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兆飞将礼帽取下,微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我们鼎鼎大名的秋岚小姐,幸会,幸会――”
本吃惊的夜来香立即恢复了平静。
扶了扶墨镜,夜来香道“您是――”
一张名片被从车窗递送进来。
接过名片,夜来香夸张地说道“哎呀,小女愚钝,竟然不识咱们郝大老板――”
说完,夜来香打开车门,夸张地朝郝兆飞身旁扭来。
郝兆飞皱了皱眉头,人人说这大明星秋岚小姐是个刺骨头,一般人很难近身,没想到和一般的小明星一个模样,见到有钱人立即贴了过来。
柔白的手轻轻搭在郝兆飞的肩膀,红唇微启。
“不知道咱们郝大老板寻秋岚有什么事情呢?”
轻轻将夜来香的手拿下,郝兆飞看着车里坐着的惊恐异常的林酒儿道“还记得我吗?”
八岁的林酒儿将头摇晃得像拨浪鼓,是啊,那时的她还在襁褓中,哪里还记得眼前这个人就是林家的仇人――郝兆飞?
郝兆飞朝夜来香略施一礼,道“秋岚小姐,我邀请您和这孩子去一处好所在。”
说完,几个壮汉猛然抓住夜来香的胳膊,用力一推。
夜来香跌坐在车后座上,两个壮汉随即上车,将夜来香束缚在中间。
郝兆飞微笑着打开车门,坐在驾驶的位置。
大手朝一旁的林酒儿伸去,八岁的林酒儿骇然地朝一旁躲去。大手贴着林酒儿的脸颊轻轻滑过。
轰然一声,汽车疾驰而去。
……
货场。
荒芜的货场里几只老鼠在欢快地跑着。
林酒儿捂着嘴巴,瞪着一双骇然的大眼睛紧紧跟随在夜来香的身后。
“天人阿姨,我怕――”
夜来香尽管内心在冷笑,但面上依然流露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恐惧感。
紧张地四处张望,瑟瑟发抖。
声音颤抖地夜来香道“郝大老板,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两个壮汉抬过一把椅子放在货场正中,郝兆飞坐在椅子上,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道“这个小丫头,想必你们二人都不会陌生――”
照片上是一个三岁的小姑娘,长相温婉甜美,一双大眼睛清澈得很。
是了,一切明了。夜来香的心里异常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一场好戏就要开演。
看着照片上的林爱薇,似受了刺激般,林酒儿惊骇地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郝兆飞眯缝起双眼,弓下腰,道“小姑娘,你只要说实话,告诉我这照片上的小姑娘在哪里,我就立即送你们离开这里――”
惊吓的林酒儿躲避在夜来香的身后,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语无伦次的林酒儿显然令郝兆飞很失望。
目光落在夜来香的身上。
夜来香瑟瑟发抖地,哭哭啼啼道“郝大老板,您这是做什么啊?我可什么也没干啊,我秋岚虽然出身卑微,从一个歌女打拼到现在,我可赚的都是血汗钱,从没坑蒙拐骗啊――”
郝兆飞冷冷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只想知道这照片的小姑娘在哪里――”
哭哭啼啼,夜来香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只看到这孩子将照片上的小姑娘从家里领出来,走到街道拐角处,来了一辆汽车,车里下来两个男人,将那孩子绑走了。车里坐着一个女子。”
“哦?”郝兆飞挺直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道“那些人都是谁?”
夜来香翻了翻眼珠,似在思考一般,道“我只记得那女子坐在车前面,有一个人称呼她为方小姐,那车牌好像有一个,有一个――”
“有什么?你记得车牌?”郝兆飞道。
夜来香夸张地拍手,跺脚道“我在想,我在想――”
忽然,这个在万千人面前骄傲无比的大明星猛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那车牌好像是6f993,对,6f993。”
没有预想中的惊喜,郝兆飞将胳膊抱起,冷冷道“既然记得车牌,为何没有将这样重要的信息告诉给这孩子的家人?也没有向警局汇报?”
是啊,为何?
只是一瞬间,夜来香立即眼泪如飞,一把拉过躲藏在身后的林酒儿。
“我若是把实情说出,怕是这孩子一辈子都要背负沉重的包袱,她也不可能继续在那个家里住下去了――”
郝兆飞久久地看着夜来香,沉思不语。
“为什么要为这孩子隐瞒?”
夜来香将林酒儿搂在怀中,哭泣道“不瞒郝大老板,秋岚害了病,这辈子都没法生了,我和这孩子投脾气,越看越爱――”
郝兆飞站起身来,将礼帽戴在头上,道“好了,秋岚小姐,带着这孩子离开吧,辛苦你们两个了。”
低头看着蜷缩在夜来香怀中的林酒儿,郝兆飞低声道“小姑娘,你让我想到一个人――”
久久注视着夜来香,郝兆飞道“为何我感觉我们是老相熟?”
夜来香梨花带雨地笑道“许是郝老板也看过我秋岚的片子?”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说完,郝兆飞带着十几个黑衣壮汉走了。
空旷杂乱的货场里兀自站立着夜来香和林酒儿,林酒儿紧紧地抓着夜来香的胳膊,哭道“怎么办呀,他们会不会告诉我娘啊?我娘知道会再也不喜欢我了――”
冷哼一声,夜来香将衣服整理好,重新将墨镜戴上,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能让你娘痛上一痛,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把你这大秘密说出去呢?”
几辆汽车疾速离开货场。
一个壮汉低声问道“二当家的,咱们就信那小明星的话?”
郝兆飞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道“如果那个她果真还活着,那她的话就是可信的――”
“那个她?”壮汉困惑道。
“一个消失的或死去的女人。”郝兆飞淡淡地说道。
……
方公馆。
晚霞将四层白色洋楼渡上了一层火红色。
孟水芸站在大门外踯躅着,几次伸手想按下电铃,又犹豫了。
仅仅凭着自己脑海中的女儿的呼喊,自己就可以认定是方群玉将自己的女儿拐带走了吗?
可为何一次次的噩梦都会出现方群玉的影像?为何会在那次两车相错时,会听到有女儿的哭声?
远远的四层白色洋楼里一个身穿洋裙的女子正低头冷冷地看着大门外的孟水芸,香烟被狠狠按在烟灰缸里。
女子正是方群玉。
拧眉。
“没想到竟然找上门来,好啊,我们就见见面吧――”方群玉猛然转身。
房门外一个老者正神情严肃地看着自己。
“爹――”方群玉诺诺道。
六十岁的方世勋一步步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何要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早该想到有一天,良心会指引她寻到这里――”
凄冷一笑,方群玉道“爹,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话音刚落,方世勋猛然抓起桌子上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道“我是你爹,知女莫若父,你以为你真的天衣无缝吗?”
老泪纵横。
“你一意孤行,将自己嫁到钱家,钱家待你也不薄,可你――”
怒目圆睁,苍老的手猛指方群玉。
“你是怎么呵斥你的婆婆的?你是怎么顶撞你的公公的?还有,还有――”
方群玉杏眼高挑,道“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忘记我才是你的亲闺女――”
“钱义凡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以为是警察局害怕你大闹而停止了尸检吗?是我,是你爹我找人摆平了这一切。”
白发苍苍的方世勋将手指向大门外,道“那天你去了哪里?为何有人看到你出现在十六铺?为何你出现的那天,林家恰好丢失了孩子?”
方群玉愤怒地看着方世勋,道“你有没有搞错?我去了十六铺,丢了孩子就赖上我了?我天天住在大上海,那大上海天天死人,是不是这些人都是我气死的啊?”
方世勋一步步走向方群玉,道“为何出事的当天你带人去了杭州的避暑老宅?为何小红没有跟你一同回来?一年了,小红不见了,为何不见你有一点点紧张?她可是跟随你十年的姐妹。”
“姐妹?哈,不过一个小丫鬟,爹,您真是老了,悲天悯人太过头了,是不是该去看看医生,别是,别是――哦,老年痴呆提前发作。”
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方世勋手捂胸口跌倒在沙发上,道“莫要做恶,老天爷是长眼睛的――”
方群玉气恼地跑出了房间,边跑边道“我是看你岁数大了,所以才经常回来看您,您要总是这样教训我,我再也不回来了――”
待方群玉冲出大门,大门前空无一人。
这个刁蛮的女人将手中的丝巾揉成一团儿。
几个壮汉和婆子,丫鬟走了过来,道“太太――”
“太太什么啊?”
众人立即反应过来,叫道“小姐――”
扭头看着四层白色洋楼,方群玉道“好好照看着我爹,他啊,老糊涂了。大刘,周强,我们走――”
……
黑色汽车带着方群玉几人朝钱府开去。
虽然钱义凡死了,但钱家依然家财万贯,足以维持方群玉穿金戴银,挥霍无度。
若不是觉得钱义凡的爹娘死在这大宅子里,晦气,方群玉还是喜欢这套中式老宅的。
隐约有不安萦绕在心头,方群玉扭头朝后望去。
“小姐,您在看什么?”壮汉周强问道。
方群玉揉了揉太阳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啊,我这眼皮跳得厉害。总感觉有晦气的事情要找上门来。”
似想起什么,方群玉道“记得多上那死丫头的坟头上多烧上些纸钱,就说啊,我会帮她做场法事,好好超度她的。”
壮汉大刘道“小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那丫头是我们哥两个亲眼看着死的,又怎么会冒出来做恶呢?这世上哪里有鬼?”
说话间,汽车停在钱府门口。
在周强和大刘的搀扶下,方群玉走下了汽车。看着黑漆漆的窗户,方群玉皱眉道“停电了吗?为何屋子里不见开灯?”
周强大喊道“宋伯,连家嫂子――”
久久不见人应声,更不见有人迎出来。往日听到车声,一众丫鬟婆子早早跑出房门,做恭顺状。
一声阴沉的声音响起。
“方小姐,好久不见啊――”
郝兆飞微笑着带着十几个壮汉从古色古香的钱府老宅里走了出来。
险些跌倒,方群玉道“你,怎么会是你――”
郝兆飞舞动着手中的礼帽,道“我想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冷哼一声,方群玉道“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郝兆飞抬起头来,看着夜空的明月,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道“这孩子多么清澈,你如何下的去手?”
知道郝兆飞定然是有备而来,方群玉道“林家许家有世仇,不要告诉我,你是来帮林家的。”
“哦?这么说,我们算合作了?”郝兆飞道。
方群玉不置可否,一把推开郝兆飞朝屋子里走去,边走边道“这是我的家,该是我邀请你来――”
郝兆飞微笑着将礼帽戴在头上,转过身来,跟在方群玉身后走进屋中。
清冷的月色下,街道拐角处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正用丝巾捂住嘴,默默泪流。
心底一个声音响起“爱薇,娘一定要寻到你。娘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