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那棵杏树却无精打采的,树顶上的叶子有的已经枯萎了,偶尔一阵清风拂过,树叶打着转儿,纷纷往下坠。
冬珠抬头看了一眼杏树,心底没由地一阵慌乱,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一般,今日下午,她整个人都心神不宁,就像那日谢锦墨上吊时一样。
杏树活不了多久了,这是前几日苏无忧告诉冬珠的,连日下雨,杏树的树根已经被泡坏了,今年,不,是从此以后她们再也吃不上杏脯了。
它老了,也要走了。冬珠用双手抱住膝盖,把脑袋搁在手臂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院子门口,似乎苏无忧她们马上就会出现了一般。
忽然有人在敲门,夏月从石阶上激动得站了起来,正欲去开门,却被冬珠一把拉住了。
“嘘!不是小姐她们,你先进屋,轻轻将屋子门关上。”
夏月点点头,按照冬珠所说,将屋子门轻轻关上,自己也躲进了屋子里后,靠在门后听院子里的动静。
冬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将衣裳整理了一下,从一旁拿起一把扫把,装作在扫院子,听见有人在敲门,又去开门的模样。
“杏儿,你来了,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冬珠努力掩下内心的慌张,她没想到会是杏儿。
柳儿前阵子得势了,杏儿因上次闹鬼一事,被谢锦绣厌弃了一阵子,这阵子才重新得到重用。
“冬珠姐姐,这么晚了,你还在扫地呀?”
冬珠只把门开了一半,杏儿借着说话,将头探了进来,只见苏无忧的屋子里熄着灯,只剩下屋檐下的灯还亮着。
“杏树已经死了,这几日掉了不少叶子,我有些不舍,就想扫扫地上的叶子,哪是它真的走了,我连叶子也扫描不了了。”
提到杏树,冬珠的面上染上了几分忧愁和不舍,她侧着身子,看着院子里的杏树。
杏儿打量了她几下,扭头看了一眼杏树,看着的确是不如往年。
“你们院子里为何这么早就熄灯了?”
“杏树快死了,小姐心绪不佳,就早早歇下了。杏儿,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方才见你院子里黑乎乎的,就想过来看看,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
“那你慢走,我还要扫会儿落叶。”
冬珠目送杏儿离开后,赶紧关上院子门,松了一口气,拿着扫把在地上胡乱扫着。
刚刚她是故意将话引到杏树上的,这是苏无忧教她的,若是猜不出对方是不是再试探自己,就将话题引开,再扯一些别的事,让对方露出马脚。
她知道自己在杏儿面前说谎,容易被看破,于是不看着杏儿,而是看向了杏树。杏儿会不会信,她心里也没个数,但至少已经将她打发走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敲院子门,三长两短,冬珠听见后,急忙扔下了手里的扫把,将院子门打开,只见苏无忧和苏灵二人站在了门外。
“小姐,苏灵,你们快进来。”
苏无忧她们刚进来,冬珠探头往四周看了一圈后,就急急忙忙关起了门。
“冬珠,怎么了?”
“杏儿方才来过了,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小姐,你们快点进去,千万别让她发现了。”
“由她去吧。”
苏无忧这会儿也没心思财谢锦绣又想做什么了,她心里还藏着今日下午被刺杀一事。
经过杏树旁时,苏无忧停下了脚步,看着这棵即将老去的杏树,心底生出一丝悲凉。她摸了摸树干,树顶上纷纷落下不少叶子,夜色中垂垂老矣的杏树背负着沉重和苍凉。
“小姐,你们饿了吧?奴婢去把饭菜热热,一会儿就端上来。夏月,你去厨房打些热水过来给小姐她们梳洗梳洗,记住,不管是谁问起,她们若是问你为何这么晚了来打热水,就说是小姐睡觉时出了一身汗,怪不舒服的。”
“冬珠姐姐,我记住了。”
“好,自个儿留个心眼,那些人都盯着咱们院子里呢。”
夏月心里藏不住事,冬珠本不想让她去,只是她夏月到底是谢府的下人,总不能一辈子不跟那些人打交道,勾心斗角一事,并不是躲着就能逃过的。
夏月用力点点头,一字不漏地记住冬珠的话,提着木桶去厨房了。
苏无忧前阵子拉着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将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整理了一番,这段日子,她们偶尔会用自个儿院子里的小厨房做菜。
苏无忧的这个院子,是当年谢成带她的母亲回府时住的院子,只是住了没多久,她就随谢成一块回京了。
夏月低着头,提着木桶往厨房走,一心只想快点打热水回去,连撞到了人都不知道。
“哎哟!是谁呀?走路急匆匆的,怎么不看路呢。”又是杏儿,她仿佛料到夏月回来打热水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夏月一个劲儿地道歉,抬头见是杏儿后,眼中有几分害怕和防备,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杏儿。
杏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倒在一旁的木桶,试探着问道,“夏月,怎么这么晚了还去厨房打热水?只怕这会儿厨房没有热水了。”
“是,”夏月两只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裳,缩着脖子,身子绷得紧紧的,“是三小姐方才睡觉时,身子出了一身汗,怪不舒服的。”
“这天儿的确是有些热了,正好我手里头没事,不如我去帮你烧火。”
不等夏月点头,杏儿捡起夏月脚边的木桶就往厨房去了,她走得非常快,夏月尚未回过神来,她就已经进了厨房,夏月忽然记起冬珠的话,急忙跟了上去。
“不,不用了,我自个儿来好了。”
夏月吓得急忙摆摆手,杏儿已经开始烧水了。
“夏月,没事的我从前也常做这些事,后来得了大小姐的赏识,才没有继续做这个粗活了。咱们都是做丫头的,只有入了主子的眼,才能有点出息。”
杏儿说完后,还叹了口气,夏月不敢接话,生怕说漏了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杏儿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几句话,夏月不开口,她仍旧不停地说着。
“说来我也是个命苦的,打小没了父母,跟亲大哥一块长大,待到大哥娶亲后,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说到这里,杏儿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当初我比你还傻,被亲大嫂卖了后,一心还想着等攥够了钱,将自己赎出去,再把剩下的钱交给他们养家,后来嘛,又被卖了第二次,于是就来到了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