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琛皱眉看着他,神色渐渐严峻了起来,在心里低骂墨瑾混账。
谢修文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内心敏感至极,墨瑾对着谢修文说的话,都是谢修文最害怕变成现实的事情。
魏琛是他同生共死的、可以散尽家财的兄弟;
沈如玉将会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他相扶持一生的人。
一旦真的沈家和魏家反目,无论谢行止站在哪一家,最后为难伤心的都是谢修文。
他就像是稳住两盏势均力敌天秤两端的尺子,无论最后谢家倾向哪一方,都是他在失去。
魏琛安抚地看着他,声音平稳,带着某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所以你也不应该这样想。”
谢修文愣了愣,垂下了眼睛,他几乎不敢看魏琛清冷的双眸。
“我哥哥把我放在了你的身边,却又让我娶沈如玉······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和沈如玉的每一次相见,都是两家有目的安排······”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变调。
“所以无论沈如玉愿不愿意嫁给我,为着沈家的利益,为着大局,她也必须嫁给我,而我也是,我必须要娶她,我们都没有选择······”
他声音近乎哽咽,压在心里十几年的疑问,在这一刻吐了出来。
“我有时觉得,我并不是谢家的什么二少爷二公子,我仿佛像是哥哥或者父亲的棋子,用来攀住魏家和沈家,稳住谢家和你们的关系,可是,魏琛,就算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也是有感情的啊,我······”
他抑制不住的红了双眼。
“······我害怕,我怕有一天······”谢修文说不下去了。
魏琛却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谢修文的忧虑,他不动声色的握紧了他的手,说。
“谢家这一代出了你和你哥哥两个男孩子,注定了你哥哥被当做当家人培养,而你,自然有你自己的用处,你从来都不是棋子。”
魏琛叹了口气,他知道谢修文这些话是憋在心里许多年了,今日这样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就是求一个答案。
若是他今天不给他一个好好的解释,只怕往后,谢修文还是会耿耿于怀。
一旦这样布满怀疑甚至掺杂着恨意的种子种在了他的心里,日后,再受到有心人的教唆,只怕会出大事。
谢修文一动不动的看着魏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墨家一家独大,沈、魏、傅、谢、贺、王、孙、蒋······这些被压制的世家受不了墨家的独裁和霸道,纷纷自己独立出来,自成门户······
最终经历了几次洗牌之后,奠定了沈魏傅谢四大家,甚至将墨家逼出了叶城。”
谢修文点点头:“这些事情,我也听父亲讲过。”
魏琛“嗯”了一声,继续说着。
“四大家分属着叶城,谢家掌管着都北,都北钢铁冶炼首屈一指,沈家背靠南浦,掌管着流通的纺织业,魏家坐镇叶城,底下玩的是娱乐城,傅家居于东凕,卡在陆路和海陆之间,那些一本万利见不得光的事情,就只能从海上过。”
魏琛说到这里,眼睛眯了眯。
“至于墨家,这些年靠着西海,看着像是和四大家与世隔绝再无往来了一样,实际上暗流涌动,根植早就渗透了四大家的地盘。”
谢修文有些疑惑:“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明明像你也能开家钢铁的公司或者纺织的厂房,为什么从来不去涉足?”
魏琛眸子沉了沉,这便是他和谢修文的不一样。
他是上位者,是掌权者,是高高的坐在上面俯瞰下面的人,而谢修文只是一个未曾涉世的富二代而已,两人的眼界和城府都是不同的。
“有些事情,虽然四大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明白,不会去碰,因为这是各自的命脉和立足的根本,是四大家赶下墨家之后,划分的疆域板块。”
“谢二,你不是什么棋子,谢家也不是什么墙头草,而是稳固沈魏两家平衡的一杆秤,任何地方,都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以为为什么三大家不待见傅家,真的只是因为一个傅卿吗?”
魏琛冷了眼睛。
“傅家掌管着海路,进出口的货物都要从傅家走,光是收取费用便是不菲,外加上傅家还另外掌握着大部分医疗的资源,在三大家里,傅家不谈别的,光凭着海路这一样便已经胜了所有人。”
谢修文迟钝的反应过来。
“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哥哥还是沈如晦,都不和傅家有私交,就是担心傅家彻底的一家独大,变成第二个墨家。”
“没错,”魏琛唇边勾了点笑意,“你还不算太蠢。”
“三大家里只要任何一家和傅家站在了一条线上,四大家就会彻底的失去平衡,所以当初沈如晦和傅卿的事情才会引起动荡。”
谢修文呼了一口浊气,他以前竟然从未想过这样的一层在里面。
魏琛继续道。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魏家和沈家势均力敌,谢家起的是中和作用,只是制衡两家的关系,无论沈家魏家斗成什么样子,谢家都不会偏帮,四大家平稳的局面,谁也不能打破。”
直到如今,谢修文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的安心了,他呼出一口气,埋怨地看着魏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心里有着这个疙瘩了。”
魏琛漠然地看着他,有些无奈的收回了视线,阖上了眸子。
“我以为你能看清楚局势,是我想的太多了。”他叹了口气。
“这些你父亲也只会教给你管家的哥哥,至于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商政两条路,你都不用走,自然也没有人告诉你这些辛秘。”
谢修文有些郁闷。
魏琛凉凉的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能钻牛角尖,把自己给蠢的绕死在这。”
谢修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去,看着自己衣服上墨瑾的血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强行解释。
“其实我下手也不重,他也没有什么大事。”
魏琛冷哼,一旦涉及到他哥哥,他下手能有什么轻重,想必墨瑾是非死即伤。
“没事,他也的确是欠收拾,这顿打早晚都得挨着。”魏琛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谢修文没有想到魏琛会这样说,亮了亮眸子:“这话怎么说。”
他本以为魏琛会责怪自己在这里不分轻重的打了墨瑾,给他们平白添了麻烦。
魏琛喉结滚了滚,声音冷寒。
“我本来只是怀疑他不是沈如晦的人,现在看来也不用怀疑了,他肯定不是沈如晦的人。”
谢修文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魏琛的意思,眸子也霎时冷了起来。
“是了,他要是真的是沈如晦的人,哪里能这样张口闭口说的鬼话,都是离间谢家和沈家,好让我和沈家生嫌隙!”
谢修文不甘心的捏紧了拳头,只怪自己刚刚下手太轻了,没能一拳头打死巧言令色的墨瑾。
若是今天他没有来问魏琛,魏琛也就不会和自己解释四大家的事情。
盘根交错的势力,自然是需要互相牵制,才能维持和平。
可他哪里能想到这一层,只怕要是没有魏琛,自己一定会恨上沈如晦甚至是怨恨自己的父兄。
谢修文拳头捏的生紧,牙齿咬得作响。
“那他能是谁的人?”谢修文脸色冰冷。
魏琛轻蔑的嗤笑。
“墨瑾的墨,我们也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墨了吧。”
是西海墨家的人!谢修文想到此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咬牙切齿。
“我去把他抓过来,好好揍一顿,让他交代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