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其弟在外征战之际,谋害有身孕在身的弟妻,致其一尸两命,此乃第二条罪状!”
四下陡然变得寂静。
不解、困惑,诸多异样探究的目光落在明御史脸上。
太子何来的胞弟……
又哪里来的什么弟妻?
这说得都是哪门子的疯话!
“……”最先变了脸色的人是庆明帝,他的身体几乎一瞬间变得僵直,喘息艰难的心口处猛然狂跳。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那里的明效之,一时根本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对方口中会突然吐露出这样一句话!
他也来不及去细思!
立时便吩咐道:“明卿今日怕是有些神志不清,来人,将其带下去歇息!”
官员们已有目露惊异之色者。
在场没有蠢人。
尤其是资历老些的,对十九年前燕王府中发生的旧事尚有印象的,此时皆已反应了过来。
解首辅面色几变。
明效之的话还在继续,脖颈绷直,声音愈发高昂。
“多番对燕王下死手,还曾以紫星教作为遮掩于燕王离京之际公然行刺,此乃第三条罪状!”
“安插眼线于敬容长公主府中,欲图杀害长公主未果,此乃第四条罪状!”
“弑君父,残害手足,这条条罪名,当如何清算!”
明御史目光如刀,抬手指向庆明帝的方向。
四下震动,如撼山河。
“……简直荒谬!荒谬至极!朕知道了,你……连你也是受了太子收买!和那群内阁乱臣乃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明帝双手撑在车椅两侧,面容激动至极,试图挣扎着要站起身来,颤声道:“你们都聋了吗!还不快将这个疯子带下去!王通,王通呢?!给朕把此人押下去!”
也在看戏……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震住了心神的王通,勉强回过神来,躬身应声“是”,带着一行缉事卫立时冲上前去。
“慢着!”
祭台西侧,一众妃嫔与宗室女眷中,忽然响起一道极清晰有力的声音。
“本宫可以作证,明御史之言句句属实――”
庆明帝猛地转过头去,看向那声音来处。
敬容……
是敬容!
身穿绛色祭服的敬容长公主自人群中行出,宽大衣摆拖曳在身后,身形步伐端正,面容目色凛然。
四下众声惊诧。
这样的敬容长公主,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天真呆傻的模样!
看着那向自己走来的人,明御史眼眶莫名发热。
他也太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殿下了。
“把他们统统给朕拿下!”庆明帝面色铁青着,嘴唇都在颤抖。
他不能,他不可能任由这些人毁了他的一切!
王通硬着头皮上前去,却见原本跪在那里的太子手掌撑着地慢慢起了身,而后,面容雪白地挡在了明御史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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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过端午,家里人多,实在很难静下心来,最近更新都不固定,大家攒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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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645章 杀第二次
王通见状,难免就有些犹豫。
太子身形微颤,姿态却透着坚定,他看向面色阴沉可怖的庆明帝,道:“堵不如疏,为免君臣因此心生嫌隙,还请父皇容明御史和姑母将话说完,如若其中当真是有误会在,亦可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还父皇一个清白――”
反转的出现,只在一转眼间。
可不知为何,他这样一个接受能力极差的愚笨之人,在听得明御史和姑母之言时,却只有震惊,而无太多质疑……
弑君父,杀胞妹亲弟……
他全都相信!
他相信这是父皇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甚至……这的确就是父皇的作风!
尤其是姑母出面――
他吃惊于姑母并非是真的失忆,却也于一瞬间明白了姑母伪装至今的缘由。
这世上的罪名,总是受害之人的指认分量最重,因为往往只有受害者才最清楚要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就像他一样。
他与姑母有着极相似的经历。
而当下,他必须要阻止父皇,绝不可任由其再借皇权作刀,屠杀无辜之人!
“……你还真是不打自招!”庆明帝自牙缝中挤出一声极怪异的笑,面向众臣,咬牙搓齿地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出戏分明是早有预谋,太子、大庆储君,朕的亲生儿子!――竟勾结大臣和朕的胞妹来污蔑朕,要置朕于死地!”
众官员们暗暗交换着眼神,面色各异。
站在他们的立场来看待此事,贸然下结论尚且为时过早,他们不可能单单只因听了几句话,便轻信于明效之与敬容长公主。
尤其是近来听了诸多风言风语的那些大臣官员,他们的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靠近养心殿,太子究竟是否别有居心,当真也说不好……
莫说太子体弱,不可能有争权之心,观自古以来之先例可知,野心历来不会被任何阻碍所约束。
但同样的,此时此刻,待这位皇帝陛下,他们也已做不到深信不疑。
尤其是在一些经历了当年之事的老臣心中,先皇之死并非就没有任何疑点在……只是于利益安危权衡之下,没人会在大局已定之下,为了区区疑点而赌上性命去行以卵击石之举。
气氛涌动间,庆明帝已然理智全无:“为大庆朝局虑,朕今日……便要当着谢氏列祖列宗的面,处置了这不忠不孝、篡权祸国的不肖子!来人,将太子拖下去,杖罚一百!李吉,便由你来监刑!”
李吉面上血色褪尽。
四下哗然震动。
杖责一百!
太子怕是连二十杖也撑不住!
这分明是打算要了太子的性命!
“陛下,万万不可!”
“事态尚未明朗,怎能对储君施此重罚?!”
“陛下此举,不合法理祖制!”
“请陛下收回圣命……”
当下无需解首辅等人开口,反对之声便已是铺天盖地。
眼看着一个个重臣出列挡在了汉白玉阶之下,王通只觉寸步难行。
或者说,他本也不是如韩岩那等唯命是从之人,当下局面如此,孰输孰赢难以预见,如他这等小人物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在皇帝一声声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咬牙拔出飞云刀,指向站出来的周侍郎等人:“奉命行事,还请诸位大人勿要让下官为难――”
“事情真假未明之前,今日谁若想动太子殿下,不妨便从老夫的尸身上踏过去!”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走到最前面,因愤怒激动而面色赤红。
如此风雨飘摇之际,怎能有杖杀储君之举!
“好……反了,都反了!”
庆明帝暴怒之下,坐在车椅内往一侧倾身而去,伸手拔出了身侧护卫腰间的长刀,颤颤巍巍指向太子:“朕今日就亲自了结了你这讨债的恶鬼!”
看着那对自己喊打喊杀的皇帝、自己的亲生父亲,太子眼中泪水涌出,哑声哽咽道:“父皇已经杀了儿臣一次,竟还要再杀儿臣第二次吗!”
庆明帝握刀的手一紧,一双怒目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那男孩子。
这蠢货是何时知道的?!
“两年前,皇后娘娘诞辰宴上,儿臣被心腹近侍推入水中,幸得许家姑娘施救才得以活命――而当晚指使那内侍污蔑构陷敬王世子未果的幕后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父皇!”
太子泪如泉涌,双手紧攥成拳:“……彼时父皇为了有借口发落敬王府,收回凉州兵权,便要置儿臣于死地……当下为掩盖真相,堵悠悠众口,竟还要故技重施吗!”
他历来不是什么大胆之人,当初得知此事真相,受惊之下一病难起,若非许姑娘出手医治,他怕是根本熬不过那一关。
他胆怯,平庸,甚至过分懦弱心软,就连此时说出此事指认父皇,心中亦有身为人子的愧责和恐惧在……
可他要说,一定要说!
今日之事,断无回头路在,注定要有人永远地留下――他虽力量微渺,却也必须要尽力助明御史和姑母成事!
纵然此中有蹊跷在……他也甘愿为人利用,来促成这场“蹊跷”!
大非之前,手段无分对错!
一句“还要再杀儿臣第二次”,在群臣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初太子溺水,矛头直指敬王世子,待太子醒转之后,敬王世子才得以洗脱嫌疑,而在那之后,此事却是不了了之,只是清算了几名宫人而已。
那时,有人猜测荣贵妃才是幕后主使,碍于彼时其腹中怀有龙嗣在,方才未有深究。
而现下思来……
一道道视线隐晦地看过来,庆明帝恼怒至极:“张口便尽是荒唐之言!朕彼时只你一子,岂会拿你来做局!”
这句话听得众大臣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