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山下,重归苏星河门下的函谷八友个个潇洒自在。书呆句读摇头晃脑的诵着一本《毛诗》,看到妙处,不由得击节而赞;戏迷李傀儡,痴迷戏文,时而扮唐明皇、时而扮梅妃,在七情六欲,戏假情真中渐入疯癫,但骨气强而性刚烈,武功虽低而宁死不屈。如今李傀儡正全情投入的咿咿呀呀的唱着《马嵬坡》……
当萧峰与阿朱两人步入擂鼓山时,迎面一路上便是散布在山谷各处的函谷八友,都在专攻着自己的主业,阿朱不由奇道:“萧大哥,这些人怎么……怎么如此怪异?”
萧峰含笑道:“据说都是二弟师兄的弟子,各个都算是身怀绝艺,呐,那边那个老丈,其便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阎王敌薛神医,其医术便是从这里学来的……其余诸人我也不是很熟,但都是有情有义的豪杰、侠女!据二弟说,数十年前聋哑老人苏星河为了保护这八位弟子,于是将其逐出门墙,生怕他们遭了丁春秋的毒手!这数十年来,这八人日夜盼着重回门下,如今看来是心愿达成了……”
阿朱闻言惊奇不已,当今武林,多少人都是将武功看作生命一般去追求,能遇到这八个将奇淫技巧、文书戏曲等作为最珍视的东西,而将武功视作副业的当真不多了……薛神医她也听说过其大名,知道其有个怪要求。
薛慕华薛神医在八人之中算是比较爱好武功的一位,可自从被苏星河逐出门墙之后,薛慕华便没了学习武功的来源。薛慕华不得已之下,在江湖上便立了个规矩,那便是救人之时,作为医治的费用,被救者必须教薛慕华两手武功。薛慕华便以此为基础,包括五虎断门刀在内无数江湖武功,倒真是学了不少散招。但却因此,武功博而不精,甚至没有一套完整的武功,本以为自己武功已经不错了,实际上都是江湖上朋友吹嘘的。少林大战时,看到萧峰、萧远山、石帆等人的绝强武功,薛慕华几乎吓呆……
薛慕华那时当真庆幸有苏星河的一封书信,先去与石帆投诚,否则哪有命在……自从回到门派以来,苏星河看到薛慕华一身乱七八糟的武功,一怒之下让其尽数忘掉,而后传授其逍遥派的武功,让八位弟子好生修炼。八人对此却是不置可否,上梁不正下梁歪,苏星河自己都是个分心太多的师父,也难怪函谷八友各个把武功当副业了……
等两人穿过沉迷自己世界的八人之后,远远的便瞧见了木屋前、大树下正在对弈的萧远山与苏星河。此时萧远山正背对着缓缓走来的萧峰与阿朱,愁眉苦脸的盯着黑白分明的棋盘……
苏星河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笑吟吟道:“萧先生,这一局,你再次回天无术啦,哈哈!”却是眼前苏星河所执的黑子正大占上风,眼看白子要输了……
萧远山面上忽然狡黠之色一闪,起身一拂便乱了棋盘,而后大笑道:“哎呀呀,你这老头子,我儿子和儿媳妇来了也不说一声……这局不算,不算!”萧远山这一段时间看了不少道家典籍,又跟着无崖子学了围棋之道。虽说还是个臭棋篓子,倒也常与苏星河对弈数局,只是老是输而已……
苏星河见萧远山耍赖倒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改天再来下过便是!”实际上苏星河已然习惯了,这萧远山下棋之棋品着实称不上好,经常以各种理由乱了棋局,如今萧峰与阿朱的到来倒是所有理由中最显得冠冕堂皇的一个……
“爹!”萧峰见礼道,阿朱也同时盈盈道:“见过萧伯父……”如今虽说与萧峰已然决意不离不弃,但礼节上仍旧是发乎情止乎礼,因而面对萧远山依旧有些羞怯。
萧远山看着阿朱,心中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满意之极。初次见阿朱,是在沧州客栈中,不得已之下现身帮助萧峰大战周青主仆,当时倒也没什么印象;再见时便是在雁门关外,其假扮石帆,差点被萧远山一掌打死……
如今,萧远山万万没想到其居然与自己的儿子看对了眼,不禁有些讪讪,笑道:“好,好,好!走,进去说话。”萧远山这段时间在无崖子的木屋旁也建了一座小木屋,作为自己的栖身之地。
两人跟着萧远山走进木屋,只见里面简单朴素,就一张木床、一张石桌、一个蒲团,墙上挂着一个酒囊,桌上放着几卷道藏。萧远山道:“坐。”
萧峰与阿朱坐下,萧峰双眼红红道:“爹,大仇孩儿已报!您可以安心养伤了……”萧峰第一句话就赶紧向萧远山报告了这个消息,因为他知道直到现在,这事情依旧是萧远山心中放不下的执念。
果然,萧远山闻言愣住了,呆呆道:“当真?峰儿,此言当真?”
萧峰点点头,阿朱笑道:“你们稍坐,我出去给你们准备些酒食来……”旋即,阿朱盈盈走出木屋,却是找谷中的聋哑门弟子准备酒食……
萧远山叹道:“可算是报仇了……你娘也终于能够安息了……峰儿,那人到底是谁?”
萧峰道:“是慕容世家的上代家主――慕容博!便是他,为了慕容世家的复兴大燕之梦,故意假传消息给当时江湖上的带头大哥与恩师汪建通,意图挑起宋辽大战,以此来坐收渔利!”
萧远山问道:“你如何找到他的?据为父所知其已经死了多年了呀?假死?”
萧峰点头道:“不错!二弟到底没给您说明,其实慕容博便在少林藏经阁之中潜伏,与爹爹您一样……”萧远山顿时坐不住了,万万没想到最终的仇人居然与自己就在一个房间里过了三十年,甚至一度还彼此欣赏,认为对方都是不世出的枭雄!谁想到,原来对方便是自己一直追查的幕后仇家!
“怪不得那小子说我曾经见过!原来如此!峰儿,你可确定这次其真的死了?要知道其以前就是假死脱身。”萧远山虽然信了,但还是追问了一句。
“我亲手埋了的,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