四肢用力,全身的能量似乎全部汇聚在这一刻,他们到达即将倾塌的熔炉的顶端,熔炉已经到达了非常危险的60°角,这里烟雾缭绕,但是离地面最为接近的井口。

于是菲斯带着身上的人奋起一跃,抓住天花板上一个不起眼的把手上……

身下是整个世界在熊熊燃烧的爆裂的巨响。氧气在加速消耗,巨型熔炉完成了它的使命,彻底倾塌,它摧毁了所有的组装工床,切割设备,装填器械……工厂的所有全部都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里毁于一旦。

布柯看到那些还在底下暂且还存活着的玩偶们,整张脸,整个塑料制体和金属堆砌的肌肤,在热流和爆破当中化为焦黑。玩偶的招牌笑容竟扭曲成一种恐怖又令人怖惧的样子。布柯想到它们生前都是正常的人,看到这个画面,不免有些恶寒。

……

地上世界。

街角的井盖被翻起来。首先爬出来的是鲨鱼布柯,然后布柯搭了把手,红狼菲斯也爬了出来。

居然活着出来了。是的,还活着。

街道的尽头,天空泛起鱼肚白。

黑夜快要结束,黎明即将到来。

鲨鱼布柯的面前,这个已经被改造得体无完肤的好伙伴狼兽人,现在面颊的塑料被毁得差不多,童趣的外衣也破破烂烂的了。他在尝试严丝合缝地合上自己裂开的脸颊,但是刚才经历的滚烫的高温使他的脸部有些变形,现在收合脸颊块还是有一点点困难的。

“嘿,菲斯。”

玩偶菲斯抬起脑袋,注视着对方。“……嗯?”

“……”鲨鱼布柯自顾自瘫坐在地上,经历了常人无法经历的考验后,他只感到劫后余生。“见到你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嘿嘿,你真帅。”

“呃?”菲斯知道自己已经是个丑陋的机械脑袋了,但是他大抵意识到布柯在开玩笑。“唔……”他没有想正面回应布柯的玩笑话。好好地环视这条街道。片刻后,菲斯缓缓地说:“这个地方,我记得。我……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带走的。这个井盖……”

是啊,这条街道。

那天,菲斯还是一个普通的红狼兽人的时候,他在这里等待着万人迷布柯结束和女孩子们的对话。但是就在这一时候,菲斯发生了不幸。他被一个稚嫩的声音吸引,结果被拖入了工厂入口之一的井盖里。井盖下方就是杀人玩偶的工厂,他被人做了身体改造。

菲斯现在放低脑袋。他的爪子现在发着灰黑,烧焦的塑料在飘着烟,但是,他的鼻腔闻不到焦味。他早已变成了一种可悲的模样。

布柯想到了什么,晃着自己的鲨鱼尾巴,轻快地站起来:“噢,这条街!我也熟悉。”他走过来。他做了一件事情——他攀着这个机器狼兄弟的肩膀,笑眯眯地对他说:“唉,我知道那天你就在这个拐弯角等着我的,喏,给你,你那天掉的东西。”

布柯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上面还有花体英文写着个“to布柯”。那是菲斯被带走前留下的东西。

“……”菲斯的嘴巴微微张开,脑子忽然中断了一会儿。记忆驱动着自己生前的情感,主脑无法解释这是机械故障还是信息异常,总之,一种奇怪的情绪开始在他的脑子里扩散。

“那我也算物归原主了。呀,下次可别让它被道路上的车辆碾了又碾了,这样多不好啊。但是我悄悄告诉你哦,你这封信还写得挺认真的,我都看完了。”

布柯说完后,他望着天空。看着天空慢慢变得干净,黑暗逐渐消失,他的心情也变得畅快:“所以,虽然你已经死掉了,但我还想问问你:时至今日,你还记得你曾在信里写过什么吗?”

“我……呃……那个……”菲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挠脑袋,一种名为“尴尬”或是“羞涩”的感情快速在他小小的脑壳内涌现。嘶,结果他抓挠不到自己的头发,摸到的只是自己脑壳那光滑的铁皮塑料。

这反应看得让布柯哈哈大笑。“哈哈哈看来你都还记得的!你根本就没死呀!你完完全全就是活着的!而且活得好好的呢!小菲斯!”鲨鱼布柯攀着这个机械老兄的肩膀,迈步走起来,“距离儿童餐厅店开门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走,一起去吧,我记得你一直想带我来尝尝鲜的,不是吗?咱们今天可以痛快吃!”

即便如此,红狼菲斯耸拉着瘦长的身体,他表情很惋惜:“我已经……没有味觉啦。吃不出甜味,更何况我现在长相是这副模样。”

“这不要紧!就当一起庆祝我们最后都没有死翘翘,也庆祝这个小镇的人口失踪案的老巢被我们捣毁,新闻画上句号。诶呀,求求你啦,人见人爱的仿真玩偶大哥哥,走啦!”

红狼的身体本来就轻飘飘的,现在他随意让对方任性地拉扯着自己的胳膊走。

看对方无比开心的样子,菲斯的脸上慢慢露出微笑。不是那种招牌的玩偶笑容,而是轻松、释然、放下焦虑的表情。

嗨,布柯,你还是那个像孩子一样纯真,让我无法抗拒的男生啊。

故事也就迎来了尾声。两个男生终于走到了一起。他们享受着美好,享受着生活的甜蜜。

……

某日。

在一个阴暗的废旧工厂里,阳光无法照射的地方,工厂里没有机械作业、没有人声,死寂一片。

不起眼的角落上,挂钩勾着一个……牛的头。

它只剩下一个头了,浑身有肉用价值的部分已经被剔除,现在,牛的颅骨连着一小块牛的后背皮肤,牛后脑勺孤零零地挂在系食物的铁钩上。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牛的头随风摇曳,锁链也在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声音就像是老旧的靴子,在地上反反复复地摩擦。

然后,牛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人工玻璃打造的玩偶玻珠,干净、整洁。与整张油腻的、烟灰肤质的黝黑脸颊丝毫不一样。

牛头咧着笑。嘴角越扬越高,几乎扬到了耳根。

他的脖子被割去了,于是没有喉咙。只有一些气流,冲过他满是烟臭味的舌头,才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欢迎来到——披萨世界……”

老黑这样说到。

故事结束了,恭喜您阅读完毕。

在这里,希望您能够在生活中过得开心。

哦对了,细心的你一定能告诉我正确的答案:

请问,

商场老板在文中吃的肉是什么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