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事能平静的说出来,就证明她心里已经不再害怕了,然而还不等傅沉高兴起来,陆星雪的举动,却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小姑娘用镊子夹棉球蘸了药水,轻轻涂抹在后背的皮肤上,冰凉凉的触感,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傅沉后背的肌肉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收缩。
“…你再乱动,我还怎么帮你涂药啊?”无奈之下,陆星雪只好探出头来。
傅沉没办法,只能一点一点控制着,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似乎每一次与她近距离接触,自己都会忍不住紧张。
还以为时间久了就习惯了,谁知道压根就不是这样。
等药涂完了,傅沉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了。
等傅沉支撑不住,睡过去之后,陆星雪也没忍住,无声的打了个呵欠。
然后蜷缩着,在一旁的沙发上躺下了。
*
傅沉一开始非常不习惯被人照顾的感觉,他本身是个很强势的人,是那种无论是什么境况,都能保持体面,不叫别人窥探到一丝狼狈的男人。
或许是家庭教育的缘故,傅老爷子总是教他,男儿流汗流血不流泪,久而久之,傅沉更是不会在旁人面前示弱。
但等他在陆星雪这里尝到甜头之后,傅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堕落。
甚至到了如果傅老爷子见了,怕是会当场捂心口的地步。
毕竟,恐怕没有哪个人能抵御的了她一脸担忧望着你的模样。
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当初阿绍只有四五岁,在见到她之后,就哭着闹着再也不肯离开。
小姑娘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暖意,对从小缺爱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
即便傅沉不缺爱,也还是忍不住沉沦。
或许有人会觉得太阳过于炙热怕伤到自己所以拒绝太阳,可是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夜晚十分,高高悬挂在天穹之上、温柔的月亮。
但凡是人,都会对那一束代表希望的光起贪婪之心。
明明只是一点皮外伤,被陆星雪照顾了几天后,傅沉反而一幅病入膏肓之相。
医生看了直摇头,这人没救了。
“医生怎么了,是他有什么不好吗?”见他皱眉,陆星雪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不会真落下什么病根了吧?
医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总不能说,就你这个照顾法,病人恐怕这辈子都好不了吧?
温香软玉、嘘寒问暖,哪个愿意出院哦。
“…没什么。”医生板着脸,“恢复的不错,继续保持。”
傅沉这才收回目光。
当然,这么美好的日子,如果没有碍眼的东西,碍事的人的话,就更好了。
傅沉目光沉沉,一刻不停的盯着陆星雪的左手瞧。
这戒指,真绿啊,绿的人牙根痒痒。
每每接触,傅沉都觉得如鲠在喉。
又来了又来了,这都第几次了。
前来汇报工作的周特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傅沉隐藏的够深,虽然心中恨极,面上却不肯表露分毫。
陆星雪接过周特助送来的水果,然后拿着水果去厨房清洗:“你们忙,我去把这些洗了切了,然后给你们做水果捞吃。”
病房里暖气开的足,又干又燥,少不得多吃一些降火的食物。
陆星雪会的东西不多,水果捞算是最简单的,洗洗切切,她勉强能胜任。
就是苦了傅沉了,不喜甜又不喜酸的他还要默不作声的跟着小姑娘吃这些年轻人才喜欢吃的东西。
说着,陆星雪将中指上的祖母绿脱下,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好。
戒指是岑家祖传的,算是老古董,万一洗洗切切的时候弄坏了就不好了。
等到小姑娘走进厨房,傅沉几乎是瞬间转头:“你,去把那玩意儿想办法给我砸了。”
周特助:“……”
看得出来,boss是真急眼了。
周特助:“这、这不好吧……”
傅沉眼神不变:“戒指的钱算我头上,你年底的奖金再翻一倍。”
周特助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特助拍了拍胸脯,眼中再无一丝犹豫:“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可是两个人都忘了,翡翠玉石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有灵性的。
又或许是戒指命不该绝,就在周特助暗搓搓准备动手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这个时候,周特助离戒指只有0.1米的距离。
岑宵想也不想,直接大喊:“戒指,戒指怎么掉地上啦!”
傅沉的手猛地收紧。
如果不是周特助闪的快,怕是直接人赃并获。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岑宵装模做样拿起桌子上的戒指,假装是从地上捡起来的,他还煞有介事的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以至于看到这一幕的陆星雪还真以为戒指掉了。
“戒指还好吗?有没有摔坏?”
“没有没有。”
岑宵长吁一口气,接着,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恼之色:“就是不知道这小玩意儿是怎么得罪傅先生了,傅先生非得要置它于死地不可。”
傅沉简直百口莫辩。
陆星雪本来是不信的,她不相信傅沉会做这种事。
但冷不丁的,她突然想到,之前有一次也是这样,自己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再回来的时候,戒指已经在地上了。
而旁边,则站着挣扎着起身的傅沉。
当时陆星雪没有多想,现在却越想越觉得可疑。
“应该…不会吧……”陆星雪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丧失底气。
“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犹豫了一下,陆星雪忍不住劝道:“要不,你还是把戒指收回去吧,我拿着不太合适,万一真的碎了怎么办?”
面对情敌我重拳出击,面对心仪的对象我唯唯诺诺。
岑宵毫不在意的摆手:“碎了就碎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完全是两幅嘴脸。
“戒指你先戴着,等退婚的时候一并退给我就行了。”不由分说,岑宵重新将戒指戴到了陆星雪的中指上。
傅沉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当初订婚宴上那一幕。
小姑娘的手是真好看啊,犹如削葱一般,搭配这样的翠色,对比更是明显。
然而越是好看,傅沉的气血就越是翻涌的厉害。
见傅沉脸色不对,岑宵灵机一动,像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讨人嫌似的,赶忙上前:“傅叔叔想要去卫生间是吧?您说说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旁边这么多人呢,干嘛把自己憋成这样。”
傅沉脸色铁青:“…我只比你大六岁。”
岑宵嘿嘿一笑:“大六岁也是大,小雪从前叫你舅舅,我跟着她叫,当然得叫您叔叔,您说是不是?”
这画面,简直没眼看。
周特助实在是撑不住,怕殃及池鱼,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赶忙溜了。
再然后,周特助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已经辞职的苏总。
事情可真是越来越乱了。
岑宵骤然提及年龄,傅沉看似不在意,心头却还是忍不住一刺。
从前没放在心上的事,渐渐的,也变成了心结。
傅沉手上忍不住用力,他生活习惯一向自律,早睡早起、长跑健身什么的一直都没有落下。
单论体魄而言,即便是岑宵这样的大小伙子也不是对手。
感觉到男人施加到自己肩膀上的力道,岑宵的表情不由得一阵扭曲。
轻嗤一声,傅沉淡淡道:“大外甥,你这身体…有点虚啊。”
岑宵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才没有呲牙:“比不得傅叔叔你,三十岁了,怕是肾也不怎么好了吧?怪不得老想上厕所呢。”
傅沉哪儿有那么不堪?只不过是想跟小姑娘多亲近亲近,又没有别的理由,才找了这样的借口而已。
被岑宵发现之后,就没完没了了。
岑宵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谁知道傅沉还没表现什么,陆星雪的脸倒是先热了起来。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在傅沉家中,浴室里听到的那些声音。
岑宵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等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去了卫生间之后,陆星雪来不及松口气,苏轩朗也来了。
因为特意打电话问过妈妈,在妈妈默认的态度下,陆星雪对自己血缘上的父亲倒没有那么排斥了。
但是尴尬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