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迟觉得,此刻的自己脑子一定是秀逗了。
竟然不去珍惜眼前这样的好机会,这种可以重新要回陆双的机会。
韩乾现在的所作所为,又和三年半以前的他有什么不同?
将陆双拱手让人,因为一些很难说出口的理由。
只不过当时的他是短暂的犹豫,而今天的韩乾,却像是要把事情做绝,想得很明白了。
陆栖迟走出医院,深夜的冷风将他的脑袋吹得愈发清醒。
他点了烟,向着停车场走去。
其实刚刚的某一瞬间,他真的想问陆双,如果韩乾不要你了,我要,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可是这话到嘴边,却又被陆双那已经没有什么生机的眼睛给堵了回去。
她的答案,一定是不要,他已经能感觉到她的答案了。
或许当年他离开陆双,韩乾也做过无比激烈的思想挣扎,他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想了无数种陆双的答案,或许他也害怕被拒绝……
但韩乾注定比他多了一些勇气,因为多了那些勇气,他才能将陆双娶回家,当然……他也才会在他们婚后生活正是甜蜜的时候,说出这声离婚,决绝,不给自己留有任何的余地。
陆栖迟扪心自问,他不敢,所以才会输上韩乾一截。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从住院部走到停车场,刚好是一支烟的时间。
尼古丁让陆栖迟的大脑愈发的清醒,甚至比夜风的寒意还有用。
激烈的思想斗争,好像都不在了……如果他还想以弟弟的身份陪在陆双的身边,他就一定不能,也绝对不能说出任何让陆双会觉得抵触或是抗拒的话。
至于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他就在这里……他也可以像韩乾一般的等,慢慢等。
叶秋的车子停在了停车场,在陆双晕倒后,他便一起跟了过来。
陆栖迟并不认为这位韩乾的助理会热心至此,他的所作所为应该是有韩乾授意的吧。
找到叶秋的黑色车子,轻轻敲了敲车窗,里面的男人为他开了车门锁,陆栖迟便俯身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夫人的情况怎么样?”
叶秋直视着前方,并没有和陆栖迟有过多的目光接触。
陆教授以他平生所学的心理学只是去判断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在怕什么,怕泄露什么情绪,或是泄露什么秘密,才会在碰触到他眼神的时候,躲躲闪闪。
“想必叶助理刚刚已经将陆双的情况汇报给韩乾了吧……”
陆栖迟试探性的问了句,那双幽深的眼眸依旧审视着叶秋的面部表情,“韩乾怎么说,他不心疼吗?”
“老板的心事,怎么会和我说呢。”
叶秋开始和陆栖迟打起太极来,顾左右而言他。
没办法,他不能说的太多,说得太多……总会有破绽的。老板并不允许出现任何破绽。
“好,既然韩乾的心事你不方便告诉我,那把我说的话转告给韩乾,可以吗?”
叶秋默默颔首,算是答应了。
陆栖迟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韩乾让叶秋过来的意义……传话,外加,关注着陆双的情况。
这足以证明,他不是不爱陆双了,而是因为一些事情不能和陆双在一起。
陆栖迟开始犹豫,想用最快的办法把韩乾逼出来,他的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
如果他告诉韩乾,陆双怀孕了,应该能把他逼出来吧?
至少能让他有所动作,毕竟婚姻法的有关条款对于妊娠女性有着一定的保护,如果这个时候如果韩乾执意要和陆双离婚,那是违法的!
陆栖迟觉得这是一种爆炸性的解决办法,虽然陆双嘴上一直说,不想让韩乾知道,她不想用这个孩子留住韩乾,但她也不想离开韩乾的。
是按照陆双的意思帮她保守秘密,还是用她的秘密去换韩乾的回心转意?
陆栖迟又开始犹豫了。
而就在他犹豫的这几秒钟里,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座机电话号码,他把电话接起来放到耳边,便传来了陆双的声音。
“你回来吧,不要去找叶秋了,什么都不要说,回来。”
陆双的声音异常的镇定,情绪也是格外的安宁平静。
在这一片寂寥的车内空间中,或许叶秋也能隐约听到陆双说话的声音。他对着陆栖迟投来了询问的目光,陆栖迟的眉心蹙着,并不知道他离开的这十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又,是这样的,我打算告诉叶秋……”
“什么都不许说!马上回来!如果你敢把我的身体情况说出去,咱们就彻底恩断义绝了。”
话音落,陆双便将电话直接挂掉,没有给陆栖迟任何拒绝或是讨价还价的余地。
护士站通往病房的走廊中,陆双赤着脚,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地面的冷,她已经感受不到了,护士追过来喋喋不休唤着她名字的声音,也感受不到了。
这算什么?这都算什么!
陆双的大脑很麻木,或许吧,冥冥之中都是上天的安排了。
她睡不着,她不甘心,她想到了陈安洵,或许那个男人能知道些韩乾的消息。
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便走到护士站拨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他在听到陆双的声音后,明显一惊,陆双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并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陈安洵说,“陆双,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签了那份离婚协议,拿着韩乾的钱远走高飞,过着富可敌国的女富豪生活……”
陆双觉得自己很惨,原来在那些看起来还算了解自己的人眼中,她不过只是个用钱就能打发的女人。
她冷笑着哭,却不敢哭出声,毕竟陈安洵的声音无比的轻松。
他说强哥已经被抓了,他们破了大案,正在局里汇报工作,如果情况好的话,陆双可以从电视上看到关于强哥案的新闻,到时候陈安洵也会接受采访。
陆双只觉得陈安洵那轻松的语气让她烦闷,他口中的话,也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离婚?这两个字哪有这么简单,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想离婚就能离婚的话,那婚姻又该显得多么可笑。
陈安洵还说,韩乾给她的那些钱,她就算想要开五个医院都没有问题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当院长,多威风。
陆双就这样把电话挂掉了,她这个人脸皮厚,她承认。但她不贱,她也不需要那么多的钱和那么多的医院。
那些都不需要!
通过和陈安洵简单的几句话,陆双便能猜出韩乾是和陈安洵联系过的,他知道他们离婚协议的内容,那些陆双都没有打开看,甚至陆双都没有确定过金额的离婚抚慰金,而陈安洵都能脱口而出。
这算什么?韩乾,她在那个男人的心里到底都算什么,混蛋。
陆双直接挂掉了电话,她不想再说话了……很累。
至于要去让韩乾回心转意的陆栖迟……也不必去了。
她没有必要把自己卖的这么贱,她已经贱过一次了,她还要继续贱下去吗?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不可能了,她陆双永远不能活得贱,永远不能。
陆双长舒一口气,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却依旧赤着脚,走回了病房。
她还年轻,她输得起。
陆双对自己说,她有能力有工作有孩子,甚至有家产,她没有必要在韩乾那棵树上吊死。
她也绝对不会在想着依靠他一分一毫。
离婚协议她会签,钱,她一分也不会要。
从此以后,她陆双和韩乾,再无任何情分可言。
若有一日他们还能见面,她必然要和那个男人,势均力敌。她的婚姻,不会再让任何人说了算。
四年后。
今天的墨尔本,天气晴。
陆双打开了手机中的收音机软件,调出来早间新闻的频道,里面的女主播声音悠扬悦耳,是满满的好心情。
陆双缓缓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下床将落地窗的窗帘打开,迎着外面的一片明媚笑得灿烂。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不点踉踉跄跄的向着她跑过来。
“aunt。”
那个小不点紧紧的抱着她的大腿,粉扑扑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只不过她不爱说话。
“小猴子,你妈妈起床了吗?”
陆双将挂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抱了起来,亲了亲她软嫩的小脸,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卧室。
彼时,陆栖迟正在厨房里做早饭。
陆双觉得这个男人很倒霉,拖家带口来到墨尔本,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疯的疯。
她这个正常的,还忙得很,总是顾不上家里的事情。
偌大的别墅里,除了有一个帮忙照顾小猴子和病人的菲佣阿姨之外,其他的家务事通通靠陆栖迟来料理。
也真是不容易。
“舅爸爸……”
小猴子看到了陆栖迟,伸手要让他抱。
那个男人一把将她抱了过来,另一只手端着个婴幼儿托盘向着餐厅走去。
“今天舅爸爸给你做了桃心形的鸡蛋呢……”
陆双望着陆栖迟抱着小猴子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很多东西又真实又虚幻。
当年的情况,就那样发生了。
她一心想要换个地方生活,陆栖迟便带着她、陆淼还有他们的父母一起来到了墨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