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贺程洗完手回来,夏砚已经坐回了沙发上。
他正在挑电影,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了贺程一眼,脸上的神情温和如常。
你要喝水吗?我给你也倒了一杯。
贺程坐去他边上:好。
不知是否有意,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远了一些。
夏砚并未察觉到,把水杯递给他后,看回前方的电视屏幕,说:以后你不要喂我吃东西了,如果你以后有了孩子的话,应该也不会在他成年之后这样喂他吃东西吧?
贺程把你当儿子养这句话,又钻进他的脑子里,贺程脸色一黑,好心情瞬间被毁得一干二净。
嗯?
他忿忿咬牙,宁愿自己的身体受到挑战,也好比一切又被打回原地的好。
但自己没法拒绝,最后只能恨恨地,回他一个兴致不高的嗯。
对了,我刚才说的话被你打断了。
这一次,夏砚的话倒是没再被打断。
我觉得你可以回家了。
和贺程不久前在心里猜想到的,一模一样。
夏砚能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把对方会给的反应都提前想过了一遍。
不管对方是要耍赖、撒娇或是其他,他都已经分别在心里想好了对策。
所有的结果,一定都是要让贺程同意回家。
你说话算数的吧?
夏砚眼皮猛地一跳,还没想出来自己是否曾答应过要让贺程来家里多住几天,对方已经又靠了过来,整颗脑袋,再度压到了自己肩上。
贺程似是不经意地朝着他的耳垂轻吹一口热气,接着道:我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了。
他身体一僵,听出对方声音里并不打算掩藏的得逞之意:让我在你家再住一晚。
是和你一起睡的那种。最后一句话,把夏砚心里存留的一点侥幸,敲碎得一干二净。
贺程体内的郁结在这一刻打开,笑意重新染上眉宇:早上阿姨还特地叫我多住几晚,看来她应该挺喜欢我。
夏砚意识到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时除了沉默,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贺程并不打扰他,随手拿过一块自己还没吃过的酥饼,放进嘴里,很是享受地眯了眯眼。
微显慵懒的神情,像只午后暖阳照过的毛毯上,蜷着身子勾着尾巴的猫。
惬意不过片刻,被他枕着的人一下起身,动作太过突然,贺程根本来不及反应,脑袋咚的一下,闷声砸在了沙发上。
他捂着脑袋,顿时开始紧张,夏砚不会生气了吧?
视线对上闻声转过脑袋看向自己的夏砚时,眼中不安的情绪,如融雪一般化开。
对方的手探过来,在他被磕到的部位轻轻揉了揉。
虽没直接表明,但他脸上的歉意显而易见,揉了一小会儿,他收回手,缓声问:我要去趟超市,你在家里等我?
贺程听见心脏里有东西轰然炸裂开的声音,里头沸腾着的鲜血,滚烫又热烈。
夏砚从未想过他也会有如此呆滞的一刻,发觉到自己又看见了别人或许从未见过的另一面的贺程,眼神一闪,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半弯的身子直起,他转身就想绕过沙发。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袋奶粉就回来。
手被人猛地拽住,对方哑声道。
一起去吧。
夏砚上高中之前,为了能长高,每天晚上都会泡杯牛奶。
除了补钙以外,牛奶还有助眠的功效。
高中时开始住校,再加上学业相对繁忙,所以往往是一回宿舍就能倒头大睡,也不需要再借助牛奶来帮助睡眠。
时隔三年,他又泡起了奶。
这次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喝了牛奶之后,晚上就可以不要再做梦了。
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对贺程的念想。
今晚的梦,比昨天的还要激烈一些。
不知是否是因为白天受了刺激,梦里的贺程,不再只是躺在身下任着自己使坏,后来竟反客为主,把他狠狠地欺负了一番。
都说梦境的主宰者是主人自己,梦里的一切本该是随心而继续的,那他这个梦,对方的自我意识似乎也太强烈了吧?
难不成是自己的潜意识,希望贺程能这么做?
夏砚没有再想,对方愈渐猛烈的攻势,把他逼得节节后退,最后倒是一时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了。
夏砚比贺程醒得早,进卫生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锁上门,把自己的裤子给扒了。
梦里被炽热的大掌包围过而变得黏腻不堪的地方,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丝毫痕迹也没有。
他确定了那只是个梦,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丝隐隐的失落。
情绪在敲门声响起时全部散去。
夏砚,你好了吗?我有点急。
他连忙把裤子拉好,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动作迅速地拿出牙刷,挤完牙膏后一把塞进嘴里,才转身把门打开。
贺程朝他挥了下手:早上好。
也许是错觉,对方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似乎无意间往自己刚检查过的地方瞥了一眼。
肯定是错觉。
他开始刷牙。
程程回去了?
嗯,妈你饿了吗?我给你煮碗面。
夏砚刚倒完水,李舒彤正好开了门。
他放下水杯,朝玄关走去。
然后又问了一次:那我去煮面了?
好,那妈妈先去洗个澡。
嗯。
李舒彤喝了口汤,温柔笑着道: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吧,你说,我听着。
李舒彤是个开明的家长,一人把夏砚拉扯大,既没把人养歪,又很幸运地,能够和孩子做无话不谈的朋友。
夏砚从小到大,遇到什么事了,都会告诉她高一那年喜欢上程晨橙的事,也并未保留。
李舒彤不像其他家长,认为早恋就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她尊重夏砚的想法,也对他的决定给以支持。
我是你的母亲,生你养你是我的义务,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干涉或者控制你去做某样事情的理由。所以,只要是你想做的,并且你认为这是正确的,那就大胆地去做吧。
但是你也该知道,不管你做什么,这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就算将来会为此而后悔,也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所以妈妈希望,你以后在做任何一件事情前,都先保持理智地想一想,到底该不该做。
这是你自己走出的人生,你有选择每一个落脚点的权利,但我也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的每一次决定,都是能让你感到快乐而不会后悔的。
李舒彤那时说过的话,夏砚这辈子都没法忘。
所以他当时对贺程说,他们都是幸运的人。
妈,你觉得贺程怎么样?
李舒彤确定了夏砚喜欢贺程后,就想着他什么时候会问她。
她猜想可能是在贺程离开之后,果不其然,自己还是很懂他。
李舒彤的反应有些出乎夏砚的意料,她话中的意思,显然已经深谙他对贺程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如果是另一个人,可能在我发现你有这种心思时,第一反应会是有些介意。
发现一个人很不错,有时候只需要见一面、聊会儿天,就能做到。
她对贺程的感觉,或许就是这样。
但是,我很喜欢程程这样的孩子。
夏砚微讶:你怎么知道的?
她失笑:养你这么多年,要是还不了解你,那我还怎么和你像朋友一样相处?
他也跟着笑:那好像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也就只有你最了解我了。
不过,妈,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我喜欢的人,也是个男生。
李舒彤:哪里奇怪呢?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在我看来,都只是要陪你度过余生的人。他在我这儿只需要这一个身份,其余的,都不重要。
更多温情的话,不必再说,夏砚明白,自己所想要的来自唯一心念之人的支持,在这寥寥数语间,便已如愿。
妈,谢谢你。
女人温和一笑:你该谢的,是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出柜get
第29章 二十九
跨年那天,贺程把夏砚约了出去。
那时年夜饭已经结束,他正和李舒彤窝在沙发上,看着春晚的小品笑得乐不可支。
还是李舒彤发现了正在震动的手机,拿过来递给了他。
在他接通时,她把电视的音量调低了些,端起只剩下一滩清水的果盘,去厨房里又洗了些草莓。
回来时,夏砚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李舒彤以为他是回房打电话去了,没几分钟,夏砚走了出来,身上的睡衣也换成了休闲装。
她顿时了然:还回来睡吗?
嗯,妈你等下困了就回房,不用等我了。
好,你把草莓拿点给程程吧,挑些好的。
夏砚根本不用挑,放眼望去,箱子里用白膜包裹着的硕大草莓,明显都是质量上等的。
他又拿了点别的,足足装了一大袋。
结果门一打开,就被门外显然才刚到的人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在楼下等我吗?
贺程提了提两只手上拿着的东西:我忘了我还拿东西过来了。
说完,他扭过下巴示意了下身后的两大箱水果:这两箱你别动,我把手上的拿进去再出来拿。
夏砚下意识望过去,是一箱草莓和一箱车厘子,自己手上提着的东西和它们一比,就有点相形见绌了。
贺程终于注意到他手上也提着一个袋子,眼神一亮:这是要给我的吗?
他突然想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喉咙一时有些干涩:嗯,不过
贺程一把将他面对面抱住。
只是简单地用手虚环在他的后背上,倒也不够称为是拥抱。
声音震得他胸腔里的东西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怎么办,我突然觉得,我带来的这些东西,好像一点也没法和你手上的东西相比啊。
他怔住,下一秒,眼里闪过一丝柔意。
这样的人,他怎么能不喜欢啊?
跟李舒彤道完别,两人换完鞋就想走。
你们等我一下。客厅里又传来女人扬声的叫唤。
贺程顿住脚,好奇地问:阿姨也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当然不能介意。
如果只是单独和夏砚两个人,那就更好了。
夏砚直觉不是,但也摸不透李舒彤突然把他们叫住的原因,毕竟有什么该说的客套话,刚才应该都已经说完了才对。
很快,李舒彤踩着拖鞋过来了。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刚才那套睡衣,明显不是要出门的打扮。
李舒彤停在贺程面前,从口袋中摸出一个临时准备的红包,笑着塞进贺程手里:程程,新年快乐。
贺程一愣,下意识就要回绝:阿姨我
女人态度温和却难得执着地把红包塞进他手里:这个红包,一定得收。
夏砚听出了画外音,跟着让身边有些懵逼的人收下:那你就收了吧。
贺程还想推脱,李舒彤接下来一句话,让他立马丢了这念头。
程程不想收的话,阿姨觉得,以后这家里,好像也不怎么需要有人来帮忙添添热闹。
听出女人话里温柔的威胁,他无奈地收了红包,郑重地道了声谢:那我以后如果经常来打扰,应该没有关系吧?
她笑:程程喜欢我们家的话,长住下来也没事。
贺程:???这一切顺利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烟花轰然在空中炸开的同一秒,璀璨光芒映照下的青年,温柔盯着边上的人,道:夏砚,新年快乐。
周遭太过纷杂,夏砚根本没听见身边人的声音,他只是恰好转过头,便无意地看见了对方张嘴的嘴唇。
他看不懂唇语,只好往他那边凑近了些。
耳朵几乎要贴上对方的嘴,声音也特意加重:你刚才说话了吗?
贺程便重复了遍,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全无遗漏地喷在夏砚耳朵上,很痒,还带着酥软的麻意,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在有些发烫的地方上摸了一下。
余光触及贺程略显促狭的眼神,喉结上下翻滚几下,一边解释着一边往后退:人、人太多、多了,好、好像、开始有、有点热唔。
四周爆发出的惊叹声比刚才望见烟花盛宴时的响声更为激动,夏砚僵住,唇上温热的触感,带给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贺程也未料到会有这意外,眼睛一时瞪得比夏砚还大,边上围观者小声的讨论声叫醒了他,他猛地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夏砚,很快为这有些刺激的意外做出了反应。
不是马上就受惊般同人分开,而是一把将本就敞着的风衣外套抻开,带着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将零距离接触的两人,一下子罩进了外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