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愤怒间,任英的额头正中浮现出一个圆形的图案轮廓,图案呈逆时针旋转,轮廓线条隐有黑色雾气溢出,与他此时的狰狞神色相合,仿佛一头凶兽正蠢蠢欲动地想要从图案里蜕变出来。
看到如此诡异的情况,一旁的钱通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一大步。
沈策眉头微皱。
许久,任英才平静下来,额头处的图案也缓缓变淡,却没有完全消退,他冷笑的看着沈策:“现在明白我为何不能说了吧!”
“说了是死,不说还有一线生机,你觉得我会如何选择?”
“拿纸笔来!”
沈策淡淡看了任英一眼,朝钱通说道。
钱通一愣,连忙道:“好,马上拿来。”
待他拿来纸笔,沈策把纸张铺开,照着任英额头上还未消散的图案依样画了下来,片刻,一个狰狞的头颅形象出现在三人眼前。
“沈先生,这是什么鬼东西?”钱通一直在旁边看着,当头颅的形象完成时,他突然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感觉内心好像有奇怪的恐惧在滋生,一时连连后退。
沈策看着眼前的图案,略显讶异:“这是魑魅!”
“魑魅?”钱通不解,“是传说中的那种妖魔鬼怪之类的?”
“也可以这么说!”
沈策看着任英,眼神微眯:“你们邪心宫信奉魑魅?”
任英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尊头颅的形象在我们宫内叫做邪心神子,宫内有着完整的神像。”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邪心宫的总部应该是在山里!”
沈策话一出,任英的眼神顿时一张,脸上有着震惊之意,却不敢说话,此时他额头上的图案又开始转动起来,隐隐开始灼烧进皮肤内。
任英额头瞬间掉下冷汗,脸上浮起恐惧之色。
“别急,也别动!”
见发生异状,沈策眼底浮起一丝奇异之光,不紧不慢,一指点在图案头颅的中心,把一丝太一真躯的力量送了进去。
片刻,任英突觉识海里的痛苦减轻,不可思议看着沈策:“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减轻邪心神子赋予的诅咒之力。”
恩,还诅咒之力!
听到他的话,沈策突然间想笑,但还是强行忍住,淡声道:“现在你可以说了,邪心宫内的情况。”
任英摸了摸额头,极其费解:“我没事了?”
“没事了!”
“就这么简单?”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任英满脸的不信:“为什么?”
沈策见他依然满是怀疑,轻轻叹了口气,只能给他稍稍解释一下:“魑魅是山中精怪,有强有弱,而且也有着显著的弱点,刚好我懂得克制它们的办法。你看我刚才那一指很轻松,但里面蕴含着的气息却足以对它的力量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何况,你额头上这个图案其实并没有灵性存在,只有固定的力量灌输在里面,这是你们邪心宫内的长辈刻画进去的吧?”
任英依然不断抚着额头,见自己的额头皮肤越来越光滑,心里震惊异常,闻言更是惊声问道:“是我们长辈刻画的没错,每个进入内门的弟子都要这么做,不过你说的灵性是什么意思?”
“我没必要跟你说,不过,若你额头上的图案此刻若有灵性存在,我不会破坏得如此轻松,可能你会在我们两方的力量争持下,直接变成白痴。”
沈策看着他:“你们宫内的邪心神子有显过灵?”
“应该有吧!反正我只见过一次,也不敢再见,神子给我的压力太大,仿佛只要多看一眼,就要坠入黑暗,成为没有意识的傀儡。”
提起对邪心神子显灵的印象,任英依然心有余悸,可能是想到了那个场景,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看着他的模样,沈策陷入沉思:“不对啊!魑魅魍魉应该是古代传说里的精怪,这点只要是稍微有点知识的人应该都知道,怎么看他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再说,魑魅哪有让人陷入黑暗的本事?变异了?”
他看向钱通,皱着眉问道:“钱通,你知道魑魅魍魉吗?”
钱通挠着头回道:“不就是妖魔鬼怪吗?也泛指小人啊之类的,难道不是?”
沈策颔首:“这么说也对!不过具体的出处你不知道?”
“不知道,至少沈先生说的它们是山中精怪这件事,我就不知道。”
钱通不明白沈策这么问的含义是什么,只能据实相告。
听到他的话,沈策越显迷惑,看向任英。
任英一脸茫然:“我也不清楚,我其实自己也查过,但跟你说的有出入,我也不知道邪心神子是山中精怪。”
沈策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似作伪,心里暗自忖道:“看来,还得找时间重新了解下大炎的历史,也或许这只是与魑魅相似的怪物,不过力量同源自己应该不会感知错。”
“算了,这些事情暂且不提,你与萧正夕是通过谁接的任务?还有,邪心宫与杨家纪家的关系,通通说来。”
任英脸色还是有些迟疑:“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沈策淡淡道:“我也没指望你能知道多少,把知道的说出来就可以。”
“我的任务是我师父下达的,萧正夕应该也差不多。”
任英先是说了一句,又停下来,他想要看看邪心神子的诅咒之力是否真的没用了。
沈策知道他的意思,没有催促。
片刻,见真的没事,任英脸上出现一丝狂喜之意,继续道:“邪心宫本就不是善地,门派内的倾轧争斗尤其多,我们身上会有这种限制,也是因为如此。为了驱使弟子办事,又不想泄露宫内的信息,每个进入内门的弟子无一例外,都要到邪心神子面前接受长辈的洗礼。”
“一旦洗礼成功,就能得邪心宫的重点关注,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生死争斗。”
听到这里,沈策问了一句:“洗礼失败会怎么样?”
“会死!”
任英脸上浮起惨笑:“洗礼也是一项考验,照门内的说法,没通过的,要么是对邪心神子没有绝对信仰,要么就是其他门派派来的卧底,死有余辜,所以为了保持内门精英弟子的数量,邪心宫的外门弟子数量非常庞大,冠绝于其他宗门之首。”
“因为进入内门的那一项考验死伤极大嘛!”
沈策若有所思。
“是的!关于邪心宫我也没太多可说的,我们宫内其实更像是一个养蛊场,更强的人,能得到更好的待遇,若是能做到首席大弟子的位置,几乎不用再参与任何事务,只要安心修炼即可。具体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资格知道。”
也许是想到在宫内的往事,任英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时而愤怒,时而纠结,时而阴沉,时而痴笑,就是没有任何喜悦。
沈策敲敲桌面,示意他不要离题。
任英回过神来,眼里有着清晰可见的恼怒,又泄下气来:“我与萧正夕是同一个师父,但萧正夕背后的萧家与我师父并不是同一个派系,相反,两个派系经常势如水火。我想你肯定会问,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师父还会收他为弟子吧!”
“在邪心宫,收弟子这件事无关派系,也不能关乎派系,因为弟子的归属向来是由长老团统一分配的,门内的长辈其实并没有选择权。在分配之后,若是敢因私不教导弟子,无论那个人是谁,都要接受长老团的惩罚。”
任英一一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如此奇葩的规定也让沈策讶异非常,一旁的钱通也十分不能理解,他嘟囔着道:“若真是这样,这邪心宫也未免太邪了吧!”
“原因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你杀了萧正夕,萧家肯定不可能会罢休的。因为萧正夕是萧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传人之一,杀了他一人,等于得罪邪心宫萧家一脉。”
沈策又没见过萧正夕这个人,对于他是否杰出还真无从谈起,闻言不置可否,问道:“不提这个,纪家杨家为何会与邪心宫搭上线?”
任英嗤笑着看着沈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是龙城的大家族,哪个不与修行界的宗门有所勾连,区别只在于双方是什么合作方式罢了。”
“若是中小家族,大部分可能都会成修行界宗门的附庸,成为他们在世俗界的代言人,钱罐子。大家族就不一定了,看其实力,据我据知,甚至有大家族反客为主,反而控制了与他们合作的宗门。”
“是哪一家?”
听到这样的隐秘,一旁的钱通震撼不已,沈策却只是撇撇嘴问了一句。
没有在沈策身上看到期待中的反应,任英似乎有些不爽,冷哼一声继续:“还能有谁,当然是方家,除了他们,谁还有能力反客为主呢!反正我是不知道还有其他的家族有这样的能力!”
沈策皱着眉头:“等等,你说的是大炎皇族方家?”
“不然呢?”
沈策拨弄着头皮,他本来以为会是卓家,没想到从任英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方家。
既然方家在修行界如此强力,为何他们却表现得好像门外汉一样?
是有所隐瞒,还是方家只是被推在前台的人而已。
联想到太叔意对自己的劝告,沈策更倾向第二种猜测。
管他呢!是真是假,也好像不关自己的事情!
沈策把脑海里的疑问抹去,起身道:“你们的任务若是没完成,或超过时限怎么办?”
任英老老实实答道:“没有时限这一说,但没完成,肯定会再派人重新侦查情况,再决定下不下手,不太可能出现你刚才激我所说的那种置之不理的情况。除非,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被绊住!”
沈策敲击着桌面,这一个月来,他其实也密切观察着父母身边的情况,一度动了想把他们接来龙城的心思。
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邪心宫有反应,加之太叔意也派了不少人过去,他才暂时熄了把父母接来的心思。
现在,在龙城未必比在华丰村里安全,自己的道场也没有建设完成。
等道场布置完毕,自己再寻材料布下几个大阵,到时就算是再大的天灾人祸,只要父母不出道场,也没人能伤害他们,到时再接来不迟。
良久,沈策回过神来,看着任英,眼里出现一丝莫名笑意:“想不想再回邪心宫?”
任英一怔:“你什么意思?你把我的诅咒之力解了,我回不去了。”
“没解完全,我只问你想不想?”
任英愣住,费解地看着沈策:“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策神色冷淡:“没有,只是随口问问,你若不愿意回去,我会为你把那力量完全解除掉。当然,你只能做个普通人,能饶你一命,已是最大的宽容。”
任英脸色一抽,忿恨又狐疑地打量着沈策,内心剧烈挣扎。
他从小长于邪心宫内,知道邪心宫对于叛徒有多痛恨,自己逃离了诅咒之力的惩诫,却变成普通人,不是一样难逃一死。
妈的,混蛋啊这人!这哪是给自己选择,分明只有一条路。
挣扎了许久,他才咬牙恨恨道:“你想我做什么?”
沈策眼如星空,明亮而深邃,淡笑道:“我帮你爬到邪心宫的高位如何?”
闻言,任英先是愣住,接着眼皮狂跳:“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沈策深深地看着他:“不要假装糊涂,想要得到我的帮助,你也得表现出相应的能力。”
任英神情阴晴不定,良久才沉声道:“有邪心神子在,没有外人能捣乱的。”
沈策双手负于胸前,淡淡道:“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任英想到自己刚才说了这么多邪心宫内的情况,都没有事情,心中信了几分,他看着沈策良久才道:“你不怕我背叛你?”
沈策眼里浮现出一丝幽冷之意:“帮你迷惑所谓邪心神子的手段,同时也会是束缚你的手段,你背叛不了我。因为,我的手段只会比那所谓的邪心神子更残酷。”
任英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看着沈策,突然间疯狂大笑:“好,很好,我答应你!”
沈策抚掌一拍,起身道:“钱通,帮他收拾一下,从今天起,他是我们的人了。”
钱通小心地说道:“沈先生,放了他没问题,可是我们之前折磨了他这么久,他不会报复我吧?”
“他不敢!”
说到这里,沈策目光扫向任英,眼神凝视着他,语气不容置疑,“对吧!”
任英强忍着心里不断浮起的寒意,脸色难看地回道:“我能理解!”
“这就好,希望,你不要太让我失望,毕竟你身上的狐眼,可是代表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血脉。”
沈策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转身直接离开。
任英一怔,看着沈策的背影,突然遍体生寒,开始后悔答应与他合作了。
因为他心中一直都有一个潜藏以久的秘密,这秘密,连邪心神子都没有探测出来,而现在,他感觉到沈策似乎知道了那个秘密,也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混蛋,这人究竟是谁?”
任英内心狂吼,却无可奈何,因为就在沈策离开的同时,他身上也开始了新的异变。
在钱通诧异万分的目光里,眼前的任英被数十上百道突然浮现的符纹锁链锁着,勒着,许久,这些符纹锁链才深深嵌入任英的身体里,不见一丝痕迹。
任英脸色狰狞,眼里除了绝望般的愤怒,就是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