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转变,是在皇帝没有问过他,就绝了他的香火,第二次转变,是今日,他清楚的认识到,皇帝根本不想改立太子,太子还是那个太子,而他,只是一把刀,一把对付萧御的刀!
就等着看这仅剩的一分孺慕之情,什么时候也没了吧。
想想应该也快了。
他的父皇,根本不在乎要成为一把能对付萧御的刀,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也不在乎到头来他的下场是什么,他的父皇,既然到了这时候,还要演着父慈子孝的戏码,那他就好好陪着,总不能让一个天子至尊,一个人演着独角戏吧?
“你,刚刚说了什么?”
等到李成英领了吩咐,退下后,皇帝才按捺住内心的波动,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父皇,忍到现在才问,真是难为你了,恐怕在刚听见那句话时,就想问了吧?
萧桦心中冷笑不已,脸上露出怅然落寞的表情,“父皇知道的,我绝了后嗣,根本不可能继承大统,父皇在世时,父皇护着我照顾我,待到父皇百年之后,太子成了新君,会像父皇一样护着我,照顾我的。”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不信,“你相信太子?”
萧桦摇了摇头。
“那为何还……”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子会护着儿臣,照顾儿臣?
皇帝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虞。
萧桦抬起眼帘,目光复杂的望了皇帝一眼,沉默不语。
皇帝心中一动,“你若有话,直说便是。”
“父皇,不是儿臣相不相信太子的问题,而是儿臣不得不相信。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儿臣和康王都丧失了竞争能力,未来的新君定然在太子,宣王,诚王之间出现,若让儿臣选,儿臣第一想选宣王,第二选太子,第三选诚王,可儿臣知道,宣王和太子之间,父皇只会选太子。”
“可太子和诚王二选一的话,儿臣宁愿未来的新君是太子,也不愿是诚王!”
说到最后,萧桦的语气变得凌厉阴冷,皇帝皱了皱眉,“诚王是你同父同母的弟弟!”
“那又如何?他何曾视过儿臣为兄长?有用时是踏脚石,无用时只想着扔了毁了,谁都可以当新君,唯独他不行!”
“桦儿!”
皇帝厉声呵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是你的弟弟!这样的话,岂能从你的口中说出!身为兄长,你该爱护他,照顾他,疼爱他!”
萧桦冷笑一声,“儿臣从前是怎么爱护他,照顾他,疼爱他的,难道父皇没看见?他又是怎么对儿臣的,难道父皇也没看见?在他心里,儿臣不是他的兄长,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他身边得用的奴才!父皇,儿臣也是您的孩子,为什么您就不能替儿臣想一想?为何您就非要为难儿臣?”
皇帝拧着眉头,脸上神情凝重,“朕没有为难你,只是朕不希望你们手足相残。”
“父皇尽管放心,只要他别来招惹儿臣,儿臣是懒得搭理他的。”
皇帝目光一闪,“他若是非要来招惹你呢?”
萧桦目光深深的望了皇帝一眼,“那儿臣会给他一个教训!”
皇帝刚要开口,萧桦已经说到,“父皇放心,儿臣再怎么样还记得手足两个字怎么写,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皇帝皱着眉,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萧桦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父皇总不会要我以德报怨,宽宏大度吧?”
“桦儿――”
“请恕儿臣做不到!”
“可……”
“儿臣留着他的性命,已经是看父皇的面子了,还请父皇莫要再为难儿臣!”
萧桦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冰冷。
皇帝长长的叹息一声,“你对待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尚且如此,万一……”
万一招惹你的人是太子呢?
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寒芒一闪而逝,脸上神色如常,半点异样也无,“正因为他是儿臣一母所出的兄弟,血脉相连,手足情深,本该和儿臣同进退,同甘苦,可他却……”
萧桦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抹沉痛失望的表情,“父皇知道的,从小到大,儿臣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弟弟,他想要什么,儿臣都尽力为他寻来,从不曾说个不字,哪怕他大逆不道的想要东宫那个位置,儿臣也一心一意为他铺路,为他谋划。儿臣自认做到了兄长该做的,可他呢?他又是怎么对儿臣的?”
“儿臣的心真的伤透了,也寒透了,往后余生,只希望他离儿臣远一点,儿臣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皇帝眼睛里的怀疑,猜忌渐渐退去,默然片刻,沉声道,“朕知道了。”
爱之深,责之切,一旦闹翻,恨也更深。
若无爱,自然不会失望。
他对一母所出的诚王有爱,真心付出过,才会那么恨,他对太子没有感情,便想得开看得开,就算太子有什么错处,他也不会反应过大过激。
这是萧桦想让皇帝知道的,皇帝也的确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才卸下猜忌。
至于这意思,是真心还是假意,谁知道呢?
萧桦抿了抿嘴角,笑容浅浅,眼中却寒芒飞逝。
还有,看似生气中的一句无意的话,他就把诚王打下了地狱。
他已经和安阳侯接触得差不多了,可安阳侯一族的其他人,还对诚王贼心不死,既如此,他就让他们看看,诚王到底有没有机会!
别说他踩着亲弟弟的尸体往上爬,这帝王之家,哪有什么手足之情?诚王踩了他那么多年,也该还回来了!
“还有,你刚刚为何……”
皇帝欲言又止。
萧桦一脸困惑的看着他,心中无半点疑虑。
皇帝叹息一声,“你既知道将来的新君极有可能是太子,为何刚刚还那样对他?你对他动手,岂不是得罪了他?万一他将来……”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皇帝这话,明着是担心萧桦得罪太子,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实则还是在怀疑萧桦。
萧桦心中冷笑不止,面上不露分毫,“既是得罪,也是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