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铁空荡的末班车上,灰色皮肤的鲨鱼兽人独自坐在长椅上打盹,他的头鳍末端圆润,带着白色斑块和松散的白点,有着很明显的远洋白鳍鲨的特征。
列车速度变缓,这一点在他黑色兜帽卫衣的穗上表现的很明显,他被牛仔裤包裹的臀和腿在惯性作用下顺着车厢内的平滑金属长椅上滑动,搭在腿上的尾巴也垂到了椅面上,扁片状的上尾叶在列车变速期间顺滑的扭转着。
车厢内播报启动,机械提示女声温柔而僵硬。
“接下来就是列车的终点站了……”
几个颠簸后,列车刹住了车,白鳍鲨醒了过来,将尾巴甩到了长椅上,伸了个懒腰,从长椅上站起,因久坐而被压迫的骨骼像鞭炮响起。
他走出寂静的地铁站,玩着手机穿过红绿灯路口。在黑洞洞的夜里,要是有路人的话,他们只能看见被手机屏映亮的鲨鱼头飘在空中,属实有些恐怖。
他在小区门禁刷了卡,甩着尾巴走到居民楼下的快递柜,输入密码后,取出了一个近似正方形的快递纸箱,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有些沉,不过白鳍鲨还是毫不费力的把它夹在了腋下,关上快递柜,随后在短暂的等待后走进了电梯轿厢里,电梯里的灯光打在纸箱的快递单号上,收件人处写着他的名字:白一帆。
电梯在白一帆选择的楼层停住了,玩手机的他看着楼层显示屏,顺手将手机揣回裤兜,摸出钥匙,开了门。
进门之后,关闭的门扇将屋外过道的灯光驱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他碧蓝色的双眼在闪耀。
鞋带滑顺的摩擦着,鞋底与木柜碰撞声响起后,碧蓝色的双眼才从近地的位置升到高空,伴随着咔哒的开关声,灯光亮起,碧蓝的双瞳相对也黯淡了下来。
他在鞋柜上的杂物堆里翻了翻,攒了数月的塑料袋沙沙作响;折叠伞滚了半圈,伞骨在木板上哒哒敲击,将两粒老鼠屎拨了开来。
看样子得买捕鼠器了。
白一帆这样想着,掀开了鞋柜上叠放的医院宣传广告扇,找到了绿色的塑料开箱器,神情麻木的划开了快递盒子,即使顺耳的拆解声响起,他也完全没有开箱时的喜悦。
纸箱里是一个缠着胶带的透明的塑料盒,里面装着椰土和水苔。塑料盒的封闭很差,可能是商家包装失误或者快递的暴力运输,椰土漏了一箱子,胶带上也沾满了干水苔,看起来非常脏乱。
白一帆继续用开箱器刺破胶带,拆开塑料盒,像炒菜的大厨一般颠了颠,椰土水苔纷纷掉落,露出了那个长着紫黑色硬甲的动物。
那是白一帆买的椰子蟹。
他将塑料盒放在地上,静静等待。
原本缩成一团的椰子蟹在一小段时间后,悄悄伸出了短柱状的眼和颤抖的触角,往四周查看。
看起来状态不错,挺新鲜的。
白一帆这样想着,将椰子蟹端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想了想,随后脱掉衣服,准备顺便在清洗椰子蟹的时候顺便洗个澡。
很快,浴室被蒸汽充满。
椰子蟹很喜欢热水,甚至梳理起了自己的触角,还试图和白一帆抢夺冒着温水的花洒。
白一帆轻轻朝椰子蟹踹了一脚,把它踢到了一边,然后拿起花洒朝四脚朝天的椰子蟹冲洗起来,将关节里的椰土剥落下来。
椰子蟹在急促的水流里翻了个身,站稳,在水流的洗礼下用大螯和附肢清理起自己的外壳,就像一个在出嫁早晨捯饬自己的大姑娘。
白一帆看着水流下的椰子蟹,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披甲的动物能做出这种灵巧的动作。于是他将水流关小了一点,毕竟比他小只的椰子蟹也用不到这么大的水流量。
很快,椰子蟹将自己清理了个干净,向一旁的角落里爬去,尖利的腿脚在浴室的瓷砖上哒哒的响着,像拥有八条腿淑女用水晶高跟鞋踩着地面。
明天就吃吧。
白一帆这样想着,将花洒挂回墙上,仰头淋浴。
他只是馋了,想开开荤。
那天上班摸鱼时看到的美食节目,是海洋特辑椰子蟹篇,让他馋的要死,于是冲动消费买下了这只三公斤半的椰子蟹。
他清洗起自己的鳞片,想到明天碗里诱人的蟹肉,不免吞了口口水。
一定不会差的,这么大一只,一定肥美。
白一帆甩了甩尾,舒服的立在温水中,脑回路一转,想到反面的事情。
万一不好吃怎么办?
不,不会的。
万一工资打水漂怎么办?
不不不,不会。
每有一个这样的想法出现,白一帆都会这样自我安慰道。
他很擅长自我安慰。
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他放空自己,摸了摸下体的裂口,鲜美的汁水从中流淌着,两根满血的肉棒抵在开口出,蓄势待发。
没有拒绝放松的理由了。
白一帆按住肉裂,下蹲到底,大腿一百八十度张开,让肉棒从裂口里自动弹出,甩着粘稠的细丝,随后又站了起来,让缝隙收紧,咬住肉棒根部,让它们再也无法回缩,之后,白一帆一手上一手下的开始了他的演奏。
啊……啊啊……哈啊……
白一帆在浴室里低吟浅唱,沉重的男子吐息在蒸汽房中回响,在这场独奏达到高潮时,白一帆也清楚自己到达了极致,白色的液体洒在了瓷砖上,被洗澡水引流到了下水道。
呼哈……呼哈……
白一帆喘着,移动目光锁定在角落里的椰子蟹身上。
椰子蟹的小眼睛机灵的转动着。
白一帆在贤者时间里想了许多。
它知道我在干嘛吗?
是不是会很尴尬……
……
要是它知道我在干嘛的话,真得把它宰了补一补。
白一帆用浴巾擦干了身体,搭在了架子上,将椰子蟹抱进了浴室的桶中。
他本可以让它在浴室中到处爬的。
虽然说浴室里面不会很干净,但在独居的鲨鱼兽人家中,连吹风机都用不到,更不会有挂在地漏上藏污纳垢的长头发了。
鲨鱼关掉了浴室灯,顺路关掉客厅灯,在一片黑暗中,只有两颗碧蓝色的眼瞳指示着白一帆的行动轨迹。
蓝色荧光倒下,床架和席梦思弹簧在呻吟一声后回归了宁静,两枚蓝盈盈的浮空宝石也消散在了黑暗中。
随后不久,白一帆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了。
太吵了。
他走出卧室,打开浴室灯,看到椰子蟹在塑料桶里向桶壁上爬动,在落下时发出了极大的噪音。
白一帆想了想,将椰子蟹放了出来,关掉浴室门让它自由活动。
椰子蟹茫然无措的犹豫了一会儿,毅然的爬向了之前的那个角落,之后便不动了。
白一帆打了个哈欠,关掉灯,回到床上,那两颗蓝色的双子星隔了好久才灭掉。
第二天,白一帆醒来了,晚上的小插曲让他的精神不是很好,但班还是要上的。
他对着镜子掰掉了松弛脱落的牙齿,随手投进了垃圾桶,之后在厕所小便,百无聊赖的看着那只缩在墙角的椰子蟹。
有点怪。
白一帆这样想着,盯着椰子蟹看。
椰子蟹一动不动,但在它的身周有着暗红的血迹,大螯上也有着灰色的毛发。
什么啊?
白一帆继续看着,又发现它的口器边的鳞片尾巴。
这家伙搞死老鼠吃了吗?
我晚上怎么没有听到,是我睡太死了吗?
那怎么吃?
白一帆抖抖胯,拉起裤链想了想。
再多养几天,把脏东西拉干净就行了吧。
椰子多少钱来着?
他拿起花洒,把椰子蟹冲洗干净,随后穿衣出门,走上了去公司的路。
在工位上处理文件的闲暇时间,白一帆不由得想起了家里的椰子蟹。
我关浴室门了吗?
它会不会爬出来?
要是再逮个老鼠或者蟑螂吃了,那不是血亏。
算了,下班去买个收纳箱吧。
太阳爬升而上,随后从天穹的顶点跌落到大地边缘,溅出满天彩霞。
白一帆下班了,在转车时去了一趟百货大楼,出来时的他抱着装着椰子的收纳盒,赶上了下班高峰期的地铁。
地铁一站一站的走走停停,塑料箱中的椰子在有限的空间里滚动,壳里的椰汁咣咣的响着。
这声音让白一帆想起了小时候在农场的生活,喝得满肚井水的驴马牛等牲口也会发出这样的响动,那时候那些牲口还会叫他的名字,把他扛在肩上,或是牵着他的手在荒野上疯跑,用粗糙的大手帮白一帆缝补衣服和捕虫网。
叮咚。
车厢内广播提示白一帆到站,一路到达终点站的乘客不多,下车也不拥挤,他抱着箱子也不会很麻烦,就这样回到了家。
浴室门关的好好的,但椰子蟹没有缩在角落里,缓缓的爬行在瓷砖地面上,比起昨天显得很没精神。
白一帆觉得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打开了浴霸来冒充南国的强烈阳光,抱着椰子走进了厨房,用水壶烧水。
青壳椰子又大又结实,中间圆,两头略尖,纤维质的中果皮很好的保护了核心,白一帆拿出菜刀,一刀砍下,被震痛的虎口委屈的表达了这样一个事实:砍不动。
他想了想,拿出斩骨大刀,但也没有什么用,只是砍出了比菜刀更深的痕迹。
水开了,白一帆拿出了柴刀,扶住了带着刀疤的青皮椰子。
一刀,两刀。
纤维质的中果皮四处飞溅,像骨一般坚硬的内果皮也被穿透,椰子汁的浓厚味道传来。
有了第一个的经验,第二个椰子砍起来顺手了许多,白一帆扫掉砍出的渣滓,端着两个椰子出了厨房。
椰子蟹回复了一点精神,慢慢的爬行着,外骨骼与瓷砖的响动也没有了昨日的气场。
白一帆叹了口气,咬着吸管啜饮椰子水。
很甜,很淡,很好喝。
吸管里发出了空气的响动。
随后,白一帆将椰子蟹抓进了塑料收纳箱,抽出吸管插进另一个椰子,把喝空了汁水的椰子放到了椰子蟹的面前。
“cheers。”
白一帆端着椰子和空气碰杯,将视线看向别处喝着椰子水,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椰子一个13块,今天买了八个。
收纳箱45。
早知道当天吃掉就好了……
突然,收纳箱里传出了一声破响,让白一帆将思绪草率的收回,他看向椰子蟹,看着在蟹螯间碎裂的椰子。
“挺厉害啊你。”
白一帆看着椰子蟹,夸赞到。
椰子蟹没有理会,只是用触角检测着椰壳内部的白肉,像扫雷一般仔细。
白一帆喝光了椰汁,将空壳放到收纳箱里盖好,刚吃完一个椰子的椰子蟹很满意的接受着天赐的美食。
看着椰子蟹吃得那么香,白一帆也有点饿了,于是从冰箱里找了点东西,乱七八糟的塞下肚,关掉所有的灯,一双碧蓝色的生物荧光球在半空中游荡,倾倒而下,在床架的呻吟中熄灭。
星辰斗转,又是朝阳浮现的时刻。
白一帆将椰子蟹连着收纳箱放进了浴室,打开浴霸,宛如热带烈阳的灯光在狭小的浴室里亮起,蛰伏一夜的椰子蟹也渐渐恢复了精神。
但打开浴霸后,白一帆的手一直在开关上没有放下来。
毕竟只是食材,为它存活而消耗电费似乎不划算。
但是如果让它就这样死掉的话,它肚子里的脏东西总归是排不出来,那就毁了一个好食材。
而且花了近一千元,为了一点电费吃一个死掉的不新鲜的椰子蟹,是不是更加不划算?
但白一帆还是关掉了浴霸,出门上班。
这一天想当忙碌,时间飞快的过去,在白一帆的主观感受里,他只是一低头一抬头,就过了一天,回想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干,但身体的酸痛告诉他,今天已经操劳过度了。
他将订书钉从废弃文件上拆下,将那一摞资料拆分成薄厚适中的几份,投喂着碎纸机。
白一帆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吃午饭,而现在已经到了晚上的下班时间了。
A4纸在翻飞,被那一排“咬文嚼字”的金属齿不知疲倦的吞噬着。
白一帆看得有点饥饿,将最后一叠文件投进了碎纸机后便转身离去,将散架的疲劳身躯摔在了办公椅上,拿起手机点了一份炸鸡全家桶,随后开始闭目养神。
很快,加班时间也结束了,白一帆抱着装满垃圾的炸鸡纸桶走出了公司,扔在大门口的垃圾桶里,随后乘地铁回家。
等到白一帆到了家,他打开了浴霸观察着椰子蟹,发现它的状态不太妙。
反应变慢了,肢体也不再有力,白一帆将喝空的椰子给它,椰子蟹虽然有对食物的渴望,但那两个大螯已经酥软了,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开椰壳。
白一帆想了想,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嗯,活体……不退不换吗?好,我知道了。”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白一帆回到浴室,看着这只椰子蟹。
很没有精神,像一个关节松弛的发条玩偶。
和劳累一天的社畜白一帆一样。
白一帆不免有些同情起这只椰子蟹了。
虽然白一帆未曾去沿海旅游过,但他能想象椰子蟹原本拥有阳光大海和沙滩,还有鲜美的椰子。
而现在,椰子蟹只能蛰伏在漆黑的浴室中,缩在收纳盒里,吃着采摘放几天后才送到超市的陈椰子,等候着每隔二十四小时的降临一次的强烈“日光”。
“监狱。”
白一帆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词。
随后,白一帆想起了自己。
每日天明,白一帆便自觉的搭乘地铁前往公司,在不足三平方的办公位上蛰伏,与阳光错峰而行,等候着外卖小哥的投喂,直到傍晚才能有所解脱,把疲惫全部打包回家。
他觉得自己和椰子蟹似乎有些相同点,不免有些同情。
要不,把他送回海边吧。
白一帆将松脱的牙齿拔掉,砸了一下已经无力抗议的椰子蟹。
快递?……不不不,就现在这个状态,不在快递路上死掉就奇怪了,而且交给谁,谁知道寄过去会不会被吃掉?……而且,这个是产自哪里的椰子蟹?
旅游的时候带去海岸?怕是过不了安检,只能自驾……但不管是不是自驾,找公司请假的话,手续过于繁复,感觉椰子蟹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白一帆看着暂时恢复了精神的椰子蟹,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对不起老伙计,你本该拥有蓝天大海绿椰林的……
本该……
本该?
对啊,我本来就是买来吃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想到这里,白一帆猛得站起,抱起椰子蟹在水龙头下洗刷了起来。
即使肚子里没消化的炸鸡还在顶撞着白一帆的胃袋,但白一帆还是没有停止癫狂的的清洁动作,水花四溅。
虚弱瘫软的椰子蟹肚皮朝天,无力反抗白一帆的清洁。
白一帆拿出了蒸锅,接好水,将椰子蟹放在蒸屉上,开火。
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闻到肉香了。
尽管炸鸡将他顶出了好几个嗝。
锅盖缝隙里开始冒出蒸汽,油香味飘荡在厨房里。
白一帆在等。
最后,电磁炉的提示声宣布了烹饪结束,不能回到海里的椰子蟹最终上了白一帆的餐桌。
紫的壳现在变成了红色,满是尖刺,看上去威风凛凛,有种特别适合放在年夜饭餐桌上的喜庆。
白一帆拆下了椰子蟹的大螯,刻在DNA里的鲨鱼本能让他自然的知道了怎么拆解这样的节肢动物,熟练的动作就像回到青铜局乱杀的最强王者。
即使这条远洋白鳍鲨连海都没有见过,他也能明白的拆解这些来自海洋的生物。
他复仇似的吃完了椰子蟹,肉很鲜,蟹腹的油脂很多很香,在于是收拾掉蟹壳,洗澡上床睡觉。
蓝盈盈的双眼在黑暗里消失,就像察觉到敌情后关掉自己发光器的深海鱼。
早上了,白一帆带着垃圾出了门。
昨天的夜宵里,蛋白质和油脂过于丰富,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不饿。
在电梯里时,他看见垃圾袋里的蟹壳,心里的疑问陡增。
我真的把它吃了?
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半夜脑子不清醒了?
它是什么味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抬头看着显示器上的楼层变换,不去想这些问题。
一楼了,白一帆将垃圾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手的动作却停在了空中。
那个和他分吃椰子的老伙计就这样没了。
他本有送它回大海的打算的。
但是他本来就是打算吃掉这只椰子蟹的。
矛盾的想法总有一个会占上风,但无论哪一个在处于优势都不会让白一帆满意。
白一帆收起思绪,踏上了上班的路。
他的五脏里带着椰子蟹的滋养,像一艘孤舟穿行在人海里。
椰子蟹最终还是没有回到海里,但是它解脱了。
而白一帆的社畜生活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没有假期,没有自己的生活,忙碌得脚不沾地。
就像海里那些只能不断游动来保持呼吸的远亲一样,白一帆也只能这样维生。
没有伴侣,没有生活,没有时间打理自己,每天都像昨天,时间似乎不会流动。
某日,白一帆下班回家,在浴室中开始了自我安慰,意乱情迷时无意瞥见了浴室中装水的塑料收纳箱,想起了什么。
“我当时……买这个……是为了干什么?”
但同时,后穴里那根带刺的猫科橡胶肉棒带着白一帆体验到了极致的快乐,没有时间思考。
被工作强奸到没有个人生活的白一帆在有限的闲暇里享受着自己奸弄自己的快乐。
13 无帆单舟 | 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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