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裂成无数片,有两片甚至飞溅到李沧脚上,茶水流了一地。
李沧不顾地上满是碎瓷片和茶水,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大小姐息怒!”
他压根不知道为什么叶笙一听到他的名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立春递上帕子,叶笙已经恢复了平静,接了帕子优雅的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叫李沧?”
“是的,属下李沧,家父是叶家军里的七品校尉李盛。”
李沧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家父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属下也是如此,还请大小姐明察。”
“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的忠心?”
叶笙淡淡道,她越是平静淡然,李沧越是心中难安。
他是思虑甚多的人,越想越担心叶笙是不是对这个名字有阴影,难不成从前也有叫李沧的,害了大小姐?
他自问没有对不起叶家,李家也没有对不起将军府,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了,他是被同名同姓的人坑了。
“哪个李,哪个沧?”
“木子李的李,沧州的沧。”
“原来,”
叶笙擦拭水渍的动作一顿,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原来,你就是那个李沧!起来吧!”
见叶笙不仅没有不悦,反而很是高兴的样子,李沧心中大喜,“大小姐听过属下的名字?”
“几年后听过。”
“啊?”
李沧一头一脸的雾水,叶笙也不解释。
前世,萧桓登上龙椅后不久,戾王连同数位藩王谋反,战火蔓延整个大燕,双方僵持不下时,安乐王萧御出手了,不仅一举打垮叛军,还很快令大燕安定下来,一切回复正常。
而那场战争,最耀眼的除了萧御,还有他身边的第一军师――李沧。
叶笙并未见过李沧,但他的名字一直跟萧御绑在一起,凡是有人提起安乐王,必提及李沧,说他谋略无双,精通兵法,安乐王得了他,如虎添翼,才能那么快平定叛军。
叶笙并不知道李沧出自叶家军,既然李沧的父亲是叶家军里的校尉,为什么李沧没有为叶家效力,反而去了萧御身边?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是萧御在叶家军里安插密探,发觉了李沧的能力,把人挖走?还是李沧背出了叶家军?
若是后者,那李沧的忠心……
感觉到叶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锐利,李沧心中一凛,面上不敢露出丝毫异样,任由着叶笙打量。
“你的父亲李盛,是叶家军的校尉,你也相当于出自叶家军,什么情况下,你会离开叶家军,另投他人?”
李沧刚站直的膝盖一软,差点又要跪了下去,他硬撑着没有跪下,见叶笙并不是怀疑他对叶家的忠心,只是在跟他探讨这种可能性,李沧这才松了口气,认真的思索片刻,才如实答道,“属下想了又想,只有一种情况,属下会另投他人。”
“说!”
“大概是在叶家军里怀才不遇,满腔抱负无法实现,而另一人又能让属下大展拳脚。”
见叶笙并未生气,李沧又诚诚恳恳的说道,“大小姐放心,即便有这种情况,属下也只是效力别人,不会做出背弃叶家的事。”
前世,李沧虽然是萧御的第一军师,但并未和叶家军有冲突,萧御和叶家,也不是敌人。
甚至于,三哥战死沙场,也是萧御送他回京的。
大燕最尊贵的王爷,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于连那时的皇帝萧桓都不敢对他无礼,萧御这样的身份,亲自护送三哥的棺椁回京,他有心了!
想起三哥战死,叶笙突然想起罗钊的名字为何这般耳熟!
前世,三哥的副将就叫罗钊,与三哥一同战死沙场,甚至于为了帮三哥杀出一条血路,罗钊中了几十箭,尸首找到的时候,身上都是血窟窿,两条胳膊和一条腿都被射断了。
她一直不愿回想三哥战死的事,连带着罗钊的名字也藏到了记忆深处。
那场战争那样惨烈,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多少父母失去儿子,多少女子失去丈夫,多少孩童失去父亲,满地的骸骨无人收捡,流落荒野,被野狗啃食。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将军听的,不也是君王的命令?
平定了戾王谋反,萧桓铁血手段,将戾王圈禁至死,又让跟戾王沆瀣一气的几个藩王,重病而死。
事情到此就可以结束了,但萧桓却想趁此机会,将剩下的几个叔伯兄弟一起杀了,包括年少幼稚的十皇子萧栎。
萧桓这样做,定然会激起诸位王爷又一次联手谋反。
叶笙不想再起战火,劝阻了他,两人因此冷战了好些日子,最后在叶兆即将年终回京时,萧桓主动服软,两人就此和好。
即便如此,萧桓还是在接下来的几年,找借口将那些兄弟毒死的毒死,暗杀的暗杀,圈禁的圈禁,只剩下最小的萧栎瑟瑟发抖,要不是求助于萧御,怕也难逃一劫。
其实,叶笙那时就该看清,萧桓此人小肚鸡肠,阴毒狠厉,睚眦必报,他惧怕叶兆,这才不得不服软,生怕叶兆看出什么来,可他记仇得很,这件事终究在他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可惜,她没看清,不仅害得叶家覆灭,还害得刚出世的孩子被萧桓亲手溺死!
“大小姐,属下说的都是真的。”
见叶笙久久不语,神情恍惚,李沧轻声说道。
叶笙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李沧还是有些不放心,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叶笙淡淡道,“你去帮我找个人。”
李沧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
大小姐让他找人,已经开始接受他,找人,就是大小姐给出的测试,他只要能通过测试,便能成为大小姐的谋臣!
“大小姐请说。”
“姓何,沧州人,会些手艺活。”
李沧等着叶笙说出其他信息,却见她已经端了茶,表示送客之意了。
李沧顿时傻眼了。
就这么点资料,怎么找?而且,大小姐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手艺活?哪方面的手艺啊?
“找不到?”
叶笙轻轻吹着滚烫的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似平静无波,却让人不由得头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