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罕王爷用高规格的迎接仪式和欢迎宴接待了孟水芸和琴师紫蔷薇。
由于第二日便是科尔沁草原一年中最盛大的赛马会,众人吃过宴席便早早歇息。
达尔罕王爷嘱咐王府中的众人好生伺候孟水芸和紫蔷薇,不要丢失了草原人的热情和厚道。
第二日一早,隆隆的几声火枪的响声。
几个王府的女子急匆匆地敲响了孟水芸和紫蔷薇的房门。
洗漱完毕,吃过草原特有的早饭,两位江南姑娘走出房间,来到王府大门外。
王府的一众女子各自都骑在高头大马上。
小福晋朱博儒骑在一匹白色的大马上,英姿飒爽。
朱博儒微笑道“王爷已经带着人早早去了会场,孟姑娘和蔷薇琴师可会骑马?”
孟水芸在朱博儒的眼睛里看到了嘲弄,四望,根本没有马车和军车。
不等孟水芸言语,紫蔷薇走到一匹镏金乌血宝马面前,轻轻抚摸了那马的面颊几下。
紫蔷薇忽然一个跃起,翻身上马,猛一带马缰,那镏金乌血宝马立即像箭一样穿射出去。
朱博儒哈哈大笑着,猛一甩鞭子。
众女策马而去。
孟水芸没有想到自己刚到王府的第二天,小福晋就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众马奔腾而去,搅起浓烟滚滚。
一个十六七岁的穿着土布袍子的女孩从滚滚烟尘中钻了出来,女孩胯下是一匹红色的三河马。
女孩莞尔一笑,道“姑姑,快上来,人们都在等你了――”
孟水芸惊喜道“其其格――”
昨日,孟水芸坐在军车里曾听到有人喊这个女孩为其其格,而这个女孩称呼嘎达梅林为阿爸。
其其格伸出手来,道“姑姑――快啊,上来。”
孟水芸将手放到其其格的手心,其其格猛一用力,将孟水芸拽上了三河马。
其其格认真道“姑姑,可要搂紧了。”
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多的女孩,一口一个“姑姑”叫得孟水芸有些不好意思。
其其格轻轻拍了拍三河马的马头。
红色的三河马立刻快速地奔跑起来。
孟水芸害怕地搂紧了其其格的腰。
漫天遍野的格桑花,犹如一条壮阔的彩色地毯,绵延万里。
红色的三河马驮着两个美丽娇俏的女子在这地毯上快速地奔跑着。犹如一条红色的流线在一幅巨大的锦缎上滑行。
其其格是个爱笑的女子,一路之上,咯咯的笑声不停。
从其其格的叙述中,孟水芸了解到原来其其格和昨日看到的那十多个策马奔跑的小伙子都是嘎达梅林收养的孩子。
他们的爹娘都是草原上普通的牧民,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成了孤儿,善良的嘎达梅林和他的妻子收养了他们。
嘎达梅林是人们心目中的草原英雄,包括他的妻子,那个盲女。
一次泥石流,为了救其其格脱险,嘎达梅林的妻子被混杂了树枝和乱石的泥水卷走了。
当人们找到她时,她浑身遍布伤痕,一双眼睛更是被带着尖利棱角的乱石划伤。
其其格抹了抹眼泪,笑道“我阿爸阿妈就是这草原的神,有我阿爸阿妈在,草原永远都是美丽的。”
当其其格再次唤孟水芸为姑姑时,孟水芸眼含热泪地应了一声。
……
赛马场。
人山人海,人人盛装。
赛马场北侧搭建着宽大的平台,平台上是凉棚。
来自草原的十多位王爷带着家眷齐齐坐在平台上,做为今年的东道主达尔罕王爷面色略带愠怒。
他本意是想让自己的小福晋朱博儒带着众人乘坐豪华的马车而来,一是为了向众人显示自己多么重视“艺术”,一是向那位来自江南的美丽的温婉女子示好。
没想到小福晋朱博儒不但忤逆了自己的意,还兀自丢下那姑娘一个人在王府大门前。
再有几分钟就是赛马会开场的时间了,想来那姑娘一定是不会出现了。鱼肚白的达尔罕王爷重重的捶击着椅子的扶手。
一个三十六七岁的男子着急道“达尔罕王爷,为何还不开始?”
达尔罕王爷瞥了一眼那男子,道“扎萨克郡王,‘好饭不怕晚,好男不怕选’,急什么?你带够了本金吗?可不要像去年输得要赤脚走回去。”
被称呼为扎萨克郡王的男子恼恨道“我就不信,我还老走背运了。”
其他几个王爷纷纷笑道“你还真是老走背运,这么多年了,有十年了吧,你哪一年赢了钱?”
扎萨克郡王的双腿抖动着,人前一受刺激,他就有些尿急。
捂着下面,这个三十六七岁的男子着急地站起身来,急切地想去寻方便之所。
忽然听到人们的欢呼声。
抬眼望去,一匹红色的三河马正从赛马场的入口飞进赛场。
马上坐着两个美丽清纯的女子。
群情振奋,一个个年轻的小伙子们纷纷雀跃的跳动起来,有人唱起了欢乐的蒙古族歌曲。
这些热情的,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哪里知道,那个坐在其其格身后的美丽女子早已心有所属呢?
没有想到自己来赛马场会引起这样的轰动,孟水芸的双颊飞上一片红晕,这红晕让她更加美艳,更加娇羞。
见惯了草原上的白云,见惯了草原上的彩虹,眼前这个坐在马上,身穿碎花袄子,白色罗裙的女子犹如最洁白的雪中花,带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坐在平台上的十几个草原上的王爷人人看直了眼,那个鱼肚白的达尔罕王爷张大了嘴巴,长期吸食大烟造成的黄色大板牙透着骇人的贪欲。
突然,达尔罕王爷哎呦一声大叫。
小福晋朱博儒用尖利的指甲在他的大腿内侧狠狠掐了一把。
那个哑女琴师紫蔷薇犹如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塑冷冷地坐在两人身后。
来到平台前,下了三河马,孟水芸提起罗裙缓缓走上平台。
“水芸来晚了――”
孟水芸朝坐在平台上的众人深施一礼。
扎萨克郡王用手指挑了挑自己那两撇小胡子,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精瘦的小胳膊举了起来。
“不晚,不晚,‘好饭不怕晚,好男不怕选’。”扎萨克郡王呲着牙,嘿嘿地笑着。
早已等待在话筒前的嘎达梅林,大声道“一年一度的科尔沁草原赛马会现在开始――”
群情雀跃。
扎萨克郡王猛然夹紧双腿,道“我去去就来――”
……
扎萨克郡王酣畅淋漓地方便了。
自小就落下了毛病,凡遇到大事,或遇到紧张的事情,定是要尿急。
此次他带着最后的家底一万大洋来此赌马,若是失败,他就彻底成了负户,再无家财可挥霍。
他也就成了彻底有名无实的郡王。
整个科尔沁草原,他是最落魄的土默特蒙郭勒津后裔。若不是民国政府照顾,人们早就遗忘了有这样一个蒙古族郡王在。
扎萨克郡王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如果人们,尤其那十几个王爷郡王们知道自己只有一万大洋的本金,会如何嘲笑自己?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双腿。
一根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
抬头看去,竟是两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
依照衣装,可见两人是汉族青年。如没有猜错,应是关内之人。
手拄拐杖的青年,缓缓将头上的礼帽摘下,将墨镜摘下。
“扎萨克郡王,我可助你成为今年赛马会最大的赢家。”
扎萨克郡王凄然一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扎萨克郡王,你还来说这些话,是在嘲笑我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本金?”
青年微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有一万本金。”
扎萨克郡王惊骇地提上了裤子。
“你怎么知道?”
青年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根据你这十年来的赌马记录和你的家资以及你拥有的辖地每年的地租。”
扎萨克郡王翻了翻眼睛,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输了,我不是连这一万本金都没有了?”
青年哈哈大笑,道“没有万一。这场赛马会,只有我能让你一本万利。”
“一本万利?”扎萨克郡王几乎要笑了出来,心道:哪里冒出的傻子?竟然跑到草原上来吹牛皮。
青年朝旁边的皮肤黝黑的男子,道“我们走,机会只有一次。”
说完,两人转身朝远处走去。
扎萨克郡王提着裤子看着两人的背影,心思在快速地翻转着。
十年,自己输光了家财,也许自己就是晦气鬼,为什么不借着别人的手气翻翻本呢?
扎萨克郡王猛一跺脚,大声道“他娘的,不就是一万本金吗?我扎萨克豁出去了。”
青年回头朝扎萨克郡王微笑。
“我有两个条件。”
……
赛马会。
草原上的牧民们除了干活之外最经常的活动就是赛马,赛马是每一个草原之子的习惯。
每当草原举行赛马会,近者方圆五十公里。远者上百公里以外的牧民,纷纷驱车乘马赶来聚会,参加披红扎彩的长距离赛马。
赛马不分男女老少均可参加。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一起上阵,直线赛跑,其距离40、60、80、华里不等。为了减少马的负荷量,不论老少,大都不备马鞍,不穿靴袜,只着华丽彩衣,配上长长彩带,显得格外英武。
不同于汉口的赛马场,也不同上海的赛马场,在草原上的赛马,规律更难寻,所以赌马更大程度要靠运气。
扎萨克郡王坐在平台上,双腿不断地抖动着,两只手握成了拳头。
两撇小胡子有规律地颤抖着。
整整一上午,他都浑身“不自在”。
其余十几个王爷郡王都当他是在害怕即将面临的凄惨之状,因此众人都呵呵地笑着。
有人更是直言“玩不起,别玩啊。”
上午的比赛结束了,有人在唱票。
“扎萨克郡王,一万大洋本金,得三十六万大洋――”
众人,不,应该是整个科尔沁草原震惊了。
当那个唱票人念到其他人时,人人睁大了眼睛,十几个王爷张大了嘴巴,大声道“不可能,我怎么会只剩一万大洋?”
更有人大声嚷道“他娘的,不可能,我的八万大洋,我今年所有的地租――”
扎萨克郡王站起身来,两手举起,愣愣地看着远处那个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年轻人。
“我的神啊――”
扑通一声,泪流满面的扎萨克郡王跪倒在地,朝那个拄着拐杖的青年拜去。
“你是天神之子――”
达尔罕王爷嘴唇乱颤,他不是心疼自己输了三万大洋,他是不相信向来被视为倒霉鬼的扎萨克郡王竟然以一万本金得了三十六万大洋。
坐在一众女眷身后的孟水芸看着那个拄着拐杖缓缓走来的青年,内心澎湃激昂。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情思涌动。
青年朝平台上的十几个王爷抱拳,道“简晟轩给诸位王爷请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