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表舅。”许明意施礼道谢。
元德志笑着摇头:“姑娘抬举我了,纵无我今晚之举,此事必也会顺利办成的。”
这件事,他与其说是帮了许家军,实则更该说是在帮范兄。
而眼下,他想将范兄之事同姑娘言明。
“……”元德志低声将大致内情说与了许明意听。
许明意有些讶然。
他想过范知府被挟持或是众望所归,但她当真没想到挟持了范知府的幕后主使,实则竟是他自己……
吴恙也颇为意外。
见过自力更生的,倒没见过如此自力更生的。
“姑娘,范知府为人清正廉明,在城中颇受百姓敬重,之所以百般不肯松口,不过也是为了保全家人……”元德志低声说着。
许明意点了点头:“表舅放心,此事我有分寸。”
此时,城门已再次紧闭。
此前是为防许家军,而从今日起,所防便是朝廷了。
这一夜的临元城,灯火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朝阳照常升起,稀薄晨光中,许明意和吴恙骑马带着一行护卫行经一条长街。
街上的百姓并不多,但依旧有不少铺子照常开了门做生意,街边卖包子的一对老夫妻守着白汽蒸腾的笼屉,那弯了背的老翁吆喝声响亮:“买包子咯,刚出笼的热乎包子!”
见得这一幕,许明意握紧缰绳勒了马,转头对吴恙笑着道:“你随我跑了这一夜,走,我请你吃包子去。”
吴恙笑着道“好”。
街上固然是冷清了些,然今日之景象必是最坏的景象,有昭昭和将军在,他相信这座城一日日定会更好的。
一行近二十余人,又多是饭量大的汉子,近二十笼包子吃了个干干净净,还只是半饱而已。
老两口被吃得瑟瑟发抖。
收钱那自然是不敢收的……
看着显然没吃饱的众人,老翁指了指对面开门的粥铺,忐忑地道:“包子就这么些了……各位官爷,这刘记粥铺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
他们不过是小本生意,再这么吃下去可真的要被吃垮了。
朱秀便领着人往粥铺去。
阿珠临走前将一张金叶子放在了桌上:“饭钱。”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忙走了过去。
老翁将那枚金灿灿的金叶子拿起,看向正走进粥铺的众人,脸色一阵激动。
等等……
官爷们别走,他还能包!
……
同一刻,城外许家军营内,主帅帐中,镇国公刚醒来。
“将军醒了。”云六听得动静走了过来。
镇国公单手撑着坐起身,看向大亮的帐外,不由皱眉:“什么时辰了?怎未喊我起身?”
今日可是攻城的日子!
第592章 过得很不容易
云六道:“属下想着也无什么要紧事,便没叫将军。”
主要还是将军的呼噜声打得实在太响,隔着两座营帐都能听着,见将军睡得这么香,他也就更不好打搅了。
没什么要紧事?
镇国公打量了云六一眼。
虽说临元城之事问题的确不大,但云六如今竟已飘到这般地步了?
“松懈大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镇国公面色肃然问:“临元城中可有消息动静?可已点兵就绪?”
云六闻言笑了笑:“将军有所不知,姑娘和吴世孙昨夜便已经进城了。”
什么?
镇国公听得一怔,忙问:“夜袭?”
云六摇了头:“是元氏商号的东家挟持了范知府,逼开了城门……”
云六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明。
镇国公回过神来,道:“是以烟花为号?我竟是一丝动静也没听着。”
云六笑着道:“您昨夜睡得极沉。”
那呼噜声,可不比烟花声小。
当然,将军常年行军,纵是睡得沉,也从不会失了警觉,那是多年习武行军养成的习惯,早就成了本能――而昨夜之所以会有例外,是因将军所服之药中加了助眠之物,帐子里焚着的香丸也有安眠效用。
说起这个,云六不禁想到了那日大老爷将药碗捧来时,说明了其中的安眠效用后,将军怒目斥骂的情形――行军在外,非同儿戏,你是想叫老子睡死过去不成!
大老爷被骂得懵了一瞬,而后解释道――此药乃是昭昭所配,说是可以叫您睡个好觉,少些操劳忧思,如此伤才能好得更快。
这句话刚落地,他在一旁便见证了将军翻脸如翻书的过程。
将军露出恍然之色――哦,是这样啊,还是昭昭有心。
旋即又瞪了大老爷一眼――既是如此怎不早说,还不把药给我?
幸在大老爷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不至于去怀疑自己是否亲生,只笑着将药捧到将军跟前,眼瞧着将军咕咚咕咚几口闷了。
“这一觉睡得的确是香得很!”镇国公此时只觉身心舒畅。
不仅是伤势恢复得好,且一觉醒来,临元城就这么到手了!
若再这么睡上几觉,没准儿京城也能拿下了!
没法子,谁叫他有个如此争气的孙女呢!
方才他已听云六说了,昨夜城中局面皆是昭昭在主持,哦,还有吴家小子――但吴家小子是昭昭看中的,功劳也归在昭昭名下。
“城内局面已定,半个时辰前,吴世孙已使人来接吴家老太爷及太后娘娘等人进城安顿,小公子也跟着寻姑娘去了。”云六正要问自家将军可要过去时,恰听得帐外有脚步声传来。
“父亲可醒了没有?”有一道声音在问守帐的士兵。
“进来!”不及士兵答话,镇国公便应了声,边从榻上起身。
许缙许昀兄弟二人一同走了进来。
“父亲。”
二人行礼后,先问了老爷子的伤势可有好转,后又准备使人送早食进帐中。
“不必了。”老爷子穿上衣袍,心情颇好地道:“走,到城中看看去!”
兄弟二人便应声下来。
老爷子心情好极,本想威风一把骑马进城,被二人死命拦下了,最终许昀又搬出侄女来,才算说服老爷子坐进了马车里。
父子三人进得城内,由老爷子挑了个早食铺子填肚子。
老爷子心情好胃口好,喝了两大碗地瓜干杂粮粥,并菜饼一斤,小菜数碟。
许昀几乎是一口没吃。
一则是有些心急,他本是想随吴……咳,随侄子一同进城的,但老爷子有伤在身迟迟未醒,他也不好丢下老爷子。
现下好不容易进了城,老爷子偏又选在了外头用饭。
二则便是他已是在营中用过了早食的,此时不饿也属正常。
想到这里,许昀不禁皱眉看向嘴里没停的兄长――大哥分明是同他一起用的早食,怎又吃起来了?
且兄长不比父亲吃什么都快,他这大哥于饮食之上是个讲究细致的,端看他此时细嚼慢咽认真品尝的模样,还当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块韭菜饼罢了,至于么!
好不容易等父兄吃罢,老爷子却又在城中转了一圈。
将城中景象看在眼里,镇国公愈发满意了。
除了连年在外打仗之外,临元城他是每年都要来一趟的,城中原本是何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现下城中竟大致称得上安稳,并不见什么乱状,这其中除了临元与许家军的渊源之外,必还少不了昭昭和吴家小子的功劳。
孩子们都起来了,已是可独当一面了。
镇国公感慨欣慰之余,愈发觉得身边两个儿子不中用,尤其是老二――
察觉到来自父亲的嫌弃,兄弟二人默默无言。
虽然不知道哪里又惹了父亲,但也没什么好探究的就是了。
反正――
诸事不顺骂儿子。
遇事不决骂儿子。
万事皆可骂儿子。
兄弟二人皆对此看得很开,毕竟遇事父亲扛,米虫他们当,被骂几句那是仅剩不多价值的体现。
许家和太后一行人,皆在元家祖宅中安顿了下来。
自许家军来至临元地界后,元德志便使人将这座大宅收拾了出来。
这座三进宅院,乃是已故元老太爷生前的住处,元老太爷故去后,房契便交到了许明意那里。
这些年来,宅子一直空着,但也有元氏族人用心打理,此番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一遍,又添了些日用之物进来。
今日一大早,元德志便亲自带了一群丫鬟婆子仆从过来了此处,许明意最后却只留了不到二十人――如此关头,理应一切从简,若太过繁琐,反倒容易叫有心人浑水摸鱼,这些仆从固然是元家细心挑选过的,但局面初定,还是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