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他眼瞧着女孩子的身影在床边站定,而后竟微微弯下了身去——
紧接着,似乎还伸出了手?
……许姑娘要对他家公子做什么?!
岁江立即拿近乎惊恐的眼神看向小七——看吧!他就说许姑娘未必不是那种人!
内间中,许明意将那枚平安符放到了吴恙身前的衣襟里。
她今晚本打算将他的玉佩还给他的,但眼下她又决定不还了。
她给的平安符,他一直都贴身藏放着,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且他的玉佩贵重,她这只平安符也“价格不菲”,足足值一万两银子呢,就当是交换了吧。
可待将那平安符放了回去之后,她想了想,又摸了出来。
待会儿小七他们必然还要替他更衣的,万一再掉了出来可就不见得好找了。
那不然……拿根绳儿绑起来,挂他脖子上?——可那样做的话,他一觉醒来,瞧见自己像个脖子里挂着个铃铛的猫猫狗狗似的,会不会觉得很生气
许明意认真思考着可行之法,想到那画面,不禁笑了一声。
听得这笑声,岁江攥紧的拳头颤抖了一下——还说许姑娘不是在占他家公子便宜?都已经笑得如此明目张胆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冲进去时,只见那道身影转身走了出来。
“明日待人醒来之后,将此物交还给他,切记要保管好。”
许明意将手中的平安符递给了小七。
“许姑娘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小七小心地将东西收起。
许明意点头,问道:“我的房间在哪儿?”
小七忙道:“就在隔壁,属下带您过去。”
“有劳。”
许明意临提步前,回头看了一眼在床榻上安睡的少年,及卧在床柱下的大鸟——
望着这称得上温馨的一幕,她脑子里莫名就冒出了一句话来——莫非这就是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感觉吗?
而她则像极了一个纵然心有万般不舍,然而迫于生计却必须要出远门的男人。
见她走了出去,心神紧绷的岁江立即去了内间,将自家公子大致检查了一遍。
还好,还好公子看起来不像是遭受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边踏出房门的许明意,感受着冷风扑面而来,才稍稍清醒了些。
可是……还是很舍不得啊。
从此后,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她又多了一份羁绊。
但她并不觉得这羁绊是负担。
人活在世,正因是有了这些羁绊,才更像是活着啊。
晨光破晓,驱散了天际最后一抹沉沉的灰蓝。
晨熙笼罩之下,天地间一片明亮净澈,窗外梅树上一只家雀儿扑棱着翅膀掠过,晃得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了一阵。
房内之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只觉大亮的天光格外刺目,吴恙下意识地皱眉,抬起手挡在眼前。
目之所及,非是往日所见,好在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提醒着他,让他很快记起了昨晚之事。
所以……他是在许明意面前醉倒了?
他怎会如此轻易便醉倒?
原来他的酒量竟如此寻常吗?
——从未醉过酒,对自己的酒量一直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的少年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很显然,以往是他盲目自信了。
等等——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吴恙脸色顿变,立时坐起了身来:“岁江——”
“公子醒了?”
走进来的是小七。
吴恙已经下了床,此时正动作极快地穿衣,见小七进来便问道:“许姑娘人呢?”
“回公子,一个时辰前,许姑娘便已经走了。”
走了?!
吴恙听得心中一空:“为何不喊醒我?”
“这是许姑娘的意思,许姑娘说,想让公子多睡会儿——反正昨晚公子也已经替她饯过行了。”小七笑着说道:“公子,许姑娘这是体贴您呢。”
当然,懂得体贴公子的可不是许姑娘一个——
“公子放心,属下替公子将许姑娘送到了城门处,直到见许姑娘进了城,属下才回来的。”
“……”听得他最后一句话,吴恙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究竟是谁给了他这个下属自信,竟能让他一直将自己的多事视作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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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相送
她可说了何时动身出城?”
“这个许姑娘倒是没说。”
吴恙忍无可忍的握了握拳——该多事问一问的时候他倒是又不问了?
“备马!”
“欸!”察觉到自家公子身上似有若无的杀气,小七赶忙跑了出去。
吴恙在盆架前站定,也顾不上叫人去打热水来,捧起冰凉的冷水匆匆洗漱罢,边整理着衣襟边往外大步走去。
刚跨出门槛,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折身回了房内,一把抓起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天目。
小七不知道喊他,这鸟竟也一觉睡到现在,当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带着刚睡醒还一脸懵的大鸟,吴恙来到院外,接过小七手中的缰绳,便跃上了马背。
“公子。”小七赶忙取出一物:“这是许姑娘昨晚吩咐属下交还给公子的——”
吴恙低头看去,见是自己的平安符,微微一怔之后,适才接了过来。
见那一人一骑一鸟极快地消失在了眼前,别院中闻讯刚呼啦啦一阵赶来相送的管事仆人丫鬟婆子们扑了个空。
几名小丫鬟暗暗叹气。
其中一名看起来格外伶俐的,亦是满眼遗憾。
她这几位姐妹,本都想着借此机会在公子面前露一露面,可谁知她们争得倒是欢,结果却都没有机会能近公子的身——
她就不一样了。
她看中的本是同公子一道前来的那位客人——那个公子看起来年纪要比公子还小些,但若起样貌却也不输公子。
她本想挑一条人少竞争小的捷径走,又想着那小公子年纪小好哄骗,而能同公子做朋友的,家世必然也不会差。
可谁知那位公子也是个不肯叫人靠近的,带着的那个白嫩嫩的随从更是凶得吓人,她昨夜过去给那公子送补汤,险些就被那随从给丢出来。
哎,现在的富家公子们怎么个个突然都如此检点了呢?这究竟是哪里传出来的不良风气啊。
如今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想谋条出路,可真是越来越艰难了。
吴恙一路未停,进城后便直奔了隐贤楼。
他进城走的乃是西城门,而许明意出城回京需走南城门,故而他也无法在城门守卫处得知许明意是否已经出城,只能先赶回隐贤楼——
大堂内只有一名眼生的伙计在,吴恙便径直大步上了二楼。
他在许明意近来住着的那间客房外停下,拍了拍房门。
很快房门便被打开。
然而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名伙计打扮模样的脸,那伙计手中拿着抹布,显然是在打扫房间。
“不知客官……”
伙计的话还未说完,便听面前的少年急声问道:“原先住在这里的姑……公子呢?”
“您说那位许公子啊。”伙计笑着答道:“许公子一行人已经搬走了——”
“走了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答话声不是从伙计口中传出来的,而是隔壁客房,且这声音很是焦急。
随之响起的,还有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响动。
裘彩儿被仆妇扶着走了出来,看向吴恙,虚弱的神态也掩盖不了她的激动,她忙是催促道:“但是是乘马车走的,又带着许多行李,半个时辰,想来也走不了多远……吴公子若骑马去追,天黑之前总是能追得到的!”
吴恙意外了一瞬。
这位裘姑娘为何将他心里的打算都说出来了?
他微一点头,道了句“多谢”,便匆匆下了楼去。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裘彩儿咳了一阵,心底却十分熨帖舒适。
今日没见吴公子来送许姑娘,她为此还感到十分失落难过呢,甚至为了替吴公子多拖延些时间,她还拉着许姑娘说了很久的话——
好在吴公子来得还不算太迟,也不枉她白白操心一场。
吴恙马不停蹄地追了足足六十里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