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水酒叙交情
那人没有答话,或许是心中还有怒气未消,可是已经默许了她在他的身边休息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不由得想起那句话,夫妻哪有隔夜仇,
殊不知,在她进门的那刻他就已经醒了,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为了观察她会有怎样的举动,好在这个妻子还给了他惊喜,本以为她会不理自己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示弱了。
天亮了,她起得很早,趁着他还在睡的时候就离开了屋子,就像她未曾来到一般,只留榻上一人,满怀香气。
她装了满满一荷包的银两出门闲逛,这邺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了决断的君王,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能拿主意的人,有趣有趣!
晚悦坐在茶馆二楼,悠哉的喝着茶,她知道高洋御驾亲征库莫奚,特意找到了一个风景极佳的位置观看这场声势浩大的出征。
晚悦用食指跟拇指捻住酒壶,左右摇晃着,饶有兴味的从二楼的阁楼望着窗外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每个将士都昂首挺胸、雄姿英发,他们终将会经历残酷的战争然后凯旋归来成为英雄。
看盛况的人万人空巷,站在街道的两边,为出征的将士们腾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他们是英勇的北齐战士,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他们背负着这座城的安危,背负着全家上下的荣耀,
而人群中有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没想到那样冷漠不关心世事的人竟也会在人群中看着这场声势浩大的出征,他也并不是一个远离尘俗的人嘛,
晚悦笑着,目光朦胧看不清楚他的神态,不过不用费心猜想,想来他也应该是冷言冷语,秀美的脸应该没有一点表情吧。
他似乎感受到了楼上炙热的目光,仰头看去,对上了晚悦的目光,她烟灰色的双眸,泪眼婆娑,可眼里还带着苦涩的笑意,摇晃着酒壶,看似洒脱的饮酒作乐,
她何时变得这般的肆意洒落,不拘一格?
光天化日,自己躲在这里喝闷酒,不对,她的神情依旧是那般的高傲,她最喜欢的便是站在高处俯阚一切,将一切尽收眼底,观察着芸芸众生,
现在,他也在她的观察的范围里了?!
晚悦也注意到他正在向自己这边看来,慌张的躲在窗户后面,躲避他的目光,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那一刻她只是出自于本能的反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只是下意识的这样去做了,
躲?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着他,他虽说愿意相帮,可是却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建议或者行动,所以不可信,那就不必言说的疏远好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形同陌路,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也是成年人之间默认的方式,小孩子才会去无所顾虑的吵架。
晚悦靠在窗边的墙上,脑海里回想起他刚才看向自己的样子,久久挥之不去,他应该也会跟自己做同样的事情,就当做不认识就好,这样就好。
有些醉酒,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腿部慢慢无力,跌坐在地上,思绪只停留在刚才的那一幕,他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对,一定没有看到,
他只是仰望天空,而不是在看我,所以不会看到我正在看他!
“长公主是打算永远这样躲着我吗?”门应声而开,那紫衣少年笔直的站在门口,紧皱眉头,似有怒意的看着晚悦。
“桓鸩?”晚悦醉眼朦胧,喃喃自语,原来他、他真的看见自己,可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要来?!明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这样就好了呀。
晚悦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被他雅人深致的身影映满眼帘,他永远都穿的这般的单薄,白色长袍外面套着一件紫粉色丝制长衫,看上去那样的整洁、干净,不沾俗尘。
“我只是...我只是...”酒壶掉落在地上,滚到他的脚边,一整壶酒一滴不剩,全部饮尽,本想着这古代的酒度数会低一些,可是喝多了还是会醉人。
“没想好借口,就不要说话。”他眉头紧皱,看着她一副烂醉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像个女子,跟街边的醉鬼有什么区别。
晚悦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再说话,被他教训了一下,就乖乖的坐在那里,面颊通红,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身体无力向前倾去。
桓鸩感觉到异样,走了过去,“是叫你不要说话,不是闭气。”
既然不会喝酒,为什么要喝这么多,若不是他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担心,她一个女子醉的不省人事该如何?
喝醉了酒连基本的智商都没有了吗?
掰开她的双手,在那一刹那,自由而清新的空气又重新充斥着她的鼻腔,“呼~”她又感觉自己快要活了过来。
感觉自己的手被攥的生疼,发现自己的正握在他的手里,连忙抽回,“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是有夫之妇!”
晚悦的心砰砰的跳着,他过近的距离,让人觉得紧张,站起身来想要走到桌边,却猛然被一股力道拽了回去,恍惚间,她看到他重新抓住她抽回的手,并使劲的将她拽回自己的怀里。
她想要抓住什么,两只手在空中上下挥动,可惜什么也没抓住,就这样重重的跌在他的身上,此刻她可以清楚的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药味,与平时普通的药味不一样,不让人反感,更加想要靠近的味道。
晚悦愣在原地,她好像又出丑了,在世人面前她总想保持自己端庄、优雅的形象,什么事情都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做好,说话也是一字一句的娓娓道来,可如今在他的面前窘态全部暴露,想到此处脸颊更加的灼热通红。
那夜为了求他救安幼厥,自己顾不得事情太多,什么仪容、礼仪、言谈、举止,等他决定开门的时候,她的脸上泪水满面,鼻涕横陈,衣角上沾着泥点子,甚至还有落叶在她的发间,站在雨里浑身湿透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落汤鸡,还是只斗败的!
“桓鸩?”
“嗯。”
“桓鸩?”
“嗯!”
她就这样仰面摔在他的身上,不过没觉得痛,倒是他这个人肉垫子恰到好处,他应该被砸得不轻!就是寒凉了些,他似乎总是与寒冷相伴。
再三确认,他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没事的样子,不过也不能总躺在他的身上,不合礼仪,刚才的的事情只是她酒醉之后的意外,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只是意外,所以酒醒之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自然点!
“现在是不是气氛不大对?”
“还好。”
“你可以先松开我,让我先起来吗?”
“不行。”
高晚悦想要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忽然间觉得被什么东西钳制着,抬起头瞟了一眼,桓鸩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的意思。
桓鸩手中用力,晚悦只觉得腕部有些火辣的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他生生捏断,好像自从看到他起,他一直在皱眉,言语间带着不快,是在生气吗?
“这样让人看见不得体。”
“没人。”
晚悦朝门口看了一眼,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门关上了,那现在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不像话了,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寒意,晚悦不禁打了个寒颤,意识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窗户没关!
“窗户还开着呢?万一让人看到...”
“看不到我。”
此话一出,晚悦怒不可遏,是在说她胖吗,胖的足以完完全全的将他挡住,还是挡的严严实实的,一丝缝隙都看不到?
“放手,我要起来。”
“干什么去?”
高晚悦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本来只是想出来看高洋出征的场面,现在如愿以偿,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去,好像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什么朋友需要叙旧,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完成。
“回府。”
此话一出,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不行。”
她用言语敷衍了他,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也没有登门拜访更没有书信往来,甚至让人捎个口信也没有,她竟做得出来,不经意间的突然出现,然后没有留下一句话的突然消失。
“桓公子,您或许应该叫我安夫人!”
高晚悦有些哭笑不得,她现在不能像从前一般任性、执拗,为了扮演好他妻子的角色,她在尽力约束着自己,温婉、贤惠、总领全局,操心着一切的事情,可现在她想休息一下,哪怕是喘口气。
“安夫人是吗?!”
听到她嘴里说出这三个字,更加的带着怒意,一切都在改变,若是没有改变的人就注定会被淘汰!
“您随意,叫什么都行!您开心就好!我没有任何意见。”
他要是再用力下去,她的手腕迟早会断掉,还是顺着他话往下说,晚悦用手肘触碰到了揣在怀里的匕首,慢慢的放下戒备,慵懒的躺着,将头歪在一边。
见她不再说话,他慢慢的松开了手,晚悦抓住了机会翻身逃离他的怀抱,这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博弈,在等谁先松懈下来,谁就先输,她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带到毫无防备,即使抽身而出。
桓鸩见状迅速起身,伸出手想要触及那柔弱的身影,高晚悦将怀中匕首抽出,利刃相对,朝着他刺了过去,桓鸩不避锋芒,迎身而上,轻微的侧过身躲过了她的攻击,他抓住了晚悦的手腕,轻微一扭,匕首应声落下。
高晚悦不甘心,手握成全,朝他重重的打去,也被她抓住,双手被束缚。
这就是她的身手,根本不值一提?这个样子竟还敢出手,出手必输!
看着他肆意妄为,自己有没有还手之力,纵然心中有怒气,也只能忍着,看着他再次抓着自己手臂,“桓公子,您这样就没得聊了。”
他将晚悦的双手扭到身后,将她整个人按在木桌上,桌子上的酒壶酒杯顺势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你到底是谁?”桓鸩的声音低沉冷漠更像是质问,她有时那样的陌生,但行为举止又是这般熟悉,宛如一人,
高晚悦的脸贴着冰冷的桌面,怒不可遏,“你希望我是谁?”晚悦执拗的回呛,“我是高晚悦,当朝长公主,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的身份是高洋亲自昭告天下的,亲封长公主那天百官恭迎,那时起这邺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乐阳长公主的存在。
他手上的动作有所松动,晚悦逮住机会挣脱,一巴掌扇在他脸颊上,这一巴掌是为他刚才无礼的举动,“现在清楚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