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陌以从青州赶往京都时,小黎也带着妹妹丑丑,正从益州太吉府雇车回京。
一个月前,益州发生一桩灭门命案,案件前后牵扯十二条人命,益州府尹连同役卫全力侦查五日无果后,便整理案情,上书朝廷,向京都求助。
年过十七的小黎如今在镇格门当差,容棱接到案子后,与柳蔚商量一番,便委派两支精队,让他们协同小黎前往益州差办此案。
小黎第一次单独出差,踌躇满志,却不防镇格门车队刚出京郊,他就发现自己的马车里,混进了一个不和谐的小东西。
丑丑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娉婷玉立,娇憨可人,小丫头自打懂事以来便紧跟长辈身边,从未单独出过远门,这次哥哥独当一面,下地方办案,她心生向往,一时任性,便悄悄藏在哥哥马车底下,势要跟随前往。
小黎发现丑丑的第一反应,就是派人送她回去,但丑丑不肯,硬要赖着哥哥,最后还哭了起来。
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小黎哪能忍心,一时心软,就被这小黏包缠上了。
如今益州案件已侦办完毕,凶手也已抓获,小黎算着母亲七月中的诞辰,便决定立即回京。
但回京的路上,他却要求绕道同州,并提出要在同州暂住两日。
丑丑还以为哥哥会马不停蹄的回去,见他突然留在同州,好奇的问为什么。
小黎道:“娘亲的礼物还未准备。”
丑丑猛地一拍脑门,道:“我也忘了,那咱们送什么?”
小黎也在思忖,娘亲什么都不缺,独独喜欢的,也就是一些不常见的珍稀药材,同州靠近西山,山上物产丰富,同州府上也有几个规模不小的药材市场,小黎特地绕来同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好药材,作为诞辰礼物,送给娘亲。
抵达同州的第一天,正是晌午,小黎便已出门去往市场。
丑丑是哥哥的小跟班,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在路上,丑丑看到什么都想吃,小黎也惯她,她要什么就给买什么。
最后丑丑买了两大袋零食,手里还举着一个烤玉米啃。
烤玉米香喷喷的,上面涂了老板的独家酱料,好吃得不得了,丑丑吃得嘴都花了,小黎看一会儿街上的药摊,就得转身给妹妹擦嘴。
“你看你都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你的手绢呢?”
丑丑右手往上抬了抬,道:“袖袋里。”
小黎把她的手绢拿出来,让她捏在手里,哪里脏了擦哪里。
丑丑随口应着,眼睛又看上了路过的一家烧饼铺,她喊:“哥!”
小黎头大的又给她买了个烤糖饼,正付钱时,身后有人路过,把他撞了一下。
他转身,便看到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奶奶,扑通一声摔倒他脚边,嘴里嚷嚷着骂:“哎哟,哪个没眼睛的瞎走路,撞死老太婆了。”
小黎伸手将老人家扶起来,那老奶奶蹒跚得好不容易站稳了,对小黎道了歉,便往另一头走了。
小黎回身,继续付了烤糖饼的钱,一扭头,却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丑丑呢?
丑丑一手提着零嘴,一手拿着烤玉米,正被一个身形高大的妇人,塞着嘴,扛着往小巷里跑。
丑丑没挣扎,只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自己的现状有些懵懂。
高大妇人七拐八拐,将她带到一个破旧的大院里,院子外头还有两个成年男子,两人正在说话,看到妇人回来,还带着个人,俱是一愣。
“不是说这两日风声紧,低调点吗,这光天白日的,你胆子还不小。”
妇人将丑丑放下,转身关了院门,阴鸷的道:“不碍事的,这是个外地的,你看她衣着穿戴,是个肥羊。”
那两个成年男子果然打量起丑丑来,有一个还伸手,去端她的脸。
丑丑后退半步,警惕的看着他。
那男子哼笑一声:“还真是外地人,就这模样,咱们同州可养不出,不过,最近衙门查的紧,不会有麻烦吧?”
“不会。”妇人自信的道:“我跟了一路,他们就两个人,像是对兄妹,放心吧,那少年也秀秀气气的,顶多就是报官,还能怎么着。”
男子点头:“那行吧,先把她关进去,三日后才有伢子来看人。”
妇人将丑丑手里的吃食都夺走,粗鲁的推着她的肩膀道:“走,进去。”
丑丑被她推得踉跄一下,歪歪扭扭的往里头走。
进到屋里,那妇人又打开地窖,将丑丑推进去,然后“砰”的一声,从外面把地窖门关上。
地窖里黑漆漆的,还臭,丑丑踯躅的站在门口,透过门板缝隙流下来的光,勉强看清了地窖里的情景。
地窖里还有几个人,有男有女,均是满脸脏污,可怜兮兮的缩卷在角落。
丑丑迟疑的往下走了两步,却没看清脚下的环境,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了。
她这一摔,发出的声响把周围的少年少女都震住了,每个人都瑟瑟发抖,抱住自己的胳膊,害怕的看着她。
丑丑呆呆的从地上爬起来,手上不知沾了什么,湿湿黏黏的,她凑近了一看,又闻了闻,才发现是污血,她低下头又往地上看,这才发现刚才绊倒自己的,竟是一条人的腿,那条腿横隔在地窖楼梯的最下面,再往前看,就能看到那是一个人,一个已经没了呼吸,死在路中间的人。
丑丑立在原地没有动,她先看着那死人,又看看角落里的少年少女,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三个字:“……你们好。”
没人回答她,有两个胆子小的姑娘,还因为她突然说话,吓得捂着嘴哭泣起来。
丑丑把手里的污血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试探性掠过尸体,走向那些其他人。
结果她刚一过来,就被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拦住,那少年举这个木棍,抖着身子,威吓似的对她喊:“不要过来,不准过来!”
丑丑只得停下脚步,纳纳的看着他。
少年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拦着她,他就是很害怕,很敏感,现在无论谁进来,他都会暴走,他不想任何人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