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中国境内一片神奇的领土,享有除外交和国防事务以外所有事务的高度自主权,是继纽约、伦敦后的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
在国内特殊时期时,大量影视界人才南下进入这片自由港口,曾经造就了一段香江电影的黄金时代:在那个时候,只要你肯投钱拍电影,完全就是稳赚不赔。同时,因为利益的驱使,那时候的香江电影以快著称――现在像杜安这样一年半时间上映两部,制作一部,再公布一个电影计划,已经是骇人听闻的拍片速度了,但是在黄金时代的香江,一个礼拜制作完成、一个月上映的电影比比皆是,要是把杜安放到那个时期去,别人只会嫌他慢,根本不会产生现在这样一片唱衰的情况。
不过现在的香江电影已经没落,远远比不上内地了,个中原因复杂,杜安也没心思去深究,毕竟他又不是来拯救香江电影的,他只是来找自己的男主角。
凌菲给他定的是上午的飞机,下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会被人认出来,手里拿着口罩墨镜随时准备戴上,但是下了机他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和他在南扬街头不伪装随时随地被认出来、然后人群围上来的情况不同,下了机之后,他发现旁人最多好奇地朝他看上两眼,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也是,他只是个新晋的二线导演,终归是幕后人员,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唯一能给观众留下印象的也只有《风月俏佳人》中的方伯伦一角,而现在《风月俏佳人》都下档快半年了,影视圈又是个新陈代谢速度极快的地方,在这个遥远的地方,能有人好奇地朝他看上两眼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杜安心情愉快地把伪装工具都放进了随身的袋子里,哼着小曲朝外走去,没事还扯两下衣服――他知道香江气温高,所以只穿了件毛衣就过来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里的高温,就是这样都感觉有点热。
现在都十一月了,但是感觉这里的气温还有二十度左右。
边扯衣服边走,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束玉安排来接他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穿西装的胖子,长得挺喜庆的,双手举高一块白色底的牌子,上面用鲜红色的水笔写着“杜安”两个大字,有点血淋淋的感觉。
“杜安杜导演,介里!”
这胖子发现他之后一手抓着牌子,另一手朝他挥舞起来。
大概是“导演”两字有点刺耳,周围有人看过来,但是看到杜安陌生的样子却无法与岛内的哪个导演联系起来,于是也就转过头去不理了。
杜安快步走了过去,两人聊了两句,知道了这人叫吴耀祖,普通话虽然有点别扭,但大体还行,所以束玉才会安排他来接待自己。
两人出了机场后,杜安本以为吴耀祖会开车带自己去下榻的地方,没想到这个胖子非常娴熟地带他上了辆的士。
“你……没有车吗?”
现在内地都开始逐渐普及汽车了,香江这么发达,听说人均收入是内地的十几倍,而且香江是个******,进口没关税,车子价格都比内地要便宜得多,怎么会买不起车呢?
大概是胖人怕热,吴耀祖拿出一条毛巾擦了擦汗,然后从副驾驶上转过头来笑着道:“买得起,开不起呀,好多税费要缴,油价又那么高,开车还不环保,所以还是坐的士好。”显然他也不是第一次接待内地来的客人了,立刻就知道了杜安的疑问所在。
“哦,”
杜安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听到驾驶座上的司机说了句什么话,是用的粤语,他完全听不懂,于是问吴耀祖:“他是在跟我说话吗?”
他观察到吴耀祖的面色稍一尴尬,然后又堆满了笑,道:“没有,他是在说今天天气好热。”
很显然并不是,大概是什么脏话。
杜安面带微笑朝向司机的方向回了一句:“小炮子子。”
吴耀祖愣了一下,这话他完全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说天气确实很热。”
杜安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吴耀祖也知道杜安大概是猜出了司机说的什么,这是在反击了,于是脸色更加尴尬,赔笑了一下,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杜安则是靠坐在椅背上,扭头看着窗外,长久不语。
吴耀祖先带他去把午饭解决了,然后把他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束玉给他安排的酒店是文华东方酒店,弄了个套间。把他送到这里后,吴耀祖留下电话就先走了,说是有事打他电话。
这套房挺大的,也很豪华,杜安参观了一番后,跟周闰发通了下电话,打算约他吃个晚饭,顺便把事情谈一谈,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急切,直接询问了他的房间,打算登门来拜访,这让杜安突然感觉事情有了转机――他终于被自己的剧本和诚意感动了?
于是也坐不住了,把等会儿打算用来劝说的话语在脑中反复过了一遍又一遍,争取一举拿下。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
杜安过去开了门,见到周闰发就站在门外,手上拿了个包,独自一人,身边并没有助理的陪伴。
“你好,发哥,”
杜安微笑着伸出手去,“我来香江找你还让你登门拜访,实在过意不去。”
这个49岁的男演员看起来比电影上老一些。
周闰发也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满脸笑容,一口大白牙露出来,“理猴理猴。”普通话比吴耀祖还烂,不过香江人么,可以理解,能听懂就行。
将周闰发迎了进来,这时就体现到束玉订下套房的好处了――外面有个会客区域。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寒暄了几句后,杜安就切入了正题。
“这部电影的男主角真的很适合你,我思前想后,觉得实在是非你不可。我给你的剧本你应该也看了吧,发哥?”看到周闰发点头后,他继续说:“这个角色的戏剧张力特别大,非常有发挥空间。我也是当演员的,《风月俏佳人》就是我主演的,所以也明白,对于一位演员来说,有的时候我们就是为了一个角色而存在,我觉得王明就是这个角色……”
他明明几天前还极度痛恨演戏这活儿,此刻又恬不知耻地以演员自居了。
但是说着说着,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周闰发只是微笑着,从他的眼睛里,杜安看到的只是平静。
按理说他都主动登门拜访了,不该是这个情绪啊?
杜安停了下来。
等到他停下来,周闰发抱歉地笑了下,说道:“杜安导演,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年轻有为,真是令人佩服,你的诚意也很令我感动,特别是那份角色分析,你还特意用繁体写了,真是非常细心。”(为了阅读通畅,港式普通话就不翻译了,大家明白就行)
听到周闰发的话,杜安心中叮咚一响:这是标准的十分感动然后拒绝的节奏啊!
“但是演了这么多年,我也想给自己放个长假休息休息了。”
果然。
什么放个长假,杜安知道这是让自己脸上不那么难看的托词罢了:难不成还要人家明着跟你说,“我不想演”吗?
杜安却不肯放弃,像个牛皮糖一样继续死缠烂打,好说歹说,唾沫横飞,但是周闰发始终就是一脸微笑,并不应允。
最后杜安也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看来周闰发的决心很坚定,自己是怎么都无法说动对方的了。于是他也不再纠缠下去,两人又随便聊了些闲事后,周闰发就告辞离开了。
“以后再有机会的话,希望可以合作。”
这是周闰发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送走周闰发之后,杜安回到沙发上坐下,前面的茶几上摆着一个本子,几张纸,是他之前寄给周闰发的那些东西,周闰发这次过来又带来还给了他。
杜安拿起那几张纸晃了晃,自言自语道:“这种老套的招数果然还是不靠谱……”想想也是,周闰发想拍片的话,找哪个顶级大导不行?能因为这种老套的招数就这么轻易看上他的电影那才有鬼了,即使他有个最年轻的二十亿导演的名头,但是对于周闰发这种级别的演员来说,这个头衔依然不够,只是个“新锐导演”罢了。
之所以愿意见面,估计也是看在他大老远跑来香江的份上,给个面子,认识一下吧。
他摇了摇头,把纸重新放下。
看来只能重新找人了。
放下了工作负担后,杜安一身轻松,暂时也不去想男主角人选的事了,接下来几天就由吴耀祖陪着,把香江大致玩了一遍,最后去尖沙咀买了点东西准备去带回去给亲戚朋友后,就结束了此次香江之旅。
他是乘坐当天傍晚的飞机回南扬的,去的时候双手空空,回来却拉了个小皮箱,里面都是礼物。
因为苏瑾也住进了他那,所以他拉着箱子直接回了金陵王府的住处。
电梯门打开,他拉着皮箱出来,右转,一手伸进裤兜里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动作也一滞。
金陵王府的过道灯是声控的,他刚才出来时灯就打开了,所以可以看到在他家门口一侧坐着一个人,脑袋垂下,安安静静地坐着,无声无息,跟个鬼一样。
也难怪他被吓了一跳。
听到杜安的动静,那人抬起了头来。
只见这人看模样有三十多靠近四十的样子了,是个男人,很老土的中分发型,头发还挺长,都过耳了,是十一二年前流行的那种摇滚风。这人看脸部轮廓,能瞧出来年轻时候挺帅的,当然,现在也可以称得上是个英俊中年。
“杜导?”
这人慢慢站起来,可以看到他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是牛仔外套,都挺旧的了。
杜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然后就见这人说道:“我叫贾宏生,是个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