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他有些慌乱地尝了口蛋糕,一向入口就能让人觉得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抹茶味道,这一刻却只尝出了苦涩的滋味,他拿着小勺,下一口,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啊,他来了。
夏砚无端生出一种逃避的心思,短短一天不到,心情就已经像是坐过山车,接连起伏了好几阵,而此刻,车子驶向了许久未修即将报废的轨道,他想,只要自己一转头,那条轨道,定会当场毁掉,而车上的人,也必将摔得头破血流。
他再是不敢看,那人也还是一步步走了过来。
一抹黑从夏砚眼前晃过,越过站起的程晨橙,坐到里侧,同时,她也跟着坐下。
夏砚?
看他突然低下头,程晨橙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关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还没回答,另一个人先开了口。
没有帮我点一杯吗?
夏砚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猛一抬头,看见青年那张面含春情的桃花脸,怔怔道:于念易?
于念易被他一时忘记变化的灰败眼神看得有些脊背发麻,偏头看向程晨橙,眼中闪着只有她看懂了的光。
程晨橙也被夏砚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明白过来他的反应是为何,赶紧解释:是我忘了和你说,我其实已经不喜欢贺程了。你也知道,我一开始对他就是一见钟情,虽然时不时能从你那知道和他有关的事情,但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去接触过他,所以后来他在我脑子里的印象越来越模糊,最后就变成了纸皮人一样的东西,时间一久,我已经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
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于念易。我知道,大家都觉得他不是个会定心的,说实话,我在了解他之前,也的确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在真正和他接触、了解了他之后,我发现,其实那只是外人眼中的他,真实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夏砚,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什么样的人,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你应该也清楚,如果我真的认定一个人了,他一定是有能让我喜欢的点的。
夏砚好一会儿才消化干净她话中的意思,那辆过山车轰隆隆地继续行驶,这一次,直直冲上了云霄。
晨橙的话,如甘霖,太过及时,拯救了几近枯竭的他。
他没有想过,结果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良久,他看着晨橙,真诚道:如果是你认定的,那我会相信的。
因为他的肯定,晨橙明显松了口气:夏砚,我知道我这么说太过片面,但因为是我自己的经历,所以我还是想把我的想法,跟你说一下。
嗯,你说。
她意有所指地缓声道:我承认,一见钟情是件很浪漫的事,我也亲身体会过。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人之所以会在一见钟情的感情里咬牙不断走下去,可能是因为,潜意识在给了他暗示,所以到后来,他在遇见更合适的人时,还是选择继续听从那道暗示,而忽视了此刻心里真正的声音。
我了解你,你是个在感情方面十分长情的人,但是,你又是个在这方面有些愚钝的人,我说的愚钝指的是,你可能早就对另一个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却固执地认为自己依然喜欢着上一个人。
我希望你可以适时学会从一段感情中抽身,如果那个人你好久都没有等到,可能你们是真的不合适,既然这样,那你就试着,去看看另外的人好不好?
她尽量隐晦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一遍。
我不适合你,贺程对你来说可能更合适,所以你多看看他,别再一根筋地喜欢我了。
她觉得今天应该可以把一些事情解决掉,毕竟她还有了男朋友。
夏砚也如她所期盼的,渐渐露出了一副陷入思考的神情。
一想到即将迎来的光明,晨橙的笑容,越发灿烂。
她已经可以幻想,自己和夏砚换个身份相处是什么样子的了。
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
一旁维持自己背景板身份的于念易,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笑,眼神闪了闪。
夏砚终于开口。
晨橙,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我觉得,是我的话,如果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就算他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会继续用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的。喜欢他这件事,除了我自己,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包括他。
晨橙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了,她忍住要拍桌的冲动:就算她结婚了、有了孩子、这辈子都和你不可能了,你也还要一直喜欢下去吗?
他温柔笑笑:如果这辈子只有这样一个人,那我想,应该是的吧。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你不会影响到她呢!如果她知道了你的心思你要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你怎么就能肯定看见对方眼中的认真,晨橙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砚喜欢她这件事,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让她也知道了,她又怎么敢肯定,自己终有一天会知道呢?
她那时候心疼贺程,这一刻,同样心疼对面的人。
她何德何能,才会让夏砚这样的人喜欢上呢?
夏砚没有错,喜欢一个人,默默喜欢了两年多,只安安分分以朋友身份自居,从不打扰,从不越线。
要论谁错的话,她才是最该被责备的那个人,如果当初她能看透夏砚说那话时内心真实的想法,也许一切,会有不同的走向。
但人生,本来就是由各种阴差阳错组成的。
一个人活着,可以无数次懊悔,却没法,拥有一次重新做选择的机会。
这便是人生的可悲。
晨橙,我一定不会让那个人,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夏砚离开的时候,晨橙终于没忍住,埋头趴在桌上默声哭了出来。
一只手从身侧伸来,似是想放上她的后背,又收了回去,过了几秒,再次伸过来,还是没有放上,来回几次,最终,还是轻轻搭在了她的背上。
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给以无声的安慰。
只不过是假扮男友,现在,倒让他有了种假戏真做的错觉。
贺程没在宿舍,夏砚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好像自从周六那晚自己给他发了酒店定位后,两人就没再有联系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和贺程说一句话。
夏砚突然觉得,自己和贺程的关系,好像比他想得,还要亲近一些。
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再去想一个人,就变得理所当然。
鸡儿一只。
鸡你妈,九条!
贺程,你的电话。
碰!三筒。
感谢老铁,我又胡了!
你手早上摸大便了,胡几/把了!是不是有人给你放炮了?
贺程把手上的牌推倒,一边跟着洗牌,一边回应刚才在打牌声中喊了自己名字的人。
没心情接,不重要的电话就直接帮我挂了。
卢旭青咬了口手里的饼干,随意扫了眼名字,是备注的全名,估计是个普通朋友。
自动挂断了,那我就不回拔了,反正你手机也没多少电,估计电话还没打多久就先自动关机了。
嗯。
过了两秒,卢旭青又喊:他又打过来了,但我不想直接挂。
随便你,把铃声给我静了。
好嘞。
卢旭青等着系统再一次把通话掐断,才起身去厨房端了盘草莓,回来时,新一次的通话正好被挂断。
他默数了下,这是第三通。
不由有些好奇,这人会不会打第四通。
等了两分钟,屏幕没再亮起,他便猜到,对方是放弃了。
卢旭青一下子没了兴致,伸伸懒腰,站起身。
他端着果盘凑到麻将桌边,随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扬扬下巴:你这局手气不错。
对了,你那朋友还挺有意思,连着给你打了三通,你没接的话,不知道发消息给你吗?都有你电话了,总不能没你微信吧。
贺程摸牌的动作一顿,下一秒,迅速离桌冲去了手机旁。
卢旭青被他渗着凉意的一眼看得脖子一缩:你自己说不重要的电话不用接的。
贺程已经拔下手机按了回拨,眼神像把刀一样地朝他狠狠刺来:这他妈是你嫂子。
谁他妈知道你会给你老婆备注全名。
另外三个打麻将的人,纷纷放下麻将,凑过来吃新鲜切开的瓜。
贺程,你忙好了?
贺程一脚踹开边上围着的几人,眼神示意他们滚远点,难得几人不受威胁,又凑近想要听一听手机对面那人的声音。
贺程实在被闹得没办法,当着几人的面开了免提。
嗯,你回去了?
卢旭青几人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呼吸,就把夏砚的声音盖过去了。
我在宿舍,你在社团吗?我现在去找你吧,篮球社吗?
卢旭青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无声比了个口型。
嫂子声音好听!
贺程瞪他一眼,生怕他不小心就蹦出了声。
他现在还没法恢复状态去面对夏砚,以另一个人的名义和喜欢的人接吻,甜蜜又痛苦。
自己打了一天的扑克牌和麻将,钱输了不少,郁闷的心情倒是没跟着甩掉。
不见夏砚是不可能的,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到时候不得不回去了,再见到对方时,他的心情也许就平复了。
所以他拒绝了,也没有表明自己是在哪里:不用了,我今天要晚点回去,晚饭你自己吃吧,我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平时贺程再忙,三餐也都是和夏砚一起吃的,他如此反常,不禁想知道,夏砚能不能感觉到。
结果,屏幕那头的人只是说了一声:这样啊,好吧,那你先忙,我给你买了吃的,等你晚上回来,当夜宵好了。
低落的心情因为他的话往上升起一些,贺程一边自我唾弃,一边打算结束通话手机正好也就一格电了。
那我挂了。
指尖就要按上红色结束键时,对方软声开口:但是,贺程,我想你了。
屋里死寂两秒,紧接着,爆发出的声音比当事人更为激动。
手机手机!!!快他妈把手机拿来!!!贺程你记得嫂子电话的吧!!!早不没电晚不没电,怎么就挑这关键时候没电了!!!
一只手机被塞进呆滞的贺程手里,对方催促他:别愣着啊,快打过去!
他僵了两秒,才颤抖着手按下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同一秒,边上的人很是默契地同时屏住呼吸,营造出了一种电话这头只有贺程一个人在的氛围。
有人伸手,按下免提。
夏砚温软的声音传出来:贺程?
他咳了一声,声音有点干,还带着点颤意:刚才手机没电了,我借了我朋友的。
噢,是你关系很好的朋友吗?那我要存一下这个号码吗?
不用。
章桐不高兴地看他一眼,接收到贺程的眼神,又只能不甘不愿地挤出一抹笑。
我现在就回来,你在宿舍等我。沉默两秒,贺程想起自己的目的。
好,我正好去扔垃圾,等下在楼下等你吧。
嗯,那我挂了。
好。
贺程咽了口口水:夏砚。
嗯?
你刚才说的,还算数吗?
周围几人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纷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嫌弃。
夏砚在那头轻声一笑:我真的想你了。
对了,你等下可以顺便去西门外面的那家简尚咖啡馆,帮我带一块抹茶慕斯吗?我突然想吃那个了。
他想试试,这一次,抹茶的味道还是不是苦的。
好。
你要月亮吗?
我也能摘下来给你。
害,我傻了,怎么忘了,你就是那轮照亮我的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我他妈就知道会被锁,(卑微.jpg)改文改的我都想放弃了,淦!
早六更新。
一个个发红包好麻烦orz 我弄抽奖好了
第23章 二十三
那人从很远的地方走来,挺拔的身形由于距离的原因,晃入眼中,仅是一条细长的线。
夏砚就这么直直地望着远处那个,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样子的人。
那人走得近了,终于看见了自己。
他毫不吝啬地笑,朝着自己用力挥了挥手,指着手里的东西喊着:我还买了奶茶!
说完,就迈开步子朝自己跑过来。
微风从他耳侧拂过,吹起他细碎的黑发,美得像幅会动的风景画。
夏砚没忍住,笑了开。
他喜欢的人,正在奔向他。
贺程停在他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夏砚。
他温和地应了一声:嗯。
对方的声音里,好像有着很多东西。
我也想你了。
夏砚不是易流汗的体质,昨晚虽喝了不少酒,但起床后,也没觉得身上有一夜未换衣服的黏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