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名著世界优雅老去 第174节
“一个女人而已吗?”玉罗刹的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怒气,“我们相处的那段日子里,我对你的感情是真是假,是深是浅,你玲珑心思,会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吗?”
裴湘微微恍惚,随即冷笑:“自然察觉出来了,确实情深义重。可惜,玉教主的情深义重和常人的不同。您的,是那种准备三五年后就假死脱身的情深义重,是那种准备十几年后再忽然现身,把我抚养长大的孩子夺走的情深义重。”
某一瞬间,玉罗刹避开了裴湘灼灼的目光。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立刻又理直气壮道:“我确实有所隐瞒,可你也不比我坦诚。你不仅隐瞒了真实的身份,连容貌五官都是假的。”
裴湘同样毫不心虚。
“我隐瞒身份和易容伪装都是有苦衷的,因为你在追杀我。在有性命之忧的情况下,使用一些自保的手段,是情有可原的,是人之常情。”
玉罗刹差点气笑了,挑眉诘问:
“如果你没有背叛罗刹教,我怎么会下命令追杀你?偷看剑谱,易容逃跑,之后当着我的面撒谎欺瞒,一环套一环,哪一件事没有触犯教规呢?”
提起这个,裴湘的眼神稍稍游移了一下,她知道偷看武功秘籍之事有些理亏。但是,裴湘很快就把那几分心虚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正是据理力争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弱了气势。
“武功秘籍,能者居之。本来就是我亲自找到的,我为什么不能看一看?是你行事霸道,唯我独尊,才逼得我不得不匆忙逃离罗刹教。况且,那本剑谱并不是你撰写的,而是前辈宗师留下的剑谱传承,是准备留给有资质的后来人的。结果已经证明了,我有修习那本剑谱的绝佳资质,但你却没有。从这个角度来看,咱们两人中,你才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之人。”
提起那本无名剑谱,玉罗刹就感到有些心塞,但他很快就有了新的疑惑:
“我之前被你骗了,以为顾雪晴有一股纯粹简单的心思,所以才能心无旁骛地学习那本剑谱,不受脑中的各种回忆和杂念影响。可是如今看来,你如此狡诈多变,心思弯弯绕绕,你到底是如何掌握那些剑意剑招的?”
裴湘能顺利习得剑法,是借助记忆阁楼取了一个巧。她不乐意对玉罗刹坦白,就只能无辜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正直坦荡地答道:
“你的问题简直莫名其妙,我能习得那本无名剑谱,自然是因为我有那个绝佳资质。资质这种事情玄之又玄,可以说是老天爷的偏爱。所以,你问我,我也不能给你准确答案。呵,不是随便练练就会的吗?”
玉罗刹冷笑一声。
――我要是信你这几句鬼话,我就是真的傻了!
“好,咱们先不提剑谱之事,咱们来说一说你的易容术。裴湘,北六堂堂主,我之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裴湘,你在罗刹教的成长经历有迹可循,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学到如此精妙的易容术。所以,我想问你一句,你真的是裴湘吗?或者说,当初在总坛领命去江南霹雳堂执行任务的人,真的是原来的那个裴湘吗?你真当我不清楚手下堂主的习武资质吗?裴湘的身份,是不是也是你假扮伪装的?在此身份之外,你是否还有一个真正的身份?”
裴湘内心警醒,心跳有些快。
玉罗刹紧紧地盯着裴湘,不漏掉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两人忽然就僵持了起来。
半晌,裴湘忽而展颜一笑:“玉教主,我是不是真正的裴湘,你可以猜一猜呀。你已经追查到这一步了,完全可以继续探查,若是由我给你解开谜底,那多没意思。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谁能完全骗过明察秋毫的玉教主呢?”
玉罗刹的脸色变了变,他忽然合上手中的书,起身走到裴湘身前。
“我想看你真正的模样。”
“我就是裴湘。”
“那就卸掉易容。”
裴湘没动,她仰起脸注视着身前的高大男人,语气挑衅:
“我卸掉易容,给你展露出一张属于北六堂堂主的脸,你就信了吗?”
“我愿意暂时相信,之后,我会一直盯着你,直到我找出真相。”
“可我却不想一直被玉教主盯着。玉罗刹,顾霜晴和梅雪暗的婚事是完全建立在一场欺骗之上的,其中,我骗你的成分少一些,你骗我的事情多很多。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
玉罗刹冷笑:“你想远走高飞?别忘了,你现在依旧坚称,你是曾经的北六堂堂主。既然用了这个身份,就要承担这个身份带来的所有麻烦。裴湘,你该清楚,我以往是如何对待叛逃犯错之人的。”
裴湘眨了眨眼,眉目肃然:“我知道教主你一向手段残忍,所以,我在意外知晓梅雪暗的真实身份后,立刻选择了假死脱身。我就是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玉罗刹忽然放轻了声音:“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裴湘往后靠了靠,对眼前的玉罗刹感到迷惑。
或者说,从知道玉罗刹亲自找过来开始,她就感到深陷扑朔迷离当中。
在裴湘的印象中,一向野心勃勃的玉罗刹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也不该如此心慈手软。
他应当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里,就把她列为必须除掉的目标人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同她在深夜的屋子里你来我往地争吵,互相揭短。
裴湘微微拧眉。
――我一定忽略了什么,才造成了一系列的判断失误。
裴湘心绪飞转,脑海中开始一幕接着一幕地回放记忆,全力分析玉罗刹今晚的一举一动。
渐渐的,一个不可思议又极其可能的猜测浮现在她的心头。
她的目光忽而变得奇怪而凉薄。
“玉罗刹,你的……种种表现,让我觉得你对我情有独钟。”
玉罗刹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裴湘也不用他答复她,因为她已经理清了思路。
“我之前的种种逃跑安排和躲避计划,其实都是建立在你只把我当成孕育继承人的女人的前提上,但如今看来,是我料想岔了。你对我的用心,比我以为的要多。”
“既然知道了我对你的用心,那你后悔逃跑了吗?”
裴湘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欣喜,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庆幸选择了逃跑,才让我看清楚了一些事情。玉罗刹,你这样的桀骜枭雄,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动心动情?我有自知之明。可偏偏……事实又告诉我,你真的在我身上花费了心思,这岂不是很矛盾。”
玉罗刹语气淡淡:“世间之事,有很多都是说不清楚的,人心尤甚。”
裴湘赞同点头:“是啊,人心尤甚,特别是一些惊才绝艳之人。他们喜欢把感情当做一种历练,喜欢探究入世忘情之类的玄妙心境。据说一旦超脱其间,挣脱束缚,武功境界就会得到突破,至此天地广阔,自在逍遥……”
裴湘的语气越来越低柔,目光却越来越疏冷通透,眼底残留的那些微薄的暖意和好感,眼看着就要随着她的声音彻底消散了。
玉罗刹忽然抬起手,牢牢地捂住了裴湘的嘴。
他觉得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安静些更好。
第125章
猛然间被捂住了嘴,裴湘下意识地瞪圆了双眼,她有些不可置信,一时之间就显得呆呆的。
玉罗刹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干。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过于安静,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纠结。
裴湘想不到玉罗刹会如此“幼稚”,一言不合就堵嘴。
――这样的举动连小孩子都觉得“耍赖皮”。
玉罗刹读懂了裴湘的“质疑”眼神,更觉得心塞。
他忽然倾身,把一个浅浅的吻落在了裴湘的眼睛上。
“这张面孔上,只有这里是真的。”
裴湘有些不满,抬手抓住玉罗刹的手腕,示意他松手。
玉罗刹顺势后退一步,把手背到了身后。
“夫人,已经这个时辰了,你该早些就寝了。”
“我们还没有谈完……”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宜过多劳累费神。”
裴湘确实有些累了,又发现玉罗刹身上毫无杀意,便点了点头,起身去洗漱。
等她收拾妥当,准备回卧室休息的时候,玉罗刹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玉教主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是因为听到我和陆宇的谈话吗?”
玉罗刹摇头道:“在那之前,我就猜到了,你和陆宇的对话让我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想法。”
说着话,他起身踱步到裴湘跟前,捉起她的手腕查探了一下脉象。
“之前在青曲镇调查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和几名接生经验丰富的产婆有过接触,问了她们不少妇人生产时应该注意的细节。”
裴湘眼波流转:“也许,我那么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亦或是为了干扰调查人员的判断。我给‘裴晓峰’安排的身份是家中妻子怀有身孕的江湖客,多关心一下女子生产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并不突兀。”
玉罗刹检查完裴湘的身体状况后,把人往卧室里送。
“确实合情合理,但却没有必要。若是没有更特殊的原因,按照你的性格,不该给‘裴晓峰’的背景身份增加这么多的细枝末节的,既浪费时间又容易出现纰漏,并不太合算。我思来想去,最终认为你怀孕了这个可能性更大。你在借助那位莫须有的裴夫人,打听女子怀孕生产时应当注意的问题。”
裴湘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玉罗刹对她的了解其实已经很深了。
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问道:“按照我和陆宇之前的推断,你应该再晚些时候才能找到这里的,所以,我俩就没有着急离开。可是,你却出现得这么早,应该是……推测出我怀孕这件事让你缩小了搜查范围?”
玉罗刹轻轻嗯了一声,不太喜欢裴湘提起陆宇。
他想到自己若是再晚来半日,这人就会跟着陆宇一起离开,便又冷了脸色。
裴湘并不在意玉罗刹的微妙情绪,她思考片刻,就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你是因为甜水巷口的那位有经验的接生婆婆,才迅速锁定这里的吗?”
玉罗刹点了点头:“还有斜街的那家老字号医馆。你一向细致谨慎,偏又不爱吃苦,除了练武的时候不怕累之外,日常生活中一直很娇气。你肯定会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舒适妥当的,所以,这里就变得很好找了。”
裴湘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贪图安逸的弊端。
――早知道是玉罗刹亲自过来“捉拿”我,我就该安排得更加周密一些。
玉罗刹继续说道:“之前的种种都是推测,即便亲耳听到你和陆宇的谈话,我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因为在你身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事情太多,说不定陆宇也被你骗了。”
对于这番评价,裴湘有些不满地鼓了鼓脸颊。
“那你在给我把脉之前,怎么就表现得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玉罗刹就着烛火的温暖光亮凝视着裴湘的一举一动,慢慢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自己大概都没有发现,你现在周身的气息很宁和,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裴湘抱着从衣箱里取出的宽松睡衣,疑惑挑眉。
玉罗刹道:“你之前受剑意的影响,整个人都偏冷淡沉肃,越来越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但是现在则不同了,你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周身的气息更加圆融和缓,锋锐内藏。我想,你现在的剑法应当是更进一步了。”
提到剑法修习,裴湘倒不会对玉罗刹隐瞒自己的程度,她坦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最近练剑的次数减少了,但我知道,每次握剑的时候,我变得更加从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