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没吱声，低头把炕洞打开，开始点火。

　　刚才出来，温度不高，晚上肯定还得冷。

　　縢婉柔见她烧火也不闲着，把炕被都铺好。

　　柳琋告诉过她，这叫捂被窝，不会冷。

　　在家的时候，屋里有炭炉，根本不用担心。

　　一想到家，她就难受，眨巴着眼睛，说：

　　“巧儿，我们出去走走好不？”

　　“好。”

　　“那我去外面等你。”说完，不等云巧回应，縢婉柔就走了。

　　云巧又添了几根柈子，把带来的布包放在柜子里，这才出去。

　　不得不说，这房子盖得周正，风水啥的都没问题。

　　屋里啥都有，寻常人家在这生活，完全绰绰有余。

　　縢婉柔站在不远处，就像迷路的公主，等待王子找寻。

　　云巧走过去，拍她的肩头，说：

　　“滕姑娘，我们……”

　　“上次不就说过吗，叫‘婉柔姐’。”

　　“好，婉柔姐。我们走走，去那边。”云巧指着西面。

　　她上一次过来，对这边的荒地很熟悉，能去的也就那里了。

　　军营别去，毕竟他们的娇客。

　　縢婉柔顺从的颔首，跟在她身侧。

　　现代小姐妹逛街，不是挽着胳膊就是拉着手。

　　云巧习惯了，直接挽着她的胳膊。

　　如此亲昵的举动，縢婉柔先是一愣，随后道也没说什么，任由她抓着。

　　二人上个山坡，縢婉柔微喘。

　　云巧见状，找棵树靠着，道：

　　“咱不走了，就这儿聊会。”

　　“好。”縢婉柔应下，仍旧大口大口舒气。

　　体力太差，需要锻炼。

　　云巧等她喘匀呼吸，这才开口说：

　　“以后跟我一起锻炼锻炼吧。咱们在的地方，随时随地打仗。真要是打起来，咱得逃命。”

　　半开玩笑的话，让縢婉柔少了些尴尬，点点头，道：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碍事儿就好。我陪你一起喂猪，我看过赵嬷嬷做。”

　　“快拉倒。”云巧不住摇头，“你要是跟我养猪，赵嬷嬷还不得鼻子气歪了？”

　　縢婉柔难得上扬嘴角，露出他们这次见面的第一个微笑。

　　发自内心的笑。

　　“她人不错，就是……总把我想的太单纯，怕别人坑我、骗我。”

　　“所以我才不敢让你陪我养猪。”云巧心有余悸。

　　她还是少惹为妙，毕竟那个老婆子不好惹，她还指望吃人家做的饭呢。

　　縢婉柔叹气，看着随风摇曳的枯草，淡淡道：

　　“自从我记事开始，赵嬷嬷就陪着我。那天我带着嬷嬷还有丫鬟去山上进香，本打算吃过夜斋就回，可得知庙里有场法事，是给翻龙骨遇难的百姓超度。”

　　“我想着回去也没事儿，就让丫鬟回家报信，我跟赵嬷嬷留下。法事没等做完，我就被王爷的人带走了。回到家，尸横遍地，爷爷的舌头也不见了。”

　　“啥？！”云巧惊呼。

　　这是縢婉柔主动说的，可没想到竟然……

　　縢婉柔咬唇，带着哭腔道：

　　“爷爷的舌头不见了，我那回家报信的丫鬟也没了。整个縢府，就剩下我跟赵嬷嬷两个人了。”

　　看着她强忍着不哭的样子，不管是谁都会心疼。

　　云巧个子比她稍微高一丁点，伸手把人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安慰。

　　“所以说，你并不知道是谁害得你们，对吗？”

　　縢婉柔抱紧了她，不说话，不出声。

　　可云巧能感觉到左胸前的湿热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张着大嘴哭，但却不出音，很难受，很憋屈。

　　爷爷过世的头七那天晚上，她就是这么趴在枕头上哭的。

　　一下一下抚摸縢婉柔的后背，直到自己站起身，鼻音浓厚的说：

　　“谢谢你了巧儿，我舒服多了。”

　　云巧心疼，“这些天，你都憋着呢？”

　　“是。”縢婉柔颔首，“我不能垮，我得操持爷爷的后事，还得把家里的东西都处理掉。”

　　“我明白。”云巧应着。

　　靠着树，仰头瞅着月亮，淡淡的说：

　　“你一直被滕老保护的很好。家里骤变，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縢婉柔抿唇，挨着她，道：

　　“巧儿，我想进宫。”

　　“……你认真的？”

　　看着云巧瞪大的眼睛，縢婉柔咽了下口水摇头：

　　“我就是刚才有那么个想法。我进宫，惑乱他的后宫，让他焦头烂额，给我爷爷报仇。”

　　认真的态度，坚定的语气，根本不是突然冒出的想法。

　　换个人，云巧不会阻止，因为不是多事儿的人。

　　可縢婉柔不行，绝对不行。

　　眯着眼睛，目视前方，郑重的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一时兴起，这个想法，你还是掐灭吧。你爷爷怎么对你，你比任何人都知道。你为了给他报仇，去伺候一个糟老头子，你觉得滕老会安心吗？”

　　“还有，我娘一心让你做她儿媳，我不可能让你去作践自己。别以为惑乱后宫很简单，后宫的女人，可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你这样的过去，只是送人头、送经验。”

　　“送什么？”

　　云巧转头，认真的看着她，字正腔圆道：

　　“送货上门，方便人家宰了你。”

　　“縢婉柔不说话了。

　　云巧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转回头继续目视前方，说：

　　“婉柔姐，有一句话你应该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云家可有三个儿郎，一个从军，一个出仕。哪一个都比你去后宫要来的痛快，不是吗？”

　　“可我……我不喜欢云雷啊。”縢婉柔红着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巧都快气笑了，站直身子看她，道：

　　“那你喜欢那个做你爹都岁数大的老头子？”

　　“我……”縢婉柔语塞，最后直接背过去，面对大树。

　　这……什么操作？

　　云巧傻了。

　　看着眼前的后背，眨巴着眼睛走上去，道：

　　“你这是干啥，生气了吗？”

　　“……”

　　面对她的沉默，云巧撇嘴又说：

　　“你别觉得我话难听，我这叫话糙理不糙。本来嘛，你放着有前途的大好青年不喜欢，偏偏要去伺候糟老头，这换谁都不能理解，成不？”

　　“你……你还说！”縢婉柔噘嘴抱怨，耳朵根都烧得慌。

　　这云巧怎么能这么说话，“喜欢”就挂在嘴边，也不害臊。

　　不明所以的云巧，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歪头看着她，道：

　　“我不说咋地，我不说万一哪天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我上哪儿找人去？”

　　“谁不见了？”

　　平稳、沉静的声音传来，让两个姑娘都倒抽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