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去浴室,”昭音趴在威远背上,环着他的双手轻轻拍拍他的前胸,迷迷糊糊地开口,“我要洗澡。”
昭音困得要死,恨不得马上躺到哪里,甚至让她从此一睡不醒,她都愿意。
但她仅存的理智提醒着她,现在身上很脏,洗个热水澡,清清爽爽地睡一觉,才能更舒服。
威远把她背进了她的房间,在浴室门口轻轻放下她,不确定地问:“你可以吗?”
“可以。”昭音闭着眼睛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浴室,连门都忘了关。
威远看着昭音像个小动物般迷糊可爱的模样,心中先是涌上一股温暖,马上便是一阵后怕。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今生便再也不能相见。
那该是怎样的遗憾。
但既然再次相见,此生此世,就不要再分开了。
威远伸手帮昭音带上了浴室门。
他当然想这一刻便紧紧抱住她,吻住她,请求她留在身边,再也不要离开。但威远知道,她现在很累,还要再稍微等一等。
等到她完全恢复过来,可以清醒思考的时候。
威远转身走出了昭音的房间。他确实也要洗个澡,洗掉这两天的一身晦气。
昭音站在喷头下,感受着肆意喷洒而下的水花。
温热的水,以及萦绕在身边的蒸汽,终于让她感觉到,自己正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一并洗去两天以来积攒的恐惧与忧虑,换上干净的睡衣,吹干头发,便从浴室走出来,拉上窗帘,带着一身的疲惫,钻进了被窝。
身下软软的床支撑住她,让她觉得五脏六腑,一筋一骨,都是如此放松。
客厅里,牛奶似乎正在轻声叫着,对面威远的房间里是正在淋浴的声音。这真是久违了的环境,久违了的感觉。
昭音闭上眼睛,终于安心地沉沉睡去。
而这一觉,她便从天亮,一直睡到了天黑。
意识朦胧中,昭音先是隐约听见了牛奶的叫声,而后似乎又闻到了饭的香味。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房间里,门是虚掩着的,窗帘是拉上的。房间里暗暗的,没有开灯。
透过门缝,她能看到客厅的灯亮着,也能听到有人在外面摆弄碗筷。
她突然间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从床上坐起身,意识才渐渐清醒。
原来,这惊心动魄的两天,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威远现在正好端端地在客厅里忙着什么。
他没有死。
他不会再有事了。
威远听到房间里的人坐起了身,走下了床。他刚刚把碗筷拿到餐桌上,转过头去,便看见昭音站在房间门口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开心与后怕。
继而,两行泪水便静悄悄地,顺着她精致的小脸轻轻滑落。
昭音之前告诉过威远,她天生很爱哭。威远一开始还无法相信。
现在,威远却是越来越确信。
他走到昭音面前,温柔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伸出双臂,紧紧把昭音抱在怀里。
昭音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香草气息,发丝里还有刚沐浴过的清新。
她把头埋在威远的怀里,双臂环住威远的腰,无声地啜泣着。
她不是难过,也不是委屈。
她只是觉得好后怕。
如果出了一点差池,她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但是幸好,他们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紧紧拥抱,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那是存活着的证明。
昭音不禁又抱得紧了一些。
“昭音,谢谢你。”威远抚摸着昭音的脑袋,轻轻地说。
昭音无声地摇了摇头。
威远没想到昭音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顾一切地回来救他。一直以来,他唯一的愿望便是昭音一世安稳。然而他今天才发现,昭音对他,也是一样的。
威远无可救药地爱着她。这种强烈感,他以前从未体会过,也完全控制不了。
“不哭了。”威远轻轻拉出怀里的昭音,温柔地与她对视着,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我真的好害怕。”昭音已经慢慢停止了啜泣,语气中却依旧带着后怕。
“我也是。”威远轻轻吻了一下昭音的额头,“谢谢你,让我还能见到你。”
昭音看着威远的眼睛,温柔地笑了笑。
“吃饭吧。”威远轻拍着昭音的脑袋。
他知道,昭音为了找办法救他,一定是疲于奔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坐下来好好吃东西。昭音现在一定饿坏了。
昭音跟着威远坐到餐桌前。满满一碗酱油炒饭摆在她面前,饭香四溢。
她这才意识到,现在,她真的真的很饿。
她接过威远递来的勺子,下一秒,便埋头狼吞虎咽。
两天,这么多东西已经被改变,昭音的吃相却是丝毫未变。威远勾了勾唇角,温柔地提醒了一句:“慢点吃。”
昭音却是意料之中的听而不闻。很快,她的饭碗就见了底。在这之后,她才仿佛终于腾出了空闲,抬起头,看着威远笑了笑。
威远见到昭音终于不再完全忽略他,便开口问道:“为什么安君平会写特赦令?”
昭音回答道:“我和他谈判了。”
“友好的?”威远明知故问。
昭音眯着眼睛笑了笑:“当然不是。”
“你用了什么威胁他?”威远又问。
“他用皇家专门的玉做了玉佩,送给了妓/女,被我拿到了。”昭音告诉威远,“现在玉佩在六生哥手里。我明天要寄信报个平安,他再把玉佩还给安君平。”
昭音本以为威远会问得更详细,但他只是说了一句:“嗯。”
昭音又问威远道:“老大,你说他睡妓/女,他老婆知道吗?”
“肯定知道,”威远回答,“他们本来就是联姻。”
昭音明白,皇家联姻,很多都是为了金钱或者权利,与感情丝毫没有关系。联姻后,幸运的夫妇也许能够培养出感情,互相陪伴一生,但更多的情况,却是双方合作一辈子,去完成婚姻这一项任务。
至于彼此的感情在哪里,没有人在意。
这样究竟是痛苦还是无奈?
也只有不爱的时候,才会毫不在意。
“难以想象,”昭音轻轻开口,“他们毫无感情,却还要生活在一起,还生了儿子。”
“多得是婚姻,只有利益。”威远告诉昭音。
昭音自顾自地开口:“如果我的另一半睡了妓/女,我一定心都要碎了。”
“你的另一半不会睡妓/女。”威远清冷的声线却是带着坚定,“不会睡其他任何人。”
昭音看着威远深邃的眼睛。
威远也看着昭音漂亮清纯的双眸。
昭音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吃完饭,昭音便毫不客气地做了甩手掌柜,转身蹲下来逗牛奶,把收拾桌子的任务交给面前的香邦高层。
威远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他顺从地一边洗碗筷,一边看着昭音逗猫。
“还困吗?”威远开口问她。
“不困了。”昭音回答。
“有哪里不舒服吗?”威远又问。
“没有。”昭音一边摸着牛奶的脑袋,一边回答。
这时,昭音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月边谷的时候,左臂受了伤。
她站起身,来到水池旁的威远身边,炫耀似的撸起左袖子,给威远展示自己的伤口:“你看!”
威远转头一看,昭音的左臂上有一道刀伤。伤口不深,也已经结痂,却看得出来是崭新的。
他皱了皱眉,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昭音回答。
就在昭音以为威远会继续问下去时,威远只是应了一声:“嗯。”
昭音觉得威远今天好奇怪,虽然会关心她有没有受伤,疼不疼,饿不饿,困不困,却是对这两天她经历的事情不感兴趣。
其实,威远不是不感兴趣,他只是现在有更感兴趣的事。
但是昭音不知道这些。她便自顾自对威远讲起自己在月边谷的光荣事迹:“你知道吗,我一个人打两个保镖,虽然最后是六生哥带人过来制服了他们,但我至少没输。”
“嗯。很厉害。”威远的回应中带着赞许。
“他们还想偷袭我,幸好我从一开始就提防着。”昭音继续讲着,“不过我还是太弱了,即使提防住了,还打得那么辛苦。”
“你做得很好。”威远把碗放进碗柜,关上柜门,再把勺子插进筷子娄里。
昭音又告诉威远:“那个玉佩,是抓到妓/女后偶然发现的。”
威远擦了擦手,看着昭音,朝着昭音房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昭音看得出,威远是在让她回房间,她便顺从地一边走一边继续说:“要是抓不到把柄,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走进房间,拉开窗帘,继而懒洋洋地躺到床上,一想起当时计划还没有那么周密,便不禁有些后怕。
终究还是上天眷顾了。
威远顺手关了客厅的灯,跟着她进了房间。
刚刚唯一亮着的客厅灯,现在也被关上了。整间房中只有倾泻而入的缱绻月光。
昭音在月色中看到威远走过来,便坐起身,想要继续给他讲:“而且,你知道吗……”
“吃饱了?”威远却打断了她的话,坐到她身边。
“吃饱了。”昭音点了点头。
听到昭音的回答,威远朝床头抬了抬下巴,淡淡吐出三个字:“脱衣服。”