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化为一只琉璃匣子。
匣子自己打开,其中躺着的居然是天帝青玉剑的又一块碎片。
秦枫这才恍然想起来,整个地仙界,他都没有再得到新的青玉碎片。
但天帝青玉剑分明还是有部分的缺口,那一套传自天外天的九重昊天剑意也才刚刚到第三式而已,后面还有残缺。
也就是说,秦枫完成了整个地仙界的试炼,才好不容易得到了《天帝极书》的认可,得到了这一块应该是很关键的天帝青玉剑。
秦枫取出天帝青玉剑,轻轻将那一块作为地仙界和散仙界奖励的青玉放在剑刃旁边。
青玉通灵,瞬间与天帝青玉剑融为一体。
剑长三尺三寸。
融合了这一大块青玉的天帝剑,虽然只是变长了一些,给人的气度感觉上却是完全不同了。
原本的感觉像是偏向于战场搏杀的利器,多了几分锋锐,少了几分气度。
如今的感觉却是更偏向于将帅所配的名剑,轻易不出鞘,出鞘必饮血。
就在青玉融入天帝剑的同时,秦枫的耳边,那个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神秘古音,缓缓开口,传授了秦枫《九重昊天剑意》的第四篇。
第一式,利用月光化为剑意的月轮天意斩。
第二式,利用星光化为剑意的星辉经天斩。
第三式,利用烈阳之精化为剑意的日曜诸天斩。
如今是第四式,从名字上就感觉更加霸道――四象极天斩!
其中种种招式玄奥莫名,甚至连身为伪天人境的秦枫都难以理解,但偏偏每一个字都好像烙印在秦枫的脑海里一般,清清楚楚。
最后,那神秘古音居然说了一句题外话。
只此一句,却让秦枫震惊不已。
“大千世界,自此为真,勉之!”
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数世界,只有现在秦枫所在的天仙界,才是真正的世界!
秦枫正想再问什么,那声音已渺渺无踪。
这也正契合了秦枫之前得知天仙界与中土世界的时间流速达到惊人的“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时的猜测。
天仙界才是真正的“天上”。
天仙界的修炼,才是真正修炼的开始!
正当秦枫沉浸在巨大的收获感之中的时候,一道倩影徐徐落在门外。
她看到秦枫坐在书桌后面,脸上原本担忧的神色终于稍稍消散,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这一声不响就失踪了三天,莫不是见什么相好的女人去了吧?”
秦枫知她是在开玩笑,合上《天帝极书》说道:“我回了一趟中土世界。”
姜雨柔轻移莲步走到桌边,袅娜坐下,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回中土去了,你那只鸽子告诉我了……可是你居然在中土呆了整整三年?”
秦枫点了点头,问道:“小灰没告诉你中土世界发生了什么?”
姜雨柔茫然摇头。
秦枫苦笑道:“它应该是怕你知道了闹心,这一点它做的是对的。”
于是,秦枫便将自己曾经借用中土儒道气运与不争境的苏还真一战,一直到三年间如何游历天下,复兴儒道一事,拣着其中关键事情都说与姜雨柔听了。
正如秦枫所预料的那样,即便秦枫已是尽力弱化中土儒道的惨状,姜雨柔依旧听得是眉头紧锁,愁云满面。
秦枫便宽慰她说道:“不破不立,本来的中土儒道里面,做学问的‘夫子’太多,做实事的‘君子’却太少。如今焚书之后,夫子没有故纸堆可钻了,便做不成夫子了,只能出来做经世致用,服务当世的‘君子’,对于中土儒道反而是一件好事情了。”
听到秦枫这样说,姜雨柔脸上的神情才稍稍宽慰了一些,她淡淡说道:“那你可曾将上清学宫的修炼方法传给中土儒道?”
秦枫点了点头说道:“中土儒道本就缺少系统的修炼方法,我自是将《文法》与《气理太玄》当中的一些概念都引入到了中土,我游历天下,其实顺便也是在宣扬天仙界这一套更加先进的儒道修炼方法。只不过……”
姜雨柔不禁问道:“只不过什么?”
秦枫缓缓说道:“只不过,天仙界上清学宫的修炼方法,中土世界并不能全盘照搬。其中有一种方法就是让人拼命读书,拼命做学问,最后‘厚积薄发’的那种修炼方式,读书人最喜欢,因为不需要费什么神,水磨工夫便可水到渠成。看似大利,实则大害!”
姜雨柔听到秦枫这一句“看似大利,实则大害”的批语,不禁来了精神,她笑道:“夫君,你这句话讲给我听听便罢了,若是被上清学宫的其他人听去传了开来,你怕是要变成学宫上下人人口中的‘文贼’,要被整个学宫的读书人针对了。”
秦枫笑着将身体朝椅子后面移了移,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说道:“你是觉得我一竿子打翻了大半船人?甚至把一船人都给打下水了,所以这些人才会找我拼命?”
秦枫解释说道:“厚积薄发,这些老先生们在书斋之中白首穷经,勤奋苦读,于自身自然有益,但是与当世何益?孟圣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是这些老先生们当真郁郁不得志,穷困潦倒,如颜回一般在‘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也就罢了,偏偏其中不少人其实有能力出仕,甚至已经享受着学宫的供奉,或者是其他势力的俸禄……”
秦枫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类人的鄙视:“于他有益,于世无益,甚至尸位素餐,站了本该做事利民之人的位置,而且一占就是十年,数十年,你说这不是‘大害’,又是什么?”
秦枫所言所说,紧扣的是经世致用,却是与整个上清学宫的风气迥然,让生活在上清学宫很久,已经思维定式的姜雨柔都为之悚然一惊,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无奈苦笑说道。
“夫君大人,如今你便知道为什么我们经世家的‘经世致用’之说,被上清学宫的儒家视为‘异端邪说’,欲赶尽杀绝而后快了吧?”
秦枫听得这话,也是笑了起来,他扣了扣书桌说道:“就譬如这书桌上有一块破洞,上清学宫的儒家又不想补,就专门赶走我们这些个说这张桌子有洞的人。不去解决问题,偏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不是有毛病吗?”
姜雨柔听到秦枫的话,不禁掩口而笑,她说道:“夫君大人,想不到你还有这么风趣幽默的一面。”
秦枫故作俏皮道:“怎么?雨柔你以为我永远都只会板着脸说大道理?”
姜雨柔笑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开始很期待你在曲水流觞文会上的表现了……”
第2322章 当个文贼也不错!
秦枫不禁笑道:“你期待我的什么表现?该不会是被他们打进水里去吧?”
这位在中土世界被奉为女圣,贵为大泽圣朝的皇后,又是上清学宫经世家掌门人的美丽女子,眼神之中竟是流露出少女一般的憧憬情绪,她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若是你在曲水流觞文会上也能这般游刃有余,想来会惊得那些看不起我们的老夫子们合不拢嘴吧!”
秦枫靠在椅子上,笑着说道:“别别别,我可不想被当成‘文贼’。话说这‘文贼’的名号是谁取的啊,‘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再加上一个‘文’字,可真是够杀人诛心的!”
姜雨柔解释说道:“不知,不过变成‘文贼’也未必是坏事便是了,举世皆敌,有时候并不代表自己错了,也许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也未必。”
秦枫听到那一句“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不禁好奇道:“这话应该不是你说的吧?”
姜雨柔脸上一红,她嗔声道:“的确不是我说的,不过,也代表我说不出来啊!”
秦枫笑道:“当然,说起来你还是我老师呢!”
姜雨柔被秦枫说破当年往事,自己跟秦枫还算是个“师徒恋”,俏脸更加酡红,她赶忙转移话题说道:“这话是一位圣人说的,据说当年他就曾经被扣上‘文贼’的帽子,但他依旧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成圣。”
姜雨柔笑道:“所以说,文贼的帽子,还不是什么人想有就能有的,首先要让学宫上下肯拉下脸来骂你,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被冠以文贼之名的多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但好歹也出过一名圣人不是?”
秦枫听到这话,没来由地冒了一句:“所以说,黑粉也是粉,黑红也是红是吗?”
姜雨柔被秦枫这一句现代词汇弄的一愣,皱眉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秦枫收起俏皮笑脸说道:“我的意思是,能被骂,也不容易,也算是出名,是吧?”
姜雨柔点了点头,她笑道:“反正我觉得你要是能在曲水流觞文会上把刚才的观点抛出来,肯定能成‘文贼’!”
秦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觉得怪怪的:“我怎么感觉你巴不得我当‘文贼’呢?”
姜雨柔一笑倾城,甚是好看。
秦枫正想与她说些什么,忽地小灰飞进屋来,看到秦枫回来了,打趣道:“尊主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哈……”
它一屁股坐在窗台上,用翅膀扇了扇风,对着姜雨柔煽风点火道:“姜老师,我跟你说哦,这家伙简直太没有儿女心了,在中土世界三年都没回家看过一次儿子跟儿媳妇,你说说怎么有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呐!”
听到小灰这一句挑拨,姜雨柔居然还真上钩了,她挑起眉头,看向秦枫问道:“当真?”
秦枫还没回话,小灰已是先喊了起来:“肯定当真啊!”
这大鸟聒噪道:“来来来,姜老师,你让我坐你腿上慢慢给你说啊……”
秦枫之前还奇怪,这只大鸽子怎么莫名其妙上来“扎”自己一刀,原来是食色性也,想揩姜雨柔的油啊!
秦枫差点没被这贼鸟给气笑了。
这都多少年了,好色的坏毛病就改不了……
秦枫已经在考虑了,是不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风七月把小凤凰讨回来,天天就让它跟着这头满嘴胡言乱语,色胆包天,又胆大妄为的大鸽子,那才叫一物降一物呢!
没等秦枫训斥小灰,大鸽子就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姜雨柔的身前,正要舒舒服服地坐下来,陡然……
这淑女一巴掌,直接就把贼鸟给扇得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重重摔在了地上,把长舌头都给摔出来了。
秦枫赶紧伸出手来,对着姜雨柔竖起大拇指:“给力!”
姜雨柔拍了拍纤纤玉手,旋即转过脸来,对秦枫正色说道:“好了,来谈谈你在中土三年都不回家看一次儿子的事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秦枫刚才流露出来的得意神情,立刻就被打回原形了。
他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怕道直不理解我!”
秦枫看向桌对面的姜雨柔,继续说道:“也许在他看来,明明可以一纸诏书就移风易俗,直接解决的问题,我却偏偏要用自己双脚一步步地走出去,用自己一张嘴去慢慢地跟人解释……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自讨苦吃!”
姜雨柔看向秦枫,不说话,似在等他自己继续说下去。
秦枫沉声说道:“对于长在深宫,习惯于一个命令就让人帮他做事情的孩子来说,他肯定会很难理解我这么去做的苦衷。”
秦枫停顿了一下,沉重说道:“我自飞升天外天之后,其实一直都在偷中土世界的东西,这一点我没有告诉过你,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中土是有愧的!”
姜雨柔微微一愣,美目流转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你……你怎么了?”
秦枫说道:“当年飞升时,我曾经斩杀过吞天一族,继而被吞天帝的诅咒束缚,需要用下位世界的天道气运来为我解封力量,所以我一直都在‘偷’中土世界的气运来修炼。”
他看向姜雨柔,自责说道:“之前的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是将中土世界的气运也好,儒道也好,都看作了是自己的东西,是修炼的资粮,是可以对抗比自己高上数个境界强者的底牌。所以,才会有了焚书断绝中土儒道,来与苏还真拼一线生机之事……”
姜雨柔轻声道:“所以你才会觉得对中土有愧,你在以此赎罪?”
秦枫点头,他说道:“中土儒道兴于我手,毁于我手,我难辞其咎,中土三年苦行游历,传道天下,算是我对自己的放逐。所以我不借助大泽圣朝的力量,也没有利用自己大帝的权威,仅以儒家人的身份行走天下,深入到那些最普通的学子中去,唯有如此,我才能从泥土之中发掘出中土儒道的未来。”
秦枫又补充说道:“好在忆水那姑娘很支持我,她不让道直来打扰我,只是来来见过我几次,讲了一些道直在大泽圣朝治国理政的情况。”
秦枫的脸上流露出欣慰神色,他说道:“道直比以前上道多了,真的!”
姜雨柔也是抿起嘴唇,她柔声说道:“我有点想他了,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儿了。”
她看向秦枫,眼睛里似有水汽一般:“我飞升走的时候,他才刚刚十八岁,已经跟你差不多高了……”
说完,她扭过头来,低声说道:“一转眼,都一百多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秦枫知道她是想儿子秦道直了,隔着书桌,他轻轻拉了拉姜雨柔的手,轻声说道:“等曲水流觞文会结束吧……我们一起回去看看道直,再看看张忆水那丫头。”
他笑着说道:“你若高兴啊,在中土世界住个一年半载的也没有问题,毕竟天上一天,地上就是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