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童男女打了个哆嗦,却并没有露出过度的惊恐,似乎已经在人祭中变得彻底麻木。他们只是慢慢伏跪下去,深深叩头,顺便又看到了卯二娘仅剩的焦黑头颅――于是打了第二个哆嗦。
魔王呵了一声,声音难听得像是用指甲抓挠铁锅。
“你们两个小牲口,倒是很懂事。”它尖声道:“咱在此处闲逛,顺带着打只兔子解馋,不料竟看到了做添头的小东西――人肉倒是好吃,但养得也忒瘦了,吃着咯牙。”
说到此处,它仔细打量两个小孩瘦骨嶙峋的手臂,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童男童女再度磕下头去,不知嘟囔了些什么,似乎是祈求大王原谅。
魔王压根不在乎食物的意见:“所以那兔妖真是死有余辜。吃人牲居然不知道将人填肥,岂非暴殄天物?也罢,横竖爷爷今日是没有胃口了。你两个去把村里主事的都叫来,咱选几个后日吃。”
“――记住了,若敢稍有怠慢,爷爷便将尔等都嚼碎了骨头,活着吞入腹中,听见没有?”
两个童男女呆了一呆。他们应该早就做好了被吃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妖怪还会有挑食的习惯。迟疑片刻后,终于慢慢起身,向村子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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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村的村民被兔妖折磨数年之久,胆气早已丧尽。听到人牲传话,比卯二娘还要可怖的妖魔已经降临,那当然更没有反抗的意愿。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村里的族老便带着青壮气喘吁吁赶到祭祀处,匍匐着爬了过来,连连磕头。
魔王高据于石板上,踩着卯二娘的头颅翘二郎腿,居高临下的打量瑟瑟发抖的凡人;只是目光冷淡漠然,不是在观察货物,而是在衡量的肉用牲畜。
他端详片刻,只呵了一声。
“脏透了。看着都叫人恶心。”魔王锐评道:“也就是兔妖这穷乡僻壤的穷比村货没见过世面,才囫囵吞枣,不分好坏,什么都敢下肚。这种臭气,爷爷闻一闻都要作呕。”
趴在地上的村民们不敢说话。自然,因为地处偏僻又常常忧心温饱,虽然水源柴火都不算匮乏,但大多数人并无定期洗沐的习惯,都是蓬头垢面衣衫鸠结的模样,确实脏得不成人形。
但往日卯二娘吃人,也从没有计较过这些小事呀?什么汗渍、油污、泥垢,搞不好还被兔妖看作别样的风味调料呢。
而今版本更新,众人都有茫然无措之感。
魔王上下再看一眼,愈发嫌弃:“脏也便罢了,偏偏还沾染了这么重的瘴气……索性全活埋了算了,省得污老子的眼。”
族老颤巍巍膝行向前,叩头解释,说辞与先前李二陛下的讲解一般无二:他们是多年前搬迁至此的流民,但被此地瘴气所染,时常有人上吐下泻,活活虚脱而亡;直到以人牲换取卯二娘子的指点,才能勉强存活。只是每年依旧有人感染瘴毒,吐泻不止。
族老还是有几分胆量,虽然不敢顶撞,话里话外都在辩解。归根到底,五行村人的肮脏污秽,都与这无休无止的瘴气脱不了干系,实在并非自己下作。
丧尸魔王林貌面无表情,心下却已在暗自思索:如果双方的消息没有错误,那么能够借助水源传播,同时反复引发肠胃问题的病原体,其实选择已经不多。
所以……
“若真是水源的瘴气,那犹自可恕,可以等等再杀。”他哼了一声:“算了,瘴气也实在难熬,还是先留两个苦力使一使,省得老子亲自办事。”
他一脚踢开了卯二娘的头颅,让这血腥可怖的头骨骨碌碌滚到村民之前。
“爷爷只说一遍,若有不从,千刀万剐。”魔王漠然道:“回去后预备柴火,预备大缸,将草木烧为灰烬,柴火烧为木炭,兑入水中煮沸。先用这水煮尔等的碗筷、砧板、菜刀,再煮尔等的衣裤、被褥;剩余的草木灰又兑热水,人人都要通身洗一次,再将灰水泼到家中,不许有遗漏之处。”
“听明白了么?听明白就滚。数日之后爷爷再来看结果,若有一个人没有洗净,咱便吃掉他全家老小――正巧老子缺几张人皮,倒要看看是谁不长眼。”
魔王抬一抬头,冷冷凝视神思恍忽的众人。对于初唐一无所知的百姓来说,这些烧草木灰洗沐的方法浑然不可理喻,大概更近似于巫术。但巫术又怎么样呢?魔王不就应该是施展巫术吗?
这就是当恶魔的好处。好人总得被枪指着,必须费劲心力的阐释自己的理念;但恶魔却可以肆无忌惮,不用顾忌任何反对。
眼见几个识字的年青人哆嗦着一一记下,恶魔便抬一抬腿,示意众人快滚。族老巴不得这一句,磕一个头后转身就走,逃也似的消失在草丛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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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着众人滚远,林貌打一个哈欠,伸手正要摘下面具,却觉背后狸花猫轻轻抓挠,似乎有意提醒――李二陛下的形象实在不够有威慑力,因此全程都躲在魔王背后窥伺,顺带控场。
林貌左右一望,却见空地外的草丛里还趴着两个童男女,颤颤巍巍,一动不动,只是身子实在太小,竟不能一眼发觉。
他下意识摸摸面具,发觉没有翻边,终于放下心来,开口呵斥:
“你们两个小牲口是听不懂话吗?爷爷叫你们滚,为什么不滚?”
年纪稍长的男孩结结实实磕头:
“秉老爷,小的兄妹本就是孤儿,现今也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