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当夜马车悬崖山洞里,秦休意为他挡伤后,那松鼠哭喊不止,萧无陵问过那只小松鼠,以前殿下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如何医治的?
那松鼠当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魔界有天穹雪莲。
雪莲
萧无陵听不懂什么魔界、什么天穹,但在他的认知里,确实有一种雪莲花,能够救命。
当年他的母亲中毒,便是因为没能等到他摘来的雪莲花,才永远地离开了他。
如果当时他动作快一点、再快一旦,娘可能现在还在世。
同样的事情,在他的人生中,又一次发生了。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难道,还要再错第二次吗?
萧无陵猛地出手,掐住叽叽喳喳的双头鬼,冷冷道:母后在哪?我要见母后。
隔壁山洞。
已成为北齐皇后的影妖娘娘坐在最上首,心中急切,声音却依然威严肃穆,她缓缓道:大国师,依你之见,萧无陵体内的蛊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控制住他。
大国师抚着白胡子答:三殿下心志之坚,远超常人,想要完全控制他恐怕,这蛊还需再种十年。
十年影妖娘娘抬眸,望向远处,山洞外的光照进来,投下一个半圆的光亮。她善良的好孩子,他们影族的圣子,还要十年,才能再得见天日,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之下
不行!十年太久了,我等不起。国师可否再想良策?
大国师沉吟片刻,忽然道:恕老夫直言,娘娘或许有些舍近求远了。最开始种蛊,就是为了让萧无陵能自愿剖出心头血作祭品,让圣子回归的祭祀顺利进行,这确实是娘娘的先见之明。但归根结底,我们并不是真的要去用蛊控制萧无陵,而是,要让他自愿剖出心血来。只要拿到了心血,萧无陵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只等祭祀成功,我们影族圣子上身,从此,世间便不再有皇子萧无陵,只有圣子萧无陵了。
此话不假。影妖娘娘柳眉微蹙,可剖心头血乃痛中极致,而且对人的心神有极大的损耗,除了种蛊,谁还可能自愿剖出来呢?
大国师抚掌一笑:娘娘,世事难料,说不准呐。
就在此刻,洞外双头鬼传报:
娘娘,三殿下求见。
影妖娘娘:让他进来。
大国师微微一笑,起座深鞠一礼,隐向黑暗中。
萧无陵快步走进来,弯身行礼,张口便道:
母后,孩儿想求当年的雪莲花。
你这孩子,头还没抬起来就找娘要东西。影妖娘娘看着萧无陵投在地上的影子,眼眸温柔,来,过来坐一会,这段时日辛苦了吧
萧无陵岿然不动:母后,时间紧急
影妖娘娘顿了一下,渐渐收回目光,道:当年的雪莲花是影族至圣之宝,如今,也是我北齐的国宝,你拿它作什么?
萧无陵:不需要整朵,只需要一点花瓣。
答非所问。影妖娘娘哼笑了一声,你不愿说,我也知道,你是要去救秦国太子是不是?
萧无陵沉默以对。
双头鬼的左头吃了一惊,右头仔细一想,便又明白了:三殿下算无遗策,这是想去卖个人情。若此时能再救一把秦国太子,反倒更赢得他的信任,这对我北齐有利无害,娘娘,那雪莲花年年开,年年谢,一点花瓣,倒也不算什
影妖娘娘默不作声地睨了它一眼,双头鬼登时闭嘴。
一点花瓣确实不算什么,你要,给你也就是了,只是
萧无陵猛地抬起头,语气中流露出几分难以克制地急切:只是什么?
这几分急,双头鬼察觉不到,但影妖娘娘多年混迹宫廷,道行高深,这种急切,在谈判交易中便是大忌。她不清楚萧无陵究竟为何而急,但她能感受到,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心态急迫,急迫地要得到那一点雪莲花瓣,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可以。
影妖娘娘的心中瞬间转过数个机巧,转念一想,兴许,这便是大国师所言的世事无常,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漫不经心地开口试探道:
只是,你有所不知,影妖的圣雪莲有闭花之期,你现在来的不凑巧,等七日之后,它重新再开时,我再派人采几瓣花给你。你若无事,便下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母后!萧无陵道,我现在就须要这花,请母后明示,有何方法能让圣雪莲立刻重开?
影妖娘娘心中莞尔,上钩了。
同为影妖的双头鬼在一旁听得头大,这分明便是胡诌,它们在族中养护圣雪莲多年,从未听过有何闭花期,但此刻没它们插嘴的份儿,只得乖乖沉默着,听娘娘再发话:
方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我觉得,你实在没必要,不过是七日,等等也就
萧无陵:请母后明示。
唉,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影妖娘娘面带微笑,注视着萧无陵投在地上的影子,想要圣雪莲重开,须要用人的心头血浇灌,雪莲感召则开,落花瓣救人之性命。
萧无陵浑身一滞。
影妖娘娘盯着他,缓和道:我劝你还是等等吧,何况,圣雪莲在北齐宝库之内,就算你真的愿意剖心头血,从这儿送过去,再摘了花瓣送回来,那也要好几天呢。
她并不提萧无陵愿不愿意剖心头血,直接说剖了心头血也可能来不及运送,逼得对方更加急迫,就像卖东西时,不用问买方愿不愿意买,直接说一声,要卖完了,最后一件,你要不要,不要我给别人了。
此刻,萧无陵的脑中飞速转动,突然想道:飞影鹰。母后,用天下最快的飞影鹰,这种妖仆来去之间不过一个时辰,我可以等一个时辰。
你!你这傻孩子你不会真的准备去剖心头血吧?那多痛啊,乖,听母后的话,权且等一等吧,就算要救人,用人参吊着,差不了这么几天的
山洞外,不知不觉间,已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此刻,萧无陵坚定地站起来,拔剑道:
等不了。
他的人生已经错过了一个至亲之人,他不想,再错过一个至爱之人。
我剖。
作者有话要说:下雨了呢,下一章,暴雨中强吻~
第24章 不要走
冰铜雕花盘上, 一只冰淬水晶瓶,剔透的瓶身透着半瓶猩血的红。
娘娘。
双头鬼佝偻着两颗头,恭恭敬敬地献上铜盘。
金线凤袍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 指如削葱根,拎起那只盛有萧无陵心头血的瓶子, 轻慢地晃了晃:
没想到啊,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右头拱手道,那萧无陵被仇恨蒙蔽,为了取得秦国太子的信任,可谓是不择手段!
左头哼了一声:我看不见得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弄不好, 是被爱冲昏了头脑, 前两天我还看见那萧无陵跟那秦国太子一起睡觉!
什么!影妖娘娘猛地从宝座上站起来,厉声质问:什么睡觉?他们做了什么!可别污了我儿未来的躯壳!
那倒没有,娘娘敬可放心。右头谄媚道, 管它是仇啊还是爱, 多亏了这次,叫咱们大功告成!过不了多久,咱们的圣子就可以回来了!
影妖娘娘放了心, 坐回玉座上, 红唇轻笑:去,把心头血收好, 开始准备圣子祭典!对了,再派飞影鹰回北齐采雪莲花,送去给萧无陵。拎不清大局的东西, 咎由自取吧。
秦国宿宫,太子殿。
幔纱珠帘,金兽瑞脑,秦休意肩上细细地缠着纱布,太医跪在床头,再三叮嘱:
殿下,如此重伤,一定要好生静养!
哎,知道了知道了,辛苦你啦,下去吧。
太医告退后,秦休意一个人兴奋地在床上滚了一圈,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他总算也受伤了!
秦休意心想,自己因为血不凝,几百年来就像个豆腐人,被父母死死地保护起来,全身上下连一丝划痕都没有。再看同为魔界中人的玄麟,天天到处打群架,穿个大敞口的衣服,把伤疤都露在外面炫耀,看着就来气。
生平第一次能受伤飙血,秦休意一点也没感觉到痛,心情亢奋只想跟人分享一下,可恶的太医命他静养,所有人都不进来陪他,连措措都被支走。
太子床上猫出一个小山包,秦休意无聊地躲在被子里,偷偷揭开纱布瞅一瞅,这么深的伤口,肯定会留疤吧,真有男人味。等下个情节跟仙君红帐香暖夜时,他就要把这男人的勋章露出来给仙君开开眼,不然他全身上下白白嫩嫩的,实在太没有攻味了。
秦休意这么想着,越想越激动,心中念头天马行空地放飞着,再跟仙君红帐香暖夜之前,他还有第一个剧情点没有走:暴雨中强吻。
先接吻,然后红情帐,接着带球跑,非常顺理成章,秦休意想着都陶醉,他期盼地看向窗外。
许是老天感应气运之子的召唤,黄昏一过,天幕渐暗,忽而夜雨来,滴答滴嗒地敲着轩窗。
秦休意望向雕花窗外,雨滴像窗流的泪,顺着透明的琉璃窗面滑下去,留下一道道晶莹的水迹,他一时看得发怔,不知道无陵现在怎么样了,北齐人把他带走,有没有好好给他包扎治疗?他派人去打探了,但还没有回音。
啪。
忽然一声脆响,敲在窗上。
秦休意从被窝里冒出头,心中一喜,难道是他派去的人回来报信了?
他起身要下床,脚尖还未触地,就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宫窗早被侍仆锁了,那四边的铜铁窗棂却突然被某种其大无穷的外力捏住,嘎啦嘎啦几声,最后竟硬生生给拗弯了!整个窗框瞬间变形,嗒啦一声,从墙壁上脱落而下,最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窟窿里跳进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休意!
玄麟,是你啊。
玄麟一挑眉:你很失望?
哈哈,没有没有。我正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呢!
秦休意眨了眨眼睛,随口说出一个善意的谎言,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有期盼过是无陵来找他了,现在正好下着雨,他们可以进行一下暴雨中强吻的情节点,只要拽到了这个情节,以后再出什么大问题,他就可以朝笔仙求救了。
你你的伤势,怎么样?
玄麟盯着秦休意肩膀上那坨碍眼的纱布,神色有些局促,他身为一个大妖,就算妖力被封,也没废物到要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族小弱智来保护他。
可秦休意真的保护他了。
若没有这个人挺身而出,恐怕那道死符咒银枪,已经精准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玄麟心头霎时涌动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流,这个小弱智虽然老是会无陵无陵叫着很烦人,但关键时候,却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在妖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上了战场,受了伤,哪一次不是自己舔一舔活下去的,哪有过路妖会来问一声他伤势如何,更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来替他挡伤,可这个秦国太子
莫非
这个小弱智口嫌体正直?嘴上一口一个叫着萧无陵,其实内心是倾慕于他的?
玄麟仔细一想,忽然觉得无比有道理,若非如此,秦休意作为一个人族皇子,为何要舍命救他?可见,喜欢萧无陵不过是秦休意的幌子,为的就是遮掩他内心真正的心事:喜欢上了自己这个妖。
一个人族喜欢上一个妖族,更何况秦休意还是人族的太子,将来的帝王,却对敌对的妖类动了心,这是多么的叛经离道、多么罪无可恕、冒天下之大不韪。
此情此意如此不为世俗所接受,但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无法自拔、无可自控,看到自己被死咒威胁,手无寸铁的人族小太子依然挺身而出,为他挡伤。
玄麟紧紧地盯着秦休意,目光深沉,看得秦休意心里有点发毛,怼道:你老看着我干嘛啊?
这是害羞了。
玄麟在心中更加笃定地下了结论:这人族小弱智肯定喜欢他!
他跨步一迈,逐渐逼近,傲人的身高投下浓烈的阴影,秦休意坐在床沿边,正好被玄麟的阴影覆盖住,他立刻感到了一种压迫感:
玄麟,你干嘛?
不干嘛。还是说,你指望我对你干嘛吗?
玄麟一侧身,坐在秦休意的床上,笑意三分露骨,上挑的眉眼紧盯着他,像盯着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
秦休意往后退了一点,靠得太近了,这让他很直观地感受到,玄麟又长高了
以前,他们一起上学玩耍的时候,明明还差不多高的。
以前
秦休意心里忽然难过了一小会,以前以前他修为还比玄麟高出一大截,吊打全魔界同龄人。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因为血不凝,他住进父母给他搭建的茧房里,一住住了一两百年,而这些时间,玄麟在外面历炼他的人生,走南闯北,看过三界的大好风光,他们之间的差距,早已不一样了,现在玄麟的修为马上也要突破大圆满,而他还在小圆满境界滴溜溜的打转。
虽然平常老爹老骂他修为不行、赶紧提高,秦休意从不放在心上,但真的看到原来程度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更低一点的同龄人,马上就要飞升了,心里难免有一点点意难平。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的人生没有血不凝,他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跟仙君一样,年纪轻轻就能飞升大圆满、成为仙界尊主之首,他也能继承老爹魔尊之位,成为叱咤风云一代大魔尊,这样,他跟仙君就是真正天造地设的魔尊与仙尊,不像现在,仙君是仙界真正的尊主之首,而他是魔界尊主的儿子,魔二代小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