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女子而言,失去腹中的孩子,的的确确都是一件十分不好受的事情。
皇后轻轻拍着静妃的背安慰了几句。
“都是臣妾的错,当初便不该随陛下出宫去泉河山,若不然岂会招来什么邪物……”静妃悔恨难当地哽咽着道。
皇后轻叹一声:“这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什么邪物的错,人家邪物也不是什么黑锅都背的。
说到底,怪只能怪皇帝造孽太多。
见静妃哭得止不住,皇后只能又劝道:“现下当务之急,是将身子养好。你还这般年轻,养好了身子,往后还怕没有机会吗?”
静妃哭声一顿,抬起头来,拿泪眼看向端庄温柔的皇后娘娘,心中的防备不自觉便消散了:“臣妾当真还有机会吗?”
陛下当真不会因此冷落于她吗?
况且――
“纵然臣妾还有机会,可下一次,还会是个皇子吗?”
这只想怀上皇子站上人生巅峰的话,不可谓不直白,皇后听在耳中,估摸着这位应当是真的受大刺激了,若不好好安抚,只怕发疯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这般想着,皇后的声音愈发轻了:“放心,这孩子只是暂时回去了而已,很快便还会再回来的。”
却不料这话一出,静妃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皇后娘娘不说这话她都险些忘了――
“那日国师还说要超渡臣妾腹中的孩子,现如今这孩子指不定早就跑远了……”
皇后有些讶然。
这……
不过她倒觉着,即便国师不给超渡,这孩子八成也得头也不回地赶紧跑吧,跑去哪家不比给这皇帝当儿子强?
“姐姐……”静妃抓住皇后一只衣袖,泪眼朦胧地问道:“过些时日的皇陵祭祀,臣妾是不是也去不得了?”
“此事你且就先不要再想了。”皇后看着她:“方才说了,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一旁的陪嫁嬷嬷也心疼地道:“是啊,小月子也要坐足一月才好,娘娘就先安心养着吧。”
身为女子,若连自己都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难道还要指望男人替你爱惜不成?
心知此番确是没办法跟去了,静妃满眼失落地点了头。
另一边,永福宫中的荣贵妃靠在贵妃榻内由宫女按着肩,听宫娥说罢静妃小产的消息,殷红水润的嘴唇里发出一声讽刺的轻笑。
“刚从泉河行宫回来那几日,还想着同本宫耀武扬威呢,可真是笑话。”
在这宫中,单单只是怀上龙嗣又算得上什么能耐,能平安生下来那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荣贵妃看向一旁的小床上刚被乳母哄睡的孩子,眼底浮现了淡淡笑意。
她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宫女不必再按了,施施然站起了身来。
屏风后,几名宫女正在准备皇陵祭祀时要带上的衣物首饰。
虽说六日后方能动身,但为保细致无遗漏,自然还需提早备妥。
“这件也带上。”
荣贵妃纤纤细指指向檀木雕灵芝衣架上的一件银红色绣白梅对襟玉扣披风。
宫婢瞧了一眼,轻声提醒道:“娘娘此番是随陛下前去祭祖,着如此鲜亮之色,恐会被那些御史们拿来做文章……”
“祭祀时自是要穿祭服,本宫私下常服怎么穿,难道他们也要管吗?”荣贵妃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本宫就要带这件。”
见宫婢应下,仔细折叠放进了箱笼中,荣贵妃眼中隐隐有笑意闪现。
他啊,最喜欢看她穿银红了。
转眼便到了前往翎山皇陵祭祀之日。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却好在并未落雨,恰也叫随行护卫们免遭了一场烈日灼人之苦。
一行车驾内,玉风郡主的马车中,混进了一个本不该来的人。
许明意扶了扶头顶一左一右两朵珠花,问道:“瞧着可还勉强过得去吗?”
玉风郡主的大丫鬟施施笑着点头:“乍一看,确实认不出是许姑娘了。”
视线中的女孩子穿着同她一样的青色比甲,挽着一样的垂挂髻,眉毛肤色皆用心修饰过。
“乍看之下认不出便够了。”许明意将手放下,理了理衣袖说道。
她会尽少出现在人前,这般模样已足以让她蒙混过关了。
当然,即便被人识破认出,也不打紧,她此番是跟着皎皎过来的――只要别捅出什么大篓子来,两个向来不怎么守规矩的小姑娘凑在一起,贪玩胡闹些也不会有人去计较什么。
“你既想跟在我身边,扮的什么婢女啊。”玉风郡主看着好友,挑眉道:“倒不如扮作个漂亮少年跟着,还能更像些。”
“您此行可是去祭祖,若还随身带个面首,也不怕惹得先祖震怒?”许明意说话间,接过施施递来的茶水吃了两口。
玉风郡主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谢定宁从前总同我说,我那外祖父未驾崩之前,待我也是极好的,确是也不宜惹怒他老人家。”
说着,看向吃茶的好友,问道:“话说回来,你此番为何要跟着去翎山?”
来来回回六百余里,加上祭祖事宜,至少也要八九日,出入还得扮作婢女,累不累呀。
“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许明意搁下茶盏。
“我以往怎没发现你竟还喜欢往这等场合上凑,明明是凡事最怕麻烦的人。”玉风郡主狐疑地看着好友,语气意味深长:“许昭昭,你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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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不拿她当外人
许明意也拿同样狐疑的目光回看过去――这位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了?
果然,就见对方眨了眨眼睛,道:“你该不会是特意看着吴好看来了吧?”
“我看着他做什么?”
“以防他被人抢了去啊。”
玉风郡主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幽幽说道:“说来,此行之中,还真就有一个现成儿的盯上他了呢,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有人盯上了吴恙?
许明意疑惑不已。
此番是皇室祭祖,虽有部分官员随行,但与春狩不同,官员是不可携带家眷的,任哪家的姑娘也不可能跟着过来――若不然她也不必费事扮作郡主婢女了。
横竖想不出一个能对得上的,许明意看好友一眼:“你成天都在胡扯些什么呢。”
见她想了一圈也没想到,玉风郡主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闭着眼睛也该猜到了啊,此次除了我之外,不就只剩下一个桑云郡主了么?”
许明意赫然瞪大了眼睛:“……你说谁?”
桑云郡主?!
瞧上了……吴恙?
所幸她方才将茶盏搁下了,若是晚了一步喝着,此时还不得将茶水都喷出去!
“就是那个燕王府的桑云郡主啊,这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惊讶的?”
她当然惊讶!
许明意心中异样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倘若是真的,那这天上的月老得了喝了多少酒?
且喝酒还不用杯子――这不是直接壶(胡)来么!
“话说回来,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许明意向好友问道。
“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玉风郡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你别不信,想当初你和吴好看八字没一撇的时候,我就预言过你们俩有戏呢。”
那叫预言吗?
分明是话说得多了,总有那么一两句能对得上吧。
许明意依旧半信半疑地看着好友。
“且这种事情,就得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患于未然――”玉风郡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近日来悄悄留意了,这密州来的小姑娘,可是生猛得很呢。”
“……十四五的小姑娘,许只是瞧着人长得好看,生出了些浅薄的好感罢了。”许明意尽量往不那么胡来的方向想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的心思,或是没多久便淡了。”
且没准儿就是血浓于水的某种感应呢?
“你当我这些面首怎么来的,不就是出于爱美之心?且就凭吴好看这张脸,这心思岂是能说淡就淡的?”
玉风郡主“啧”了一声,摇着头道:“只恐怕非但淡不了,待再见上几面,这把火反倒要愈烧愈烈了。”正值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思,谁又能说得准呢。
许明意听得暗暗心惊胆战起来,眉心不自觉拢起。
若真如皎皎所言这般,不趁早加以阻止的话,似乎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见好友似乎犯了愁,玉风郡主道:“反正比样貌,她比不了你,论打架么,也打不过你。我说这些,不外乎是给你提个醒,叫你多留份心罢了。”
许明意一时未语。
显然,她倒也不是在担心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车驾走走停停,天色将晚之际,在一处驿馆前停了下来。
因顾及太后凤体,路自是不能赶得太急,在此驿站停留歇息一夜,乃是此次行程计划之中的事情。
许明意跟在玉风郡主身旁,一路垂着眉眼往前走着。
然而这厢刚跨进驿馆大门,便听得身旁一声略显刻意的轻咳声传入耳中。
换作寻常,许明意必不作理会。
但这声音着实熟悉。
她遂悄悄转过头,抬眼瞧了瞧。
见她看了过来,刻意放慢了脚步,负手而行的锦衣少年俊逸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