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的主人翁还是蒋唯,清池也不愿意夺了他的风头,从众如流地隐于后。
虽然清池想过,如今蒋唯作?为周无缺手下的一员大将,派自己的人来为蒋唯来接风也是理所当然。周无缺也并?不是那么顾忌着他人言谈的主,即便如今皇帝看重蒋唯,他也一样敢虎口夺食。
派的人还是身边的亲信西桑。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顾文知这边也派人来了,过来的还是上一届的新科状元,如今的御史?台主事,最近几年在?盛京官场里还小有名气,也是清池认识的一位老朋友――
姜曜芳。
“蒋大人,蒋夫人。”一旁的姜曜芳作?揖道?,凤眼像是春水般明亮,一身略有些泛白?的蓝衫映衬下,没?有一丝的官气,反而那种沉雅的书?生气更浓。他的视线微不可见地自清池那双手上一滑而过。
清池有一双漂亮的手,纤纤擢素手,指如剥葱根。
广袖云袍映衬下,只以凤仙花点?过,这还是蒋唯在?闺中之?乐取得。
清池微微一笑,抬袖回?避地点?头。
悄立在?蒋唯身边,留给蒋唯来应付这人。
第217章 六周目(28)
只因来的人多数都是蒋唯的亲故, 清池也并未去避嫌戴上?什么幂篱。
初秋时景,夕光灿烂若锦,芙蓉花面俏生生的, 一双明亮的眼睛偶尔却像是隔着水雾的月亮,朦胧里带着清辉。
这种美有一种淡漠觑人的感?觉, 可但她注视谁的时候, 那种美便具有了一种活色生香之美, 极其瑰丽。
西桑这次奉周无缺之命,亲自来为蒋唯洗风尘。见到悄立他身侧的夫人, 也是被惊艳了一瞬。三年前,曾经随殿下去过安定伯府的他, 自然也是见过王妃的这位姐姐,只是没想到三年过去后, 为人风姿清丽, 气度从容, 比起以往有过之而非不如。
二十岁的桃李年华,浓桃艳李, 妩媚生姿。
西桑注意到, 就连那位一向不好?美色的御史?台主事, 目光也都似有若无地落在了五小姐身上?。
当然?,此?次前来,各自为主, 都是为了向蒋唯表达其势力的看?重。所以这会儿, 西桑也是笑着说:“蒋大人,如?今回京可真是时候, 朝中用人吃紧,如?蒋大人这样?的人才, 真真是谁都抢着。不过,蒋大人对民生更有见解,御史?台的卢大人应当不会和户部抢人?”
明显针对的对象就是这次过来的姜曜芳。
姜曜芳闻言,看?向西桑,原本就在认真垂听的他,耿直地否定道:“西桑先生,我并非是卢大人遣过来。”
就一个一本正经了得。
清池恍然?记得,姜曜芳在民生方面也是挺擅长的,不去工部、户部,这一世反而是入了御史?台?其中会不会就是有顾文知的影响。
蒋唯笑道:“西桑先生就是爱开?玩笑。”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姜曜芳是顾文知这边的人。按理来说,如?姜曜芳这样?重实际的人,应当是革新?派之属才是,但其实明面上?,姜曜芳这个御史?台主事,却早就投了顾文知的眼,也认可他那一套。
其他人意外,但是蒋唯和清池一点都不意外,姜曜芳本性?如?此?,虽是出?身庶民,却其实无法与?普通人共情。
比起人,更喜欢和不会说话的动植物相处。
西桑道:“和姜大人开?个玩笑。”
清池忍俊不禁,想到西桑从前就很喜欢逗萧朗阳。一想起萧朗阳,不免地想到了应宇师父,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在没有她蝴蝶的情况下,他果然?不会回盛京,自然?也是不会去西塘。
一想到这儿,她嘴角的笑意又浅浅地浮了下去。
不知她为何笑,也不知她为何又不笑了?
明明是初见,却有种意外的熟稔,仿佛这女?子哪儿都长在了他的心腔上?,叫他忍不住去关注。
越是关注,就越感?到欢喜。
至于她为人/妻?
对于姜曜芳这样?的人来说,这一点根本不重要。
他也根本不在意,更别说在意蒋唯的观感?了。
蒋唯这样?细心的人,当然?也是不可能没有发觉对方逗留在清池身上?的视线,他看?似笑着,但是眼角眉梢里是没笑的。
这些年见过觊觎池儿的人不少,眼前这个愣头青倒还是第一个。
不过也正是因清池在跟前,他仍然?还维持着风度,眼下又见这人眼含期盼地看?着她。蒋唯嘴角含着一缕春风般的笑意,“有劳姜大人为我夫妇接风,蒋唯不甚荣幸。不过,舟车劳顿之下,实在无法聊表心意,容我夫妇歇息两日,再给各位发送请帖,请各位届时为我们暖居。不知如?何?”
西桑看?了一眼姜曜芳,脸上?笑意不减:“我家殿下也是这样?想的,等过几日再来看?蒋大人。”
“好?。”姜曜芳作揖,也许是终于想起了正事。其实来之前,顾文知就已经说过了。
“那我送……蒋大人。”
听着这完全像是借口的一句话,西桑嘴角都是一抽搐,这明显就是看?上?五小姐了。果然?也就在姜曜芳这句话,从他们过来以后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蒋大人,那脸庞侧影都显得有些冰冷。
他不笑了,那双细雨般的眼眸注视着姜曜芳,“姜大人客气了,不过我夫妇俩虽三年不曾回来了,可这里是生我养我之地,再也没有谁能比我们更加熟稔。”
姜曜芳却像是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被拒了,也只是默默点头,然?后道:“好?,那蒋大人……”
他看?向清池,才继续道:“蒋大人、蒋夫人,一路顺风。”
清池嘴角一抽,这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蒋唯似乎有些生气,眼眸觑了姜曜芳一眼,淡淡地回道:“那就借姜大人吉言。”
西桑也说了告辞的话,离开?前还似笑非笑地瞧了下姜曜芳。
姜曜芳这走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的,他这样?一向显得没有特别在意什么的人,忽而多了一抹这样?的情绪,就显得特别的扎眼。
蒋唯牵住了清池的手,低声?道:“一回到盛京,就遇上?这样?令人厌倦的事。”
清池道:“那蒋大人在怪我?”
她一回来,也像是炮仗一般的扎手,蒋唯哭笑不得地道:“与?你何关?”
蒋唯揶揄地瞧着她说:“莫不是要怪我家夫人生得太美。”
清池嗔他。
两人上?了马车,向内城而去,然?后就在途中,忽然?马车外动静有些大,原本喁喁私语的两人都被打断了。
“这是怎么了?”他揽起车帘,问。
车夫急忙道:“大人,前边在戒严,马车这会儿得停下。”
果然?,蒋唯和清池看?见朱雀大街上?前后都有官兵清路,如?他们这样?的马车也不得不停靠在两侧道路里边。
大街两侧都种着槐榆,此?时正入初秋,叶荫浓浓,正好?把一些热气也给挡去。
他们的辎重有六车,这并不算多,里面主要是回程一路上?蒋唯带着清池收罗的一些小玩意,反而是他们的一些用具行礼,早就被若书先送到了蒋国公府里。
马车这一停下,自然?这些辎重也是一起停下。
蒋唯这一次回来,本来除了亲朋好?友外,一切从简,并不打算惊动其他人。就连刚才西桑和姜曜芳过来,也是果断地把他们送走了。
倒也没想到会遇见眼下这样?的事。
蒋唯和清池对视一眼。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捧住清池的手,悠悠地说:“夫人,看?来咱们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显然?已经是外边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可就是不说。
他不说,清池也不问。
帘子还没有放下,外边的景象和声?音也都看?得见、听得清,清池遥遥地瞧着街道两边被官兵们催促到了两侧边的景象。
这样?的景象,她曾经也见过一次,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是前前世了,天大雪,一身银铠的萧朗阳护送逆贼的明清玉到天牢。当然?,可能就是在钓鱼吧。
可见这一次能够清场朱雀大街的人,自然?也不多。
清池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平定洛地叛乱正好?回京的萧朗阳。这几年,自从前战神周无缺隐退以后,他的风头就愈来愈盛。
简在帝心,简直就是大夏第二个战神。
且这个战神还一点不逊前任战神。
“果然?不愧是战神啊,场面真大。”周无缺人还未至,他率领的紫雷轻骑就已经率先出?现在了朱雀大街那宽阔的道路上?。
尘泥飞沙,马蹄奔急,果如?紫雷之称,紫电青霜莫不如?是。
这支轻骑的一百多骑,乃是精英当中的精英,男儿英甲在身,飒爽俊朗,叫人见了真是耳目一新?。
这轻骑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清池的老熟人,这一张张张开?了的脸,光是瞧着也是赏心悦目。
很快,出?现在他们里面,那张叫清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飞眉入鬓,星眸薄唇,不笑时,总有几分肖似周无缺的深沉。
他身下马作的卢飞快,掠过长街,飞沙走尘,视线笔直地看?着前方。
这样?放肆纵马朱雀大街的人,想想,也就只有萧朗阳这意气风发、不怕天不怕地的少年将?军才敢了。
清池回望着这一幕,感?慨颇多,难以从这个已经长成男人的青年身上?,发觉曾经那没脸没皮、还特别讨打的那人了。
她在马车窗前看?他打马而过,感?慨万千,却也不知,明明也是长街萍水相逢,萧朗阳却一眼看?见了她。
那双似曾相识的眼,仿佛迷雾里笼罩的月亮,穿过什么在看?着什么。
一刹而已,他的心却定住了,那种酸涩、苦恼,化作万千情绪,也将?他手里的缰绳给定住了,他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可还是太快,转眼之间,只看?见在这女?子身后那文雅的男子,只看?他们的姿态,也知她已嫁做了人/妻。
那一刻的感?觉,也像是内心错过了最重要的存在一样?空虚。
“将?军。”
亲信唤他,于千军万马的荒乱中当头一棒叫醒了这位叱咤的主将?。
可所有奇怪的心绪又像是烈酒入肺腑,愁上?加愁。
“无事。”
早就从那马车前经过了,就连那女?子是谁也不知,也不知是哪家的家眷。
萧朗阳略微一想,虽然?是匆匆的一眼,但从马车的规制,还有其后的辎重打包。
作为一个曾经的河北豪族大少爷,萧朗阳也算有些经验,看?得出?来他们应当是回京,且身份应当还是这盛京的豪门世家。
想要知道这女?子是哪家的,只消打听这几日有那些官眷回来了。
倒也不难。
想到这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骁勇善战的萧将?军也是无奈地挠了挠头。
他虽然?是看?中了这女?子,可总不能强取豪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