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第54节
走到初中部那边,整栋楼都静悄悄,昏黄幽暗。她只探了个头出去便决定回撤。她脑海里开始唱起自制版“挪威的森林”,给自己壮胆。没有人的教学楼,紧闭的每一扇教室门后都有可能有怪物。
学校正放假,初中部肯定没人啊,郁谋肯定不会来这边的,她到底在想什么。施念摇摇头,决定还是回自己教室吧。
就在她转身时,“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施念吓了一激灵,啊啊啊地叫出声。等她转过来,看见密道走廊里,自己身后站着的是郁谋时,这种心悸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一颗心扑通、扑通,好像在剧烈地跳动中往下坠。
“怎么吓成这样?” 郁谋皱眉头。
他从年级大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了施念,本想叫住她,结果看见她在偷瞄男厕所。随后他跟在她身后,看见她鬼鬼祟祟进了三楼密道。小姑娘走三步跳一下,好像是被自己的小饭兜吓到了。她跳起来时他还能看见白裙子的裙摆飘一下,露出膝盖后面的窝窝。
鬼使神差地,他就一直没有喊她。遥遥跟在后面,看她的背影,从头看到尾:看她的头发带着自然的弯,光线下是栗色的;看白裙子带泡泡的袖子,看她腰那里是收进去的,看她的裙摆上有一些褶皱……不为自己炙热的目光感到一丝一毫的羞赧。
郁谋此时将视线收回,看她眼睛,嘴上却说:“不是让你给我发短信?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回家吗?”
施念捂着心口平复心跳,听他这样问,新委屈旧委屈一起涌上来,她拎着小饭兜就去砸他。小饭兜软塌塌,什么东西都没装,她嫌砸的不过瘾,一把扔掉小饭兜,直接上手打。
边打嘴角边往下撇,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哪敢打重啊,她的眼泪都比她下手沉。男孩子高她好多,她打他胳膊,嫌累,变成打他手。最后郁谋干脆伸出两只手,摊到她面前让给她打。于是巴掌混合着眼泪,一起落在他手掌心。
“打好狠,你这么讨厌我啊?” 他语气包容又温柔,眉头舒展着,无奈笑说。
施念哭的一抽一抽,她猛点头,随后又猛摇头:“你骗人,我才没有用力!” 眼泪太多了,最后她不得不停住打,双手都被征用去抹眼泪。
看着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发狠般哭,郁谋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对之前的冷战、如今的眼泪依旧一知半解。可即使不完全知晓原因,他也依旧被她牵动了情绪,她的十万分心酸和委屈仅有十分之一传达给了他,就足以令他心疼不已。
施念哭了会儿,看郁谋的手还摊着,气不过又要打,可这次她的手刚一落到郁谋的掌心,就被他立刻收紧握住。他使了点力气,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压在了她的后背上。她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
回家路上,郁谋推车,施念的脸红彤彤跟在一边。脸红,眼睛也红,大部分原因是哭的。
刚刚见她哭的越发大声,郁谋叹气:“你再哭,我就不仅仅只是抱着你了。”
“可是我不想在这里亲你。这里太黑了,你又在哭。感觉我好像是欺负来的……这不太好。”
他拍她后背:“所以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吗?还有之前吵架,原因也一起告诉我吧。”
最后施念止住哭,说话却断断续续,她说:“暗恋很开心……喜欢则太辛苦了。”
“太辛苦太累了。我每天都在害怕……” 女孩子在抖,眼泪在哗哗流,把他衬衫都打湿了。
“害怕什么呢?” 郁谋决定食言,她还在哭啊,可他却欺负不来。只得柔声劝着,问着,试图让她打开自己,给憋气的河豚放放气。
“害怕星星落到我手里,变成不发光的陨石。”
于是她追啊追,努力跑,跑了半天,只不过从平地爬到了山坡。好像是离星星近了些,一看脚下,也还是在陆地上。
*
夏天太阳下山晚。七八点钟时,窗外是漫天红霞。
郁谋的房门敞着。
小叔在厨房关着门哼歌洗菜做饭,誓要给大侄子的“睫毛弯弯”做顿大餐。
爷爷在隔壁房间大声背单词:“h-e-a-r-t,哈特,哈特是心灵的意思!”
施念坐在郁谋的桌前翻他的雅思单词书,“那你这本借给我了噢?”
“嗯,你拿走。这些书你看有哪些需要的,都可以拿。”
施念将手在裙子上蹭了蹭,才捏起书的一角,生怕把他书弄皱,满心虔诚地从头翻到尾:“你好厉害啊,都背完了。都有笔记呢。” 郁谋的书和他的人一样,香香的,即使写了字也新新的。
她假模假式地看几行,嘴里念念叨叨,手指点着某几个单词,仿佛吃饭前赶紧开始背几个心里就能好受些,还拉着他讲话:“你写英文也好好看哦!这个花体 a,我研究下怎么写的呀……太神奇了~”
郁谋坐她旁边不出声,有些心不在焉。
施念转头看他,看他在看什么。结果他的目光都在她这里,又专注又有点……奇怪。
女孩手压着书缝:“你看什么呢?是不是我脸上脏脏的?” 都是哭过的痕迹。
少年喉咙里挤出个混沌的“唔”,一副纠结的模样。
她看他眼神聚焦,视线从她的眼睛落到她的嘴唇,心头一跳,刚想说什么,脸先红了。她下意识窝书角,而后意识到不可以窝,立马拍书把它展平。
郁谋看了一眼她的手指,看那指节发红又泛白,脑海里的一根弦断了。
俯身欺过来,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施念的头向后躲,他拉着她的椅背将她拉近自己,另一只手从桌上包围过去。
满是夕阳光晕的小屋里,少年少女无声地亲吻。
他向前碰啊碰,她后退躲啊躲,无济于事,最后干脆闭上眼。
他悄悄看了她一会儿,看她的睫毛抖动,看她的脸完全红了,看她脸上的绒毛,随后他也笑着闭上眼。
怕被发现,怕被听见。但又有些肆无忌惮。很是猖狂地占有她全部的紧张和羞涩,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更深处的火焰,以及他浮于表面的紧绷。
他才不害怕呢。哪像她,胆子小的呢。
轻轻点,碰,柔软相贴,都是试探,都是感受,都是颤栗。
风从窗户吹进,吹起白色的纱质窗帘,吹起女孩的发尾,吹动单词书页。
女孩的手虚虚地按着它,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单词书哗啦啦合拢,被男孩不耐地拨到了一边去。
第63章 奥秘
小叔来喊两人吃晚饭。昏黄光线的小屋里,施念坐在桌子一角十分认真地在看单词书,盯着一页的某一处一直看,可能这个单词比较难背吧。
郁谋坐在桌子另一边,没在做什么,单手托腮靠着椅背,正望向窗外看茂密的杨树叶。
“屋里暗成这样怎么不开灯?对眼睛不好啊。” 小叔按了下开关,顶上白炽灯噗嚓嚓亮起。
小叔这才发现桌前背单词的这个小姑娘脸颊通红。他啧了一声,责怪郁谋道:“也真是的,你看把人家念念热成什么样,也不给开空调。抠死你得了!”
郁谋哦了一声,没反驳,伸手够到床上的空调遥控器。小叔难得在自己侄子脸上看到某种呆滞和服从。
二人起来去客厅吃饭,男生跟在女生身后,看她慢吞吞地像只蜗牛,还没缓过劲儿似的,就把手搭在她肩上,带着她往外走。
施念吓得缩了下,脸红的不能再红了,躲开他的手,小跑到饭客厅。
这被小叔看在眼里,拿着锅铲就去狠敲侄子的后背:“耍什么流氓?啊?吃个饭碰人肩膀干嘛啊?”
郁谋一边招架一边心想,您侄子刚做过比碰肩膀还过分的事儿呢,这刚哪儿到哪儿。
吃饭时小叔和爷爷说什么,施念都点头。一轮到郁谋说话,她就不接茬,端着碗离他更远些。
爷爷问施念报哪里?施念老老实实答浙大,计算机。
小叔说了句杭州好啊,讲了讲自己年轻时去杭州的见闻,边讲边悄悄观察郁谋,心想这俩人怎么就异地了呢,不免替侄子担忧。
郁谋则面上自然,说了句:“北京到杭州飞机两三个小时,挺好挺近的。” 然后给施念夹菜。
施念低头去扒饭,菜都不吃,就吃干米饭,头发上沾上了个米粒都不知道。
都吃完时小叔问施念吃饱没。毕竟给几个男的做饭不用太精细,给女孩子做饭就顾虑良多,怕她没吃好没吃饱。
施念点头说吃饱了。
小叔问那吃好了没?施念又点头说吃好了,垂手站在一边比家里的发财树还乖。
小叔心里感叹这老实孩子,笑着说了句:“念念今天怎么呆呆的。又不是头一回来家,还这么局促啊?”
施念这下不知道答什么了。反而是郁谋在边上,笑眼望着女孩,也说道:“对呀,你怎么今天呆呆的?”
*
晚上洗过一个漫长的澡后,少年躺到床上。
【明天什么打算?要不要出去玩?电影院,公园,游乐场,你说一个。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哪里都行。或者说有想吃的地方吗?和我说说,我带你去。】他给她发。
半天没动静。他又发【怎么不出声?睡了没。】
过了大概五分钟,那边给回【不想理你。】
四个字一个句号,让他无声地笑了好久。他都能想象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心里痒痒的不行,很想逗她,为什么不理我啊?就像问她,你今天怎么呆呆的啊?一样,都是明知故问。知道不会得到答案,就是想看她佯装生气的反应。
后来他特意去网上搜罗来一个合适的表情,逐键按下
【好吧,那晚安,明天再理我<( ̄幔)>】
那边也没再回信。
小屋里开着空调,他还是觉得闷。好像稍微动一动,浑身上下就热的淌汗。
他起来把灯关了,把门开开,希望这样能凉快下来,可是好处有限。一颗心恨不得飞到树梢挂着,让麻雀们都来啄一啄,给他放放血。血太热了。
他想说,男生其实也会害羞的。只不过对于他而言,一旦害羞,表现出来的则是进攻。防守太无聊了,太被动。只有主动起来,心里的那种忐忑才会消解。但是“进攻”也会带来副作用。就比如现在。
好像身体里有海浪,一波一波的涌上来,每一次拍岸都比上一次的力量更强大,他看着那海浪泛白沫,听着那海浪哗哗响,飞起的每颗水珠里倒映的都是女孩那时的脸。
周遭静下来后,他回想起了更多细节。
譬如说,那条裙子胸前有几枚扣子。扣子压住的布料会随女孩动作而扑扇,他并非有意,但也的确在某几个瞬间看见里面的一些信息。看到时他也很紧张,目光一闪而过,脑海里轰的一声,只记得白。
还譬如说,他发现女孩子的嘴唇甜的不像话。也想过那是不是口红的味道,就算是又怎样呢,他把口红仔细磨掉后,也依旧是觉得甜,说明那极有可能是她本身的味道,女生真是神奇啊。
他本就聪明,记忆力宛若一帧帧照片,不放过任何角落。
不得不承认,一种难以启齿的欲望在悄然滋长。船桅杆在海浪中高高立着,好像这是与大海对抗的唯一象征,但实际上他知这立起的桅杆不过是臣服于大海凶猛的又一佐证。他打算仰面躺倒在甲板上,彻底投降,闭眼享受这摇摇欲坠的大世界。
炎热夏夜,他起身又去把门关上。
*
施念握着手机睡着前,反反复复只在想一件事。
他今天……亲她的时候,手指搭在她的胳膊上,一下下划着,一个不注意就划到了她的袖子里。少年的指腹浅浅地搭着,没往上,只是探进短袖袖口就停住了,手背一直撑着那里的松紧。
她很在意,在意的其中一件事是,他再把我的裙袖的松紧带弄坏了!
可恶啊,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
凌晨三点,小叔正在屋内创作,听见隔壁有响声。他问了句:“干嘛?”
侄子冷静的声音隔门传来:“太热,冲个澡。”
“毛病。” 小叔没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